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竟然知道她

  那個尖細的聲音響起之後，並未馬上停止，接著又高聲說了句：「太后駕到！」

  這個聲音未落地，雪輕盈便看到殿內的人全都刷地跪在了地上，連鄭遠空都不例外，只有她和林涵春站著。

  林涵春見她未跪，趕緊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壓低聲音說了句：「丫頭，我可以免跪，你不行，趕緊！」

  雪輕盈明白林涵春的意思，雖然並不習慣下跪，不過有些場合有些時候必須要識時務才行。

  她將手裡的醫藥箱放在了地上，也曲膝跪在了地上。

  她剛跪好，便見兩個身影邁步走了進來。

  因是跪著，雪輕盈只能看到兩個身影的衣擺和鞋子，只見一人的衣擺是明黃色的，上繡金龍，腳下穿的鹿皮靴也是繡著金龍的明黃色，一猜此人便應是當今皇上桓帝。

  另一腳穿繡著金鳳的織錦繡鞋的人，不用猜也知應該就是皇太后。

  「皇上吉祥！」

  

  「太后吉祥！」

  跪地的幾人異口同聲道。

  林涵春雖免跪，但看到兩人也半躬著腰，低垂下了頭。

  「平身吧！」

  一個沉厚的聲音響起，聲音落地時，兩道身影已徑直入了內殿。

  跪地的幾人紛紛起了身，但誰也不敢再開口說話，全是垂首恭敬地站著。

  雪輕盈看到一向有些玩世不恭的林涵春臉上也是少有的嚴肅之色，她也不敢隨意亂動。

  過了好一會兒，那道沉厚的聲音從內殿傳出來：「都進來吧」。

  這意思是讓外殿的幾人都進去，但那四名太醫卻站著未動，而是同時轉頭把目光投向了林涵春。

  林涵春見幾人都看向他，才想起自己是太醫令丞，在這裡他的官職最高，這皇上召見，自然要以他為首，由他帶著幾人進入。

  林涵春習慣性地伸手摸了一下鼻子，然後率先邁步往內殿走去，其他幾人跟在他身後。

  進了內殿，雪輕盈用眼角迅速掃了一眼，看到床前剛才被挑起了一半的紗幔已重新放下，江貴嬪仍靠躺在床上，而身穿一身明黃色龍袍的桓帝和身穿一身深色繡鳳宮服的皇太后，並排端坐在殿內正南的兩張錦榻上。

  幾人進殿後欲再次行跪禮，桓帝輕揮了一下手：「免禮了」。

  「謝皇上！」幾人垂首呈一字形立在了一側。

  「你們均已替蘭嬪看診過了，可已確診蘭嬪所患何疾？」桓帝沉聲問。

  江貴嬪閨名雨蘭，封號貴嬪，桓帝稱她為蘭嬪，這個稱呼也算是極親密了。

  桓帝如此一問，幾人對視了一眼卻無人敢答話，桓帝的面色一沉，瞅向林涵春：「林太醫，你說」。

  林涵春在桓帝面前雖不似其他人那樣拘謹畏懼，但也收起了平日裡的嘻笑，面色嚴肅道：「回皇上，貴嬪娘娘陰寒之氣內盛，水濕不化，寒從中生，寒凝氣滯，故而腹痛，此為胃陰虛症，可服沙參、麥冬、玉竹、生地、柿蒂等藥物進行調理」。

  林涵春這一開口，其他幾名太醫紛紛附和：「微臣所診與林令丞相同」。

  桓帝冷冷地掃了幾人一眼，盯著其中一人問了句：「黃成林，你的診斷結果也與林太醫一樣？」

  聽到這個名字，雪輕盈心裡微微有些驚詫，這黃成林便是杏春堂的堂主，她雖早已聽過多遍此人的名字，不過一直未曾見過，沒想到今日他也在此，

  雪輕盈用眼梢掃了那人一眼，看到就是那位身穿灰色綢衫的中年男子，她頓時了悟，原來此人不是太醫，而是黃成林，難怪剛才他看到她和鄭遠空時，眼神極不善。

  王全在永仁堂醫鬧那次，蘇敬瑭發了讓杏春堂以後別再招惹永仁堂，否則會對他們不客氣這樣的話後，杏春堂的人確實未敢明目張胆地再找永仁堂挑事，但暗裡卻使過不少陰招，永仁堂也毫不客氣地進行了反擊，現在兩家醫館已儼然成了結仇冤家了。

