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危險才開始

  雪輕盈剛才做術前準備時已檢查過義慳肩上的箭傷，箭沒有傷到要害部位，且血已止住，確定了肩傷比腹部的傷要輕許多之後，她才進行先醫治腹傷。

  現在腹部的傷已手術完畢，這箭傷也必須立刻處理。

  她對傷口再次進行了仔細檢查，確診箭頭沒有扎在肋骨上，也沒有傷到內臟，傷口處的血已凝固，上面有不少白色的粉末。

  「是你對這傷口做了應急處理？」

  雪輕盈雖沒抬頭，不過已移步到她身側的鄭延知道她這是在問他。

  他點了一下頭：「對，我在傷口處撒了止血藥粉，做了應緊止血處理，把箭削斷了，但不敢貿然拔出」。

  

  「處理的對，」雪輕盈點頭表示贊同。

  這箭雖未傷及要害，但卻靠近主動脈，若是貿然將箭拔出，傷到了主動脈，極可能導致大出血，那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四肢回暖，脈搏增強……」雪輕盈一邊用聽診器對義慳的身體進行探查，嘴裡一邊自言道。

  探查完後，她看向鄭延說道：「鄭大夫，這個手術需要我們一起配合來完成」。

  「需要我怎麼配合？」

  「你用鉗夾先把箭頭夾緊，然後我用手術刀在箭頭處切開一個口子，聽到我說拔箭頭，你立刻將箭頭拔出，記住，手必須要穩住不能抖動，拔箭的時候要一鼓作氣，動作必須快」。

  「魏縱，麻煩你站在鄭大夫的身旁，萬一鄭大夫拔箭頭時失手，你立刻緊抓住他手裡的鉗夾將箭頭夾緊，千萬不可讓箭頭滑動，一定要將箭頭固定住」。

  這個手術不是兩人配合完成了，而是需要三人一起合力了。

  雪輕盈凝重的語氣讓鄭延和魏縱都緊張不已，兩人同時深吸了口氣，異口同聲道：「明白！」

  雪輕盈也深深地吸了口氣：「現在，我們開始！」

  鄭延拿起了鉗夾固定在了箭頭上，雪輕盈的手術刀也在箭頭旁落下，只見刀順著箭頭的方向慢慢劃開了一道口子，血漸漸溢出，雪輕盈並沒有馬上做止血處理，而是沉聲說了句：「拔箭頭！」

  就像是一聲號令，鄭延握緊鉗夾，屏氣，猛地將箭頭拔出，血瞬間從傷口處噴出，雪輕盈迅速用鑷子夾起被剪成塊的白布以壓迫的方式進行止血處理。

  片刻後，出血量漸少，雪輕盈對傷口進行快速清創處理後，開始縫合，這個傷口並不長，縫合起來很快。

  剪斷最的一根縫合線時，雪輕盈長舒了口氣，手術終於徹底結束了。

  「手術完成，感謝大家的配合！」雪輕盈吐出這幾個字的，兩腿竟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而鄭延和魏縱也像是如釋重負，兩人竟也腿一抖，同時往地上一坐。

  三人相互對望了一眼，發現每個人臉色都有些泛白，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打濕，就像是剛打完了一場艱難之戰。

