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家族覆滅

  霍玄澈一夜未眠。

  作為將軍府的嫡子，他自幼被帶上前線。

  同齡人還在家中牙牙學語的時候，他開始學怎麼砍敵人的腦袋；同齡人剛學會跑步，他正式加入戰場；同齡人終於到了上學的年紀，他已經立下了人生的第一個戰功。

  保家衛國是霍家人的使命，戰場拼殺是他們的血性和本能。

  也就是這樣的一個家族，卻在一場戰役徹底覆滅。

  他們被援軍背刺，四面夾擊之下，霍家的將士被逐個擊破。最後關頭，父親和他被逼到崖邊，父親把他推下去，要他去尋找最後一線生機。

  而他也果真活了下來。

  躲在深林里，一面躲避著敵人的搜捕一面療傷，每天最大的難題便是如何活下去。

  他要活下去。

  

  他要回京城去。

  他要推翻那個背刺他們的皇帝，他要保護家族裡剩下的女眷，他要報仇、他要報仇、他要報仇。

  可等他跌跌撞撞地趕回京城，這裡已經變了天。

  在他們陣亡的消息傳回京城的第二天，家中女眷便遭到了外來貴族的欺侮，皇帝說霍家聯通外敵，所以被就地處決。

  將軍府沒有人相信皇帝的鬼話，他們比誰都清楚家人的忠誠。

  家中的女眷商議過後，她們遣散了家奴，為了留住自己的清白，也為了證明霍家所有將軍的清白，齊齊上吊。

  老皇帝被新帝親自斬下了頭顱。

  連帶著幾個禍害霍家人的罪魁禍首也都被處決。

  家人沒了，敵人也沒了。

  霍玄澈不知道自己活下去要做些什麼。

  他走進皇宮，所有人都像是見了鬼。得知他的遭遇後，新帝接見了他，他求新帝讓自己重回戰場，不做將軍也可以，至少給自己一個上戰場廝殺的機會。

  新帝說，他是霍家留下的獨苗，不能再有危險。

  皇帝把空出來的將軍府還給他，問他要不要奴僕時，他說只想自己一個人呆著。

  皇帝又安排他進宮裡讀書，他百般不願，直到皇帝妥協：如果你學的好，我就放你回去征戰。

  他到上課的地方，看見一個女孩成功拜託了其他人對自己的污衊。

  那個女孩子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但那種感覺稍縱即逝，仿佛錯覺。

  他像往常一樣，在空蕩蕩的將軍府里獨自輾轉。

  他覺得自己能聽到家人的悲鳴，能聽到世界的悲歌。

  但今夜他也會想到那個女孩，想到她在拐角處露出的意味不明的笑。

  女子讀書本是奇怪的，庶民女眷在宮中讀書更是不尋常。

  可想到當今新帝的那副模樣，這種不尋常反而變得理所當然了起來，就好像如果宮中沒有閻彩在那兒讀書，新帝便不像新帝了一樣。

  太陽慢慢地升起來，霍玄澈的腦子裡又浮現出閻彩的容貌。

  春天來臨的跡象很明顯，天氣漸漸回暖。

  這一晚他還是沒睡著，但總歸沒有以前那麼冷了。

  ……

  這位宮女果真像閻彩想的那樣沒什麼心眼。

  稍稍套話，她便開始滔滔不絕地向閻彩講述自己所知道的一些。

  姑娘今天十五，名字叫迎春，平日裡在宮中打雜，幸得大家都對她很好，所以她也有功夫在閻彩的房間偷懶。

  閻彩從她嘴裡打聽到了霍玄澈的過往。

  這過往怎麼感覺和自己這個身體的原主那麼相似呢，不愧是自己老公，連這一世的經歷都和自己天生一對。

  這也怪不得他明明身穿華衣卻沒有伴讀和侍衛，怪不得別人叫他「霍家大少爺」的時候他會那樣憤怒。

  之後閻彩接著套話，也知道了課上每個人的身份。

  眼見著就要到上課的時辰，閻彩和迎春道別，迎春皺著眉毛，拉著閻彩的手，告誡道：「我聽他們說，七皇子可壞了。我昨天聽說你惹了七皇子，今天你可別了，小心他接著欺負你。」

  「放心吧，他不敢的。」

  事情果然如閻彩所說的那樣，那幾個公子哥不再找自己的麻煩，一方面是因為自己上次鬧得那麼厲害讓他們捉摸不透這個女人到底能不能惹，另一方面就是霍玄澈總是有意無意地維護她，讓那幾個公子哥即使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再發作。

  他們瞧不起霍玄澈如今的身家，可也聽說過霍家人以一敵百的殺人能力。他們敢欺侮霍玄澈，但也僅僅是在口頭上的——畢竟他們是穿鞋的，而霍玄澈是光腳的。萬一哪天把這人給逼急了，他一氣之下想要殺人，他們這幫人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閻彩巴不得這幾個公子哥安分一點，這樣她才能更加全神貫注地將自己的精力全部放在對這個世界的知識的學習上面。

  這個世界的歷史與上個世界的古代歷史完全不同，但脈絡還是相通，所學的東西也不過是翻版的《四書五經》，這讓擁有多個世界記憶和過目不忘本領的閻彩學起來很輕鬆。

  偶爾有閒暇的時候，她還會順道輔導一下霍玄澈，表面上是為了報答他的維護之情，實際上還是想和他套套近乎。

  和上個世界不同，這個世界的他剛剛痛失雙親，心裡更是滿滿的仇恨和家國情。

  這個時候如果閻彩還像在上個世界的時候那樣上去勾搭、打直球，最終只會得不償失，被霍玄澈當作神經病拒絕之後慢慢疏遠。

  閻彩很想念那個對自己柔情地不得了的男朋友，每次上課坐在他身邊，他身上淡淡的雪和松團似的氣味總是讓她覺得分外安心，同時也會勾起她濃厚的思念。

  但即使再想要傾訴，再想到得到她，閻彩此時也只能做到忍耐。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皇帝來考察的日子。

  以七皇子為首的幾人顯得分外興奮，顯然他們是有所準備的，而閻彩則在心裡暗暗祈禱不要出現太多意料之外的狀況，再反觀霍玄澈，更是緊張地手心出汗：他太想得到皇帝的認可，早日回到戰場上。

  皇帝來時的腳步很輕，他們低著頭簡單行禮。

  「把頭抬起來吧。」這個聲音比閻彩想像中的要尖、細很多。

  閻彩揚起腦袋，看到一個長相極為妖媚的女子。

  皇上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