  不管兩家醫館鬧成如何，永仁堂和杏春堂還是京城兩家最大也最有名氣的醫館，鄭遠空和黃成林也還是京城醫術最好的大夫。

  雪輕盈心裡暗嘆，這江貴嬪生個病，驚動的人還真不少，不但把林涵春給請了來，還把鄭遠空和黃成林也都召進了宮裡，而桓帝看到這樣人都未顯出意外，這說明這些人很可能就是桓帝下旨讓請來的。

  桓帝能如此做，可見極是看重這江貴嬪，雪輕盈這些日子一直懸在心裡的不安此時又加重了一分。

  「回皇上，貴嬪娘娘確係脾陽不足，運化失健，依草民之見，除了服用滋陰補氣的藥物調理之外，還可服些補脾健運的藥做輔助，待調理幾日後貴嬪娘娘的身子應該就能恢復。」黃成林回道。

  他的說法和林涵春的差不多，桓帝眼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將視線調到了鄭遠空身上：「鄭大夫，你的診治結果如何？」

  鄭遠空垂首緩聲道：「回皇上，草民同意幾位太醫與黃大夫的說法，不過草民剛才為娘娘查診中發現娘娘的脈息急弱，且體溫體熱，因是受寒所致，引起脾氣虧虛，水液代謝失常，草民的診治方案是，可先服用散熱消炎之藥，待體熱恢復之後，再服用補脾健運之藥進行調理，同時可選取合谷，天樞等穴位按揉以輔」。

  桓帝雖不精通醫術，但也略知一二，幾人的說話雖有些差異，不過所確診的病症基本相同，江貴嬪也就是陰寒之氣內盛，因受了風寒催發了體人的陰濕之氣引了身體不適。

  這並非是傷及性命的絕症，桓帝心裡稍鬆了口氣，正欲讓幾人下去配藥，眼梢忽然瞥到站在最末位一直未發聲的雪輕盈。

  他的眸色閃了一下，沉聲問了句：「你就是雪輕盈？」

  雪輕盈微一驚，皇上竟然知道她？

  不過再一細想，她和義慳的事鬧成那樣，皇上知道她也不並不奇怪。

  雪輕盈上前一步曲膝跪下：「民女雪輕盈見過皇上」。

  「平身吧！」

  「謝皇上！」雪輕盈慢慢站起了身。

  「聽聞你的醫術比鄭遠空的還高，你診斷蘭嬪所患何疾？」

  「民女慚愧，與鄭大夫相比，民女的醫術可差之甚遠，民女剛才為貴嬪娘娘做了身體檢查，同意幾位太醫和黃大夫還有鄭大夫的診斷結果，不過……」

  桓帝本來聽到雪輕盈同意其他幾人的診斷結果，眼裡閃過一絲失望，但隨即又聽到她說了不過，他的眸子微眯了一下：「不過什麼？」

  雪輕盈未馬上答話，反而默聲不語。

  其他幾位大夫所說並無錯，江貴嬪確實是脾虛氣虧，濕寒滯重，但她現在腹痛的真正病因並不是胃陰虛症。

  她身旁這幾人可都是京城負有盛名的醫術精湛的醫者，他們確診的結果基本相同，並非是幾人未診出或是敷衍了事，而是他們都是中醫，以中醫的病理分析來看，江貴嬪現在的身體不適反應確實和胃陰虛症極相似。

