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可都是真的
2024-05-04 03:18:37
作者: 十一夏
本已放晴了兩天的京城又開始下起了雪,而且是鵝毛大雪,一大片大片,如棉絮般在空中張揚飛舞,這樣的雪一下就是三天,本已被銀裝素裹的京城像是又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衣,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
這樣的雪天,路上的行人也極少,不過此時宣陽大街上卻是一片熱鬧。
一縱迎親的隊伍緩緩經過,一名年輕男子身穿一身大紅喜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他趾高氣昂的臉上此刻神采飛揚,他的前方是吹奏著禮樂的樂師,身後是由八個轎夫抬著的一頂裝飾豪華的喜轎。
雪輕盈站在永仁堂的門口能很清楚地看到這支迎親隊伍,她的視線冷冷地盯著騎在馬上的那名男子。
這名男子叫錢世林,就是拋棄綠珠,害的綠珠吞金自盡的那個負心人。
雪輕盈已經了解到,這個錢世林家境貧寒,原本就是個窮秀才,兩年前來京城應試趕考落了榜,因盤纏用盡無法回鄉,在街上落魄流浪,機緣巧合下遇到了綠珠。
開始綠珠是發了仁慈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到後來發展成兩人兩情相悅,錢世林決定還要參加兩年後的應試,綠珠便在萬香樓後面租下了那座小院。
這兩年裡綠珠用自己賺來的銀子養著錢世林,錢世林答應要娶綠珠為妻,兩人私下先行了拜堂之禮錢世林承諾說,這次應試他若中了榜,一定會八抬大轎光明正大迎娶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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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他應試還真中了榜,雖只是中了三甲,不過被太史大人薛封看中,舉薦他進入了翰林院成為了庶吉士,並且將自己的女兒薛安蓉許配於他。
為了自己的仕途,錢世林不只不兌現曾經應允綠珠的承諾,還要與綠珠一刀兩斷。
這個錢世林就是陳世美翻版,紅香說的一點也沒錯,這個男人不只薄情寡義,簡直就是個混蛋。
綠珠自盡身亡後,這個男人連綠珠最後一面都不願意來見,更過份的是今日是綠珠落葬之日,可他卻興高采烈地迎娶別的女子。
雪輕盈望著錢世林,眼前卻浮現出綠珠臨死前臉上最後的表情。
因疼痛綠珠的整張臉都已扭曲變形,可她的臉上卻沒有憤怒和怨恨,只有心如死灰的絕望。
雪輕盈始終無法忘記,當她要為綠珠實施急救時,綠珠卻對她慘然一笑,那個笑容根本不能稱為笑,只是唇角微微勾勒上揚,這個表情讓她本已扭曲變形的臉顯得詭異又怵目。
哀莫大於心死,雪輕盈知道就算把綠珠救活了,這個姑娘也已沒了活的願望。
雪輕盈對綠珠的做法雖並不贊同,但綠珠的痴情還是讓她有些動容。
可是她的痴心痴情換來的卻是一個男人的狼心狗肺。
自古多情空餘恨!
雪輕盈冷眼看著這縱迎親隊伍從眼前慢慢行過,心裡卻是一陣悲涼。
這時迎親隊伍突然停了下來,雪輕盈望過去,看到一名女子突然攔在了迎親隊伍前。
女子身披一件寬大的翠綠色織錦斗篷,她的整人身體都裹在這斗篷之中,乍眼望去,就像一抹翠綠矗在雪地里,顯得格外醒目,她的大半張臉隱在了斗篷的帽子裡,雖然看不太清楚容貌,雪輕盈卻是一驚。
這女子竟是綠珠!