  不過三人的臉上卻同時露出一絲放鬆的笑容，但各自的心情卻不一樣。

  雪輕盈是因為剛才精神高度集中，現在突然鬆懈下來，整個人有種虛脫之感。

  在這樣的簡陋環境下，沒有精密儀器輔助，她竟完成血管縫合這樣的手術，她低頭看向自己仍滿是血的雙手，臉上露出一抹連她自己都不可置信的表情。

  魏縱也低下頭看向了仍捏在手裡的絹帕，絹帕已濕的可以擰出水來，這全是汗水，不過不全是雪輕盈的，還有他手心裡冒出來的。

  整個手術過程中，除了幫雪輕盈擦汗，他並未做其餘之事，手術前他以為擦汗這樣的事太無足輕重，可是現在他才發覺，其實非然。

  他怎麼都沒有料到，一場手術下來，他這個「旁觀者」都已是一身汗，更別說做手術的雪輕盈所出的汗有多少了，這么小的一塊絹帕根本不夠擦汗。

  而這個在平常很隨意的擦汗舉止，在此刻卻並不可隨意和貿然，必須要把握時度，這樣才不會干擾到專心做手術的雪輕盈。

  此次親眼所見雪輕盈的醫術，讓他異常震撼，醫治的過程他雖不太懂，但有一點他還是明白，雪輕盈在施救過程中一旦受到干擾和分心，那危及的就是被救者的性命。

  他也總算明白了雪輕盈為何要讓他下令不可任何人進入的原因了。

  今天雪輕盈讓他幫的可並不是個輕鬆的忙，不過還好，除了第一次干擾到了她，之後他都未再影響到她，他算是完成了任務。

  他抬起頭來，望向了對面的雪輕盈。

  她微低著頭，額前的發有幾根散落下來，因被汗水已浸濕，發梢處還凝著幾滴汗珠，身上的衣服血跡點點，雙手更是沾滿著血。

  此刻的她讓人看著有些驚目，但魏縱卻覺得這一刻的她特別的美。

  而三人中情緒反應最激烈的應該是鄭延。

  此刻的他臉上的神情看似平靜，可是心臟仍在劇烈地跳動著。

  上次他是站在旁邊看雪輕盈做手術，這次是親身參與，旁觀者和參與者的體會可是完全不同。

  當聽到雪輕盈讓他做助手時，他興奮之餘更多的是緊張。

  這些手術器具在雪輕盈告訴他名稱和作用時，他確實都記下了，但他並沒有真正使用過，他唯恐自己因緊張而出錯。

  雪輕盈在教授他縫合術的時候，就曾重複說過，手術中若是出現失誤或是出錯，那導致的結果不只是手術失敗，而是人命沒了。

  性命攸關，由不得他出現任何閃失，他不停地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出錯，他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好像都因緊張而在微微顫響。

  這不是如臨大敵之感，而是仿若命懸一線，生死瞬間。

  他微微閉目，讓自己仍在翻騰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

  「雪大夫，這次義將軍得救，真是多虧你了，我代義將軍先謝謝你了！」

  三人沉默了好一會兒，魏縱第一個開了口。

  雪輕盈卻輕搖了一下頭：「現在說他得救還為時過早，真正的危險現在才剛剛開始！」

  鄭延和魏縱同時一怔，鄭延問道：「你剛才不是說手術完成了嗎？」

  「手術確實已經完成，但手術做完後，都要有個觀察期，時間一般是24-48個小時，也就是一天到兩天，這個時期可以稱之為危險期，」

  「因為術後的這段時間裡，患者可能會出現術後排斥反應，或是因細菌感染導致傷口惡化的情況，若是這樣，仍會危及生命」，

  雪輕盈耐心解釋起來，臉上的表情卻漸漸凝重：「我們剛才雖然完成了手術，可是做手術的這個環境並不是無菌的，手術所需要的很多東西也缺少，我剛才說的兩種情況都有可能出現」。

  雪輕盈所說的鄭延已能明白，魏縱雖是一知半懂，但也明白了個大概，兩人的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可有其他的辦法解決？」魏縱問道。

  雪輕盈輕搖了一下頭：「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看義將軍的身體是不是能扛的住，我會親自守著他」。

  「雪大夫，這場手術下來你一定很累，鄭大夫也一樣，這幾日幾乎未合眼，你倆去休息，我在這裡守著將軍，」魏縱道。

  「魏參將，如今將軍重傷，外面的將士們肯定都很擔心，需要你去進行安撫，這裡還是交給我來守著吧，雪大夫，你也先去休息吧，」鄭延開了口。

  見兩人爭著都要留下來，雪輕盈再次搖了搖頭：「你們不用爭了，還是我留下來，手術後的護理非常至關重要，我知道怎麼護理，魏參將，鄭大夫，你們還有別的不少事要去做，我們就各司其職吧」

