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牆上的畫兒

  雪輕盈轉過身來竟看到蘇敬瑭沒有離開，剛才她做手術準備的時候示意他離開，她看到他出了屋去，應該是到了門口又折返了回來。

  他就站在她身後兩步遠的地方，剛才的手術過程他應該全都看到了，雪輕盈看到他的臉色有些發白，兩隻眼睛目不轉晴地看著她，眼神卻讓她有些看不懂。

  震驚，不可置信，好像還有幾分害怕，另有兩分她看不明白的複雜之色，這孩子平日時雖然張揚跋扈，但真正的血腥肯定是未曾見過，雪輕盈猜想這孩子一定是被嚇到了。

  「害怕了？」雪輕盈走到了他面前。

  蘇敬瑭望著她，眸珠轉了一下，剛才的複雜神色已散去，唇角浮起一抹不屑：「我才沒那麼膽小呢！」

  雪輕盈揚唇輕笑起來，知道這孩子可能是被嚇到了，不過還沒到被嚇破了膽的程度：「手術結束了，你讓人把屋裡收拾一下吧」。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蘇敬瑭轉身快步出了屋去。

  「丫頭，我剛才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呢？」林涵春跟過來，一雙透著精光的眼睛緊緊盯著雪輕盈。

  雪輕盈望了他一眼：「林大夫，您也是大夫，應該知道每個人所學的醫術絕學一般是不外傳的這個行規吧？」

  林涵春一怔，但仍有些不甘心：「這個我知道，那你能不能少透露一點點？」

  「不能。」雪輕盈一口回絕。

  林涵春沒料到雪輕盈回絕的這麼幹脆，倒未顯出不高興，反而是一臉的失望和難過。

  雪輕盈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她已發覺林涵春雖然已七十，身份可能也不低，不過脾性卻有點像個老頑童。

  她也並不是不想告訴他，只是現在她沒精力向他仔細解釋，手術雖是成功了，可是蘇老夫人是不是能挺過今晚，她現在沒有把握。

  這時從屋外嘩拉拉走進來好幾個人，為首的是蘇良夫，後面跟著蘇夫人，蘇敬嫻和太子宇文銘，最後是義慳。

  「雪大夫，辛苦了！祖母現在情況如何？」蘇敬嫻先開了口。

  雪輕盈把術後需要觀察的那一番話再次說了一遍，最後道：「手術後的護理也非常重要，今晚我會留在這裡照看蘇老夫人」。

  雪輕盈說完看向了義慳，義慳沖她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蘇良夫：「蘇大人，今晚義慳也要在府上叨擾了」。

  「義將軍見外了，今晚有勞雪大夫和義將軍了，有任何需要儘管說。」蘇良夫回道。

  望著正在與蘇良夫說話的義慳，雪輕盈心裡湧起一股暖流，這個男人不多問也不多說，她需要他做的，他就去做，需要他支持的，他也未說一句怨言，這讓雪輕盈心裡感覺特別溫暖。

  眾人見蘇老夫人暫時無事便都散去了，原本林涵春不肯離開，義慳對他低語了兩句，他瞅了一眼雪輕盈，拔腿就走了。

  因蘇老夫人突發這樣的事，在雪輕盈為蘇老夫人做手術時，來參加壽宴的賓客紛紛都離開了，蘇良夫也命人讓兩邊的宴席都撤了，蘇敬嫻雖擔心著蘇老夫人，可按宮規，她不能在蘇府過夜，只好帶著太子宇文銘也回了宮去。整個蘇府也由熱鬧恢復了安靜。

  雪輕盈要整晚都呆在這裡，義慳命人回府去取些用物過來，雪輕盈脫下了手術服，換上了按她的要求特意拿來的她已穿習慣的男裝。

  義慳雖是留在蘇府陪雪輕盈，但雪輕盈要守在蘇老夫人床邊，義慳不能呆在女眷的住處，蘇良夫便請義慳去了他的書房。

  蘇老夫人的屋裡除了雪輕盈，那婢女鴛鴦也陪著，雪輕盈讓她去歇息，她只是搖頭，雪輕盈看出來，這丫頭是真心在擔心蘇老夫人，便也不再多說。

  夜深時，蘇敬瑭竟輕步走了進來，看到雪輕盈坐在蘇老夫人床邊，他也讓鴛鴦搬了個凳子，在雪輕盈旁邊坐下。

  「你不回屋歇息，跑來這裡做什麼？」雪輕盈皺眉道。

  「我擔心祖母，睡不著！」

  這話聽著就不是全真的，雪輕盈睇向了蘇敬瑭，看到蘇敬瑭被江貴嬪扇了一耳光的那半邊臉上仍有指印。

  「讓我看一下你臉上的傷。」雪輕盈用托住蘇敬瑭的下頜，仔細朝他的臉上看去。

  雪輕盈再次皺眉，蘇敬瑭臉上的指印雖已淡去，但未仍有印痕，而且半邊臉還有些微微紅腫，這都過去了幾個時辰了，紅腫竟都未消，足見當時江貴嬪下手時應該是卯足了手勁了，而蘇敬瑭又是錦衣玉食的嬌公子，應該還從未被人這樣扇過耳光。