雪輕盈雖與和綠珠並不熟,不過每次看到綠珠都是穿著綠衣,她世的那晚,就是身穿一身翠綠色的綢裙,而且看這女子的身形,和綠珠竟很相像。
那晚她離開時確定綠珠已氣絕身亡,難道是自己診斷有誤,紅香又將綠珠給救活了?雪輕盈的腦中閃過一絲疑惑。
看到此女子,端坐在馬上的錢世林臉色猛地一變,整個身體明顯看得出變得僵直。
「相公,今日你又娶妻,為何不告訴綠珠呢?」綠衣女子望著錢世林,語氣幽幽道。
雪輕盈再次微驚,這確實是綠珠的聲音,難道綠珠真沒有死?
錢世林知道綠珠已死,現在看到綠珠突然現身,他也是大驚失色:「綠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這話一出口,他自己便先察覺失了言,趕緊又道:「綠珠,你怎麼在這裡?」
撲哧一聲,綠珠笑出了聲,就像是聽到一則特別有趣的笑話:「相公,你今日要迎娶別的女子,我做為你的妻子,當然要來祝賀你!」
綠珠的聲音嬌柔中帶著笑,可話里的諷刺之意卻很明顯。
錢世林已從震驚中漸漸恢復了冷靜,他的整張臉突然一沉:「綠珠,你我只是萍水之緣,我更不是你的相公,你也非我的妻,今日是我大婚之日,你莫要來攪亂!」
綠珠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好一個萍水之緣,這兩年來你我二人夜夜相擁,一年前我倆還拜了堂,如今我還懷了你的骨肉,這就是你所謂的萍水之緣?」
雪輕盈又是微驚,忽然想起她當時幫綠珠把脈的時候確實發現綠珠的脈像有些異常,但當時綠珠已氣絕,知道已無救,便也未對綠珠進行仔細檢查,原來綠珠竟是懷有身孕了。
現在聽綠珠這樣親口說出,那說明綠珠已知自己有了身孕,可為何當時還要吞金自盡呢?她若真死了,那可是一屍兩命啊!雪輕盈的腦中又閃過一個疑問。
而錢世林的臉色猛地大變,突然厲聲道:「住口!簡直是一派胡言,你這分明是誣陷我,毀我清譽,來人,把這女子拖開!」
跟在錢世林身側的兩名家僕雖不知眼前這女子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不過主子發了命令,兩人只有執行。
兩人快步走到了綠珠身側,伸手就要去抓綠珠,突然一個嬌脆的聲音阻止了兩人:「慢著!」
這個聲音是從喜轎里發出來的,隨著聲音落地,轎簾也被掀了開來,轎內坐著一名女子,身穿一身大紅繡鳳嫁衣,頭上蓋著紅蓋巾。
見轎簾被掀了開來,跟在轎旁的喜娘趕緊低聲道:「薛姑娘,這時候您可不能露面!」
喜娘邊說著邊欲伸手將轎簾放下,卻見轎內女子突然抬手一把扯下頭上的蓋巾,同時擋開了喜娘伸過來的手,直接跨步下了轎子。
「哎喲,薛姑娘,這可使不得,您趕緊回轎子裡去,」喜娘上前一步想將女子拉回轎內,女子卻伸手輕推開了喜娘,冷冷說了句:「你莫要攔我!」
女子冰冷的氣勢讓喜娘兩肩瑟縮了一下,人也後退了一步,不敢再阻攔。
見轎內女子下了轎來,錢世林的臉色又是一變,趕緊從馬上跳了下來,走到女子面前欲伸手去扶她:「蓉兒,莫聽這女子一派胡言,我和她真沒有……」
看到錢世林的手伸了過來,女子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用解釋,清者自清,今日這姑娘既然前來阻攔,那我要聽聽她到底如何說!」
這女子自然便是錢世林今日將娶的太史之女薛安蓉。
