第67章 望盡天涯路·叄拾柒

  徐如蓁嘟囔著：「這可是我花好久才繡成的……那日見有人買這小玩意兒……突然想著我還從來沒有送過你什麼東西呢！就回來自己做了一個……都沒敢讓如月知道……不然她非笑話死我……」

  程令時冷不丁出聲：「好看！」

  「嗯？」

  

  「我很喜歡。」

  徐如蓁腦子一抽：「你是喜歡這香囊……還是喜歡繡香囊的人？」

  說出口一瞬間，她怔愣住了，程令時也愣住，很顯然他沒想到徐如蓁會這麼直白得問。

  程令時眸光暗暗，喉結滾動，聲音有些喑啞：「當然是都喜歡。」

  徐如蓁一看大事不妙，作勢就要跑，卻被這人死死地摁在原地動彈不得，唇上一熱，他的鼻尖貼上她的臉，酥酥麻麻，好不難受！

  這個流氓……趁人之危……

  次日初醒，打開窗，凜冽甘甜的冷氣沖入屋內，拍在她的臉上，忽覺心曠神怡。透過窗外，地上、屋檐、院牆上，參差錯落著白雪，遠處山也披上了雪衣。

  昨日那個流氓一上嘴便停不下來，嘴唇也被他啃破了皮。可看到這番景象，心中的那股氣頓時消散開來。柔柔的雪花落在心間化了開來，激起一片漣漪。

  如月打掃院子，一個勁兒地看她的嘴：「呦~姑娘這嘴……被蚊子叮啦？」

  李銘在一旁打哈哈：「我尋思著現在也沒蚊子了吧?」

  如月：「嘶~我掐指一算……怕是一隻大蚊子吧？」

  李銘：「哦~那我知道那隻蚊子叫什麼了！該不會是姓程吧？」

  徐如蓁白眼要翻到天上：「滾！」

  如月：「嘖嘖嘖~這樣還怎麼出門啊……」

  「誰說我要出門？」

  如月一臉得意道：「將軍大人料定你會生氣，便向我討教該怎麼哄你開心，我便告訴他，你想出去玩兒，想好久了！他就說，今天帶你出去，一會兒就來接你……」

  「……」

  好！很好！

  如月你好樣的！

  「你是哪頭兒的？」

  「嘿嘿……」

  徐如蓁：「……」

  院中的銀杏已經變得光禿禿的，徒留枝杈上在張牙舞爪宣告冬天的來臨。梢上的雪堪堪覆蓋，不時地墜落下來，在地上形成一攤積雪。

  徐如蓁不禁有些擔憂：「今日落了雪，可還能出去？」

  「怎的不能？」程令時從門外走進來，笑著說道：「誰知道今日突然下了這麼大的雪。不過，現在還早，山路並沒有多少行人走過，新雪初落，也好走些。」

  徐如蓁看著檐上的雪：「我們要去山上？」

  程令時：「城郊有座長眠山，山上終年積雪覆蓋，多松柏，故而長眠。山中有間常青寺，聽聞寺中神靈多應驗，今日便去瞧瞧。」

  徐如蓁有些玩味：「長眠山？寺廟竟叫做常青寺……還真是有意思……」

  踏上去尋常青之路。

  長眠山上，舉目望去一片白茫茫，崇山峻岭被白雪覆蓋，道旁的青松好似冬日盛開在山間的玉樹瓊花。山頂屋檐隱約可見。

  及入寺，灑掃小僧上前迎來，

  小僧雙手合十，淡聲道：「兩位施主為何而來？」

  徐如蓁笑道：「聽聞寺中靈驗至極，便來求些塵緣之事。」

  小僧：「兩位施主來的不巧，今日初雪及下，我寺每年今時，不曾外放迎客，除非……」

  「除非什麼？」

  小僧：「除非以此山中雪景，句詩寸句皆可，作出，交由方丈，經許可，便可破例入寺。」

  程令時來了興趣：「這倒是有意思……待我想想……」

  他思索良久，試道：「梅花與雪共爭鋒，誰知人間第一絕。」

  小僧連忙記在紙上：「好詩！不知這位姑娘……」

  徐如蓁驚異：「這是每人皆作？」

  小僧笑道：「正是……這也就是為何能在往年初雪之日入寺之人屈指可數的原因了。」

  徐如蓁走至寺外，想到方才行至山頂時，遠眺千里，皆披白皚。

  京中長街人流來往，清晰可見。千村萬落蔚為大觀，隱沒雪中，路途冰棱高掛，霜花凝結……忽而想到清朝姚鼐的《登泰山記》，不自覺喃喃出聲：「道中迷霧冰滑，磴幾不可登。及既上，蒼山負雪，明燭天南。」

  分明是雪覆蒼山，卻寫蒼山負雪，仿若賦其生命，點亮雪的光彩。

  小僧下筆一頓，輕輕顫抖。復而看了她一眼，離開。

  程令時看著徐如蓁，仿佛有什麼在眼中流轉，匯成一股熾熱：「好句！竟不知蓁蓁，文采斐然，程某眼拙，竟不識玉珠，慚愧慚愧。」

  徐如蓁有些不好意思：「這……其實並非我自創。」

  「哦？那究竟是何等神人，竟能做出此等佳句？」

  徐如蓁思索半天，輕嘆一聲：「是……我的一位老師……曾登山時所作……」

  「老師……」

  徐如蓁見他還疑惑，連忙解釋：「是我幼時所拜，師傅乃雲遊人士，不辨蹤影。」

  程令時有些惋惜：「真是可惜……竟未曾一睹風采……」

  ……好傢夥！差點露餡兒，這位「老師」……我也只在書中聽聞，哪能真見過？

  不久，寺中便有人走了出來，小僧身後還有一位老僧人，小僧介紹：「兩位施主，這位是我寺方丈。」

  方丈一臉殷切的看著徐如蓁：「這位女施主……方才這句『蒼山負雪，明燭天南』……可是您所作？」

  「方丈不必客氣，此詩乃是我的師父所作，今日所誦，實在無奈之舉。」

  方丈看她的目光更加熱烈：「不知恩師何許人？老朽好久沒有聽到過如此絕妙之作了……」

  程令時:「方丈，可能入寺？」

  小僧笑道：「兩位施主莫怪！方丈向來如此，兩位施主請進！」

  折騰許久，終於進了寺。

  方丈：「兩位施主是求子？」

  徐如蓁與程令時異口同聲道：「不……」

  程令時：「是！」

  程令時一愣，轉頭看她，輕笑道：「未嘗不可。」

  徐如蓁一時羞惱，瞥了他一眼，向小僧解釋道：「我與他還未成婚……」

  程令時輕挑眉頭：「也就不過半月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