  雪輕盈最後一句話里之意說的比較含糊，不過魏縱和鄭延都是聰明之人，一聽即已明白，也覺得雪輕盈說的在理。

  軍中不可一日無主，這場仗剛結束，戰後還有許多事情要進行處理安排，如今義慳重傷昏迷，那統軍之重任就落在魏縱的身上了。

  此次戰役雖贏了，但受傷的傷兵也有很多，對傷兵必須要給予及時醫治和安頓，鄭延是醫官，這是他應該負責的。

  而守在這裡照顧重傷的義慳的最合適人選也只有雪輕盈了。

  魏縱和鄭延均不是拖泥帶水之人，兩人隨即站起身來，魏縱朝雪輕盈抱拳再次致謝：「雪大夫，義將軍就勞煩你照顧了，有任何情況，你隨時讓人來通稟我」。

  說完他大步往帳外走，剛走到門口準備掀簾時，雪輕盈突然叫住了他：「魏縱，在觀察期里和剛才手術一樣，你還是安排人在門口把守著，除了你和鄭大夫，其他人一律不可進入這裡」。

  「好，我明白了，」魏縱點了點頭，掀簾走出了診帳。

  「我讓人來將這裡收拾一下，其他還需要安排什麼嗎？」鄭延脫掉了戴在手上的手術手套，看向雪輕盈問。

  雪輕盈環視了一下手術現場，真是血腥又一片狼藉，確實需要馬上進行清理。

  「你讓人再多去采些艾草，一半拿到這裡來，另一半讓彩雲煮水，把水灑在這裡進行消毒，另外你等一會兒去拿一套你們義將軍的乾淨衣服來幫他換上，還有……」

  她邊說著，也邊將手上的手術手套脫去，快速將手術器具用燒酒進行了消毒，然後用未用完的白布將器具包了起來遞給了鄭延。

  「這些手術器具你拿去煮水再次消毒，然後用乾淨的布擦乾，再拿給我，謝謝了」。

  「知道了，」鄭延接過布包，轉身也離開了診帳。

  沒過多久，雪輕盈所要求的都一一被執行了，手術現場已被清理乾淨，一藥筐新鮮的艾草送進了診帳來，艾草水在帳內和帳外有四周都灑上了。

  雪輕盈將新鮮的艾草散開放在了靠近義慳頭部的地方。

  手術後的患者肯定缺氧，可是這裡沒有吸氧瓶，只能拿新鮮的植物來暫且代替，這樣能提供的氧氣量雖然很微小，但至少可以起到淨化空氣的作用，軍營里這簡陋的條件下，能想的辦法也只有這個了。

  忙完了這些，天色已暗，手術時擺放的八盞油燈里的油已快燃盡，她讓人重新換了四盞來。

  沒一會兒鄭延拿了一套義慳的乾淨衣服進了診帳來，雪輕盈向他交待了一些需要特別注意的事項後，便出了診帳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換衣服，清洗，吃飯，雪輕盈用了二十分鐘的時間便都搞定了，推算一下鄭延也應該幫義慳換好了衣服，她便又返回到了診帳。

  果然鄭延已幫義慳將衣服換穿好，雪輕盈知道鄭延忙到現場還沒吃晚飯，她和他低語了兩句後便讓他帶著義慳換下來的衣服離開了。

  雪輕盈幫義慳檢查了一下身體，血壓偏輕，脈息微弱，還好體溫還未上升，這表明未出現發熱，這讓雪輕盈稍舒了口氣。

  這一天下來雪輕盈確實覺得挺累，她在旁邊的那張墊子上坐了下來，眼睛望向了靜躺著的義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