她走到了綠珠面前,沖站在兩旁的那兩名家僕揮了一下手:「你們兩個先退下!」
薛安蓉長得雖非傾國傾城,但也異常清麗秀雅,渾身上下透著大家閨秀的凜然氣勢,那兩名家僕看了薛安蓉一眼,又望向錢世林,看到錢世林臉上雖有些不情願,不過還是輕點了一下頭,兩名家僕快步退回到了他身側。
看到薛安蓉走到自己面前,綠珠眼神幽幽地望向她:「想必你就是薛姑娘吧?」
薛安蓉面色平靜地回了句:「對,我就是薛安蓉,你是誰?」
「小女子叫綠珠,是萬香樓的姑娘」。
綠珠的聲音極輕淡,可是薛安蓉原本平靜的面色還是微微變了色,聲音也變冷下來:「你把剛才說的仔細說清楚,如若有妄言,我絕不輕饒你!」
綠珠對薛安蓉的警告完全不在意,聲音仍是輕輕淡淡:「兩年前也是這樣的大雪天,綠珠遇到了錢公子,當時他躺在街邊身體已凍僵,綠珠將他帶了回去,不只給了他吃食,還用身子將他凍僵的身體給暖熱了」,
「從此以後,我與他相情相悅,他對我說,這輩子只愛我一人,這兩年來,他吃的,用的,還有所有的花銷用的都是我服侍客人賺來的銀子,一年前我與他拜了天地,做了夫妻,他許諾我,等他應試中了榜,一定會抬著花轎將我明媒正娶進門」,
「如今他如願真中了榜,可是他卻要迎娶你,他對我說,娶你並非因為愛慕你,而是為了他的仕途,為了他好,我說我願意委屈求全做他的側室,可是他卻要與我恩斷義絕,得知我懷了他的骨肉,他竟將滑胎藥交給了婢女阿碧,欲放入飯菜里讓我服下」,
「阿碧於心不忍,告訴我了實情,並將那滑胎藥交於了我,我不信他會這般絕情,拿著藥去了藥房本想著只是驗證一下,可結果卻是這藥竟是毒藥……」
綠珠的聲音聽不出憤怒和怨恨,始終是輕輕淡淡的,說到這裡,她忽然抬頭望向了臉色已發白的錢世林:「相公,你為何對綠珠這般絕情,難道綠珠待你不好嗎?」
她的聲音幽怨里好像帶著一絲哽咽,錢世林本已發白的臉色驟然如死灰,他望著綠珠,眸底閃過一絲難言的複雜之色,垂在身側的兩隻手緊捏成了拳,像是在極力控制不讓自己的身體發抖。
薛安蓉臉上的神情雖然一直保持著平靜,不過她緊抿著起的雙唇,還有整個身體挺得僵直,都顯示出她此刻情緒並不穩定。
她慢慢轉過身去望向了錢世林,一雙清亮的眸子此時比那積雪還要冰寒,聲音也是寒涼異常:「她說的可都是真的?」
錢世林的臉色又是一變,眼裡閃過一絲驚慌,身體已控制不住地輕抖起來,說話的聲音也打著顫:「我給阿碧的確實是滑胎藥……並不是毒藥……「
說到這裡,他猛然意識到自己失了言,驟然頓住緊閉上了嘴。
薛安蓉的整張臉已仿佛像是被寒冰封凍住,她冷冷地看了一眼錢世林,突然抬手一把扯下頭上的鳳冠,又伸手將身上穿著的繡鳳嫁衣當眾直接脫了下來,連同鳳冠一起扔在了錢世林的腳下,然後邁步往喜轎走去。
錢世林徹底慌了,追上去一把抓住薛安蓉的胳膊:「蓉兒,事情並非完全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薛安蓉猛地一揮手,甩開了他的抓過來的手。
錢世林本就是一個文弱書生,未料到薛安蓉的力道竟如此大,被她這一甩,他腳下未站穩,竟連連後退了幾步。
他這一退,正好退到了綠珠的面前,只見綠珠往旁邊移了一步,突然從衣袖裡拿一把匕首,朝錢世林的胸口處狠狠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