  而她是來自現代的西醫，對人體器官十分了解，剛才替江貴嬪檢查過身體後就已確診她所患何病，但她若要解釋這個病症就要運用到現代的一些用語。

  可如今面前的人是皇上，她若說出一些「奇言怪語」讓這位皇上懷疑起她的身份來，那對她來說可就麻煩了。

  可她是醫者，如果不將患者的真實病情說出來，導致了嚴重後果，那這又是有悖醫德。

  這些想法在雪輕盈的腦中糾結而過時，臉上也顯出一絲猶豫，一時未馬上回答皇上問的問題。

  桓帝見她沉默不答，面色不由一沉：「但說無妨，不可隱瞞」。

  雪輕盈這時也做了將病症說明清楚的決定，她垂著頭，聲音卻異常沉定：「幾位太醫，還有鄭大夫和黃大夫所診確無錯，貴嬪娘娘確患有胃陰虛症，但引起娘娘腹痛的並不是此症，而是急性闌尾炎」。

  急性闌尾炎！

  這個病症別說是皇上，就是旁邊站著的幾位大夫沒有一個人聽說過，幾人臉上均露出了驚異又不解之色。

  聽到這樣的怪異名稱，林涵春的眸子卻是一亮，已經忘了桓帝就在面前，上前一步走到雪輕盈面前面露一絲興奮：「丫頭，這急性闌尾炎是個什麼病症？仔細說清楚點兒！」

  桓帝見林涵春如此，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不過他知道林涵春就是個醫痴，一聽到自己不知道的疑難雜症就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奇之物一樣興奮。

  他沉著眸盯著雪輕盈：「雪輕盈，這是什麼病症？說清楚！」

  剛才聽林涵春問，雪輕盈沒馬上回答，見皇上發了問，她才緩聲道：「闌尾就像脾胃一樣，是人身體內的一個器官組織，在腹部的右下方，位於盲腸與迴腸之間，如果胃腸道功能出現障礙引起內臟神經反射，導致闌尾肌肉和血管痙攣，造成闌尾血供障礙、黏膜受損後細菌入侵就極易引發急性炎症」

  「貴嬪娘娘前兩日因夜裡受涼，引起體內寒濕之氣加重，水液代謝失常，導致了胃腸道功能出現障礙引發了闌尾炎症，娘娘出現低熱但無寒戰，腹痛延綿卻固定在右下腹處，此便是典型的急性闌尾炎病症的反應，故民女診斷，娘娘所患為此病症」。

  林涵春和鄭遠空對雪輕盈的時常冒出的「奇言」早已習慣，不過今日她說的這些用語裡，有一些兩人也未曾聽到過，兩人也是有些微怔。

  而其他四人與雪輕盈並不熟悉，趙振和王世明雖見識過雪輕盈醫治蘇老夫人，但卻未聽過她分析病理，四人對雪輕盈所言是完全聽不明白，臉上均是詫異又疑惑。

  林涵春雖對雪輕盈話里的一些用詞未聽過，不過她說的意思他大概是聽明白了，未等桓帝繼續發問，他迫不及待地先問道：「那此症如何醫治呢？」

  「此症狀有兩種醫治辦法，一種就是可以採用幾位大夫剛才所說的醫治方法，只是此症為急性，而幾位大夫的醫治方法是以調理為主，若要消除此炎症那需要較長時間，由此可能會引起其他一些併發症出現。」雪輕盈道。

  這話雪輕盈說的算是挺清楚，在場的所有人都聽明白了，林涵春是急性子，忍不住再問：「那另一種醫治方法呢？」

  雪輕盈朝擋著紗幔的玉床方向瞥了一眼，這才緩緩開口道：「另一種醫治辦法就是進行手術，開刀將發炎的闌尾切除……」

  她的話未說完，一直未開口的皇太后突然厲喝一聲：「住口！」

  見皇太后發了怒，幾人的臉色均是一變，除了林涵春，其他幾人刷地全跪在了地上，雪輕盈見此，也趕緊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