  她讓鴛鴦去取了些冰水和一塊乾淨的帕子，將帕子浸過冰水擰開後覆在了蘇敬瑭臉上的紅腫之處。

  「疼嗎？」雪輕盈問。

  「疼！」

  「知道疼，為何還要幫我擋這一耳光的？還有你怎麼知道那江貴嬪要對我動手？」雪輕盈問。

  「我聽到她和那幅畫在偏廳里休息里一直在說你壞話，她說今晚要好好教訓教訓你，祖母突然身體不適，別人都瞅著祖母，只有她一直惡狠狠地盯著你，我就猜到她在找機會對你不利。」蘇敬瑭道。

  雪輕盈微挑了一眉，竟有這事？原來江貴嬪對她動手並不是臨時起意，而蘇敬瑭跑來蹭飯，硬要坐在她身邊，原來是想來保護她的。

  雪輕盈心裡突然有些小感動，不過蘇敬瑭這話又有些讓人不明白。

  「你說的那幅畫是什麼畫？她怎麼會和畫說我壞話呢？」

  「就是那個什麼凌波公主，總板著一張臉，什麼表情也沒有，坐在那裡就像是牆上的畫兒一樣，自己都不覺得難受！」

  雪輕盈還是頭一次聽人這樣比喻一個人，還真是挺新鮮！

  「你不覺得她長得很美嗎？」

  蘇敬瑭撇了撇嘴：「醜死了！」

  雪輕盈不由笑起來，這孩子的審美還是挺獨到的，她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你既然發覺那江貴嬪要對我不利，你可以提醒我一下，我躲開不就行了，你為何要挺身上去挨她這一耳光？」

  「我那時可來不及提醒你！」

  雪輕盈看到蘇敬瑭眸光在閃爍便知他在說謊，她盯著他的眼睛：「你不是來不及提醒我，而是故意去挨這一耳光，為的是想我感激你吧？」

  蘇敬瑭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不過嘴裡卻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嗤：「誰稀罕你感激，你就算想要感激本少爺，本少爺還不接受呢！」

  雪輕盈睇著他，故意點頭：「我也覺得沒什麼稀罕，比起我救了你一條命，你替我挨這一耳光實在不算什麼，就是挨上十個耳光也是應該的」。

  蘇敬瑭瞪著她，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看著蘇敬瑭這副模樣，雪輕盈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這小子雖然任性了些，而且小心思也挺多，不過心腸卻不壞，而且還挺可愛！

  雪輕盈拿掉了覆在蘇敬瑭臉上的冰水帕子，笑道：「行了，臉上的紅腫已經消了，時候也不早了，趕緊回屋去睡吧」。

  「我睡不著，今晚我也要呆在這裡！」

  「你身上的傷還沒全愈，必須要多休息，你祖母現在還沒脫離危險期，你別在這裡添亂！」

  看到雪輕盈板起了臉，蘇敬瑭有些不情願地站起身來：「我去隔壁的暖閣睡。」說完他轉身就往裡間走去。

  蘇敬瑭離開後，雪輕盈幫蘇老夫人又檢查了一下身體，檢查完後，她的眉頭緊皺了起來。

  心跳緩慢，心音微弱，體溫卻在升高，這樣的情況並不好，雪輕盈有些擔憂起來。

  她來到這個世界做的幾場手術，這次算是最小的一次手術，可是卻讓最沒把握。

  因為盤尼西林用完了。

  前幾場手術都不算太小的手術，但每個人術後的恢復情況都還還不算，雪輕盈知道盤尼西林起了很大的作用。

  最後一支盤尼西林用在了蘇敬瑭身上，今天給蘇老夫人做手術時已沒有了這個藥。

  沒有了盤尼西林，進行手術的房間也不是無菌室，手術工具及手術中進行的消毒大多用的都只是燒酒，這種情況下完成的手術，傷口出現感染惡化的機率會很大。

  果然半夜裡，蘇老夫人開始發起了高熱，雪輕盈每隔一個時辰用物理降溫法幫她降體溫，可效果並不明顯，到了第二天早上，蘇老夫人不但仍未醒，高熱也未退。

  這樣下去肯定不行，雪輕盈想到了一個辦法，她讓蘇敬瑭命人準備了一個架在火上的大鍋，隔水放了一個空碗，水燒開後就加冷水進入，用此方法取到了小半碗蒸餾水。

  她的藥箱裡還有一盒頭飽，她取出兩粒，去了包衣，用所取的蒸餾水將粉末融解，然後針管抽入針筒里，然後注射進了蘇老夫人的體內。

  要在現代是根本不能這樣做的，但現在她沒有注射類的抗菌藥，只有用此方法一試了。

  她在操作此方法時，林涵春又來了，看到她手裡拿著的針筒驚奇不已，見雪輕盈竟用這個東西往蘇老夫人身體裡扎，沒一會兒看到針筒里的白色的液體竟不見了，他更是瞪大了眼睛。

  可是他一直瞥著，只是眼睛緊盯著雪輕盈的所有動作，但卻緊閉著嘴一句話也不問。

  雪輕盈只覺得他的神情異常奇怪，不過她可沒心思搭理他。

  在雪輕盈忐忑等待了兩個時辰後，蘇老夫人慢慢睜開了眼睛清醒了過來。

  雪輕盈幫她檢查了一下身體後，然後大大地舒了口氣。

  「丫頭，老婆子是不是活了？」林涵春終於開口問話了。

  雪輕盈瞅了他一眼：「蘇老夫人又沒死」。

  林涵春點頭：「對，對，老婆子沒死，是差點死了，現在被救活了」。

  聽他這樣一說，雪輕盈忍不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