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只是你們還沒聽見回音

  先鋒盾死過很多次了。

  

  被巨鼠群毆死，拉屎的時候扯到觸手藤而死,被蒼背狼偷襲死，在格拉摩根戰死，被哥布林打死……死了太多次，死亡對他而言只是一種平常地經歷，鮮血一飛，視線一黑的事。

  很少死亡能在他地記憶里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他現在無比確信，今晚的死亡將會成為他難以磨滅的記憶。

  先鋒盾以前玩過《信長的野望》、《太閤立志傳》等遊戲，知道日本戰國時代有一個名為一向宗地宗教，可以指揮暴民毫不畏死、手持鋤頭向士兵衝鋒。他沒有懷疑過這種事的真實性，然而他也沒猜想過那是一種怎樣的情形。

  現代的影視也很少演繹出宗教狂熱者衝鋒的場面，畢竟已經不是中世紀了，神權凌駕王權的年代已經過去太久了。

  所以當他們看見身邊數百名獻血者向他們攻擊的時候，玩家們都呆住了。

  當這些村民表情扭曲，一個個怒火衝冠向玩家衝鋒的時候，他們實在無法將這些揮舞拳頭的村民當野獸和哥布林一樣對待。

  有的人依然能以玩家心態拔刀,有的人只敢防禦，但無論如何都只是徒勞。十來名玩家的力量，在人民的汪洋大海里根本翻不起一朵浪花。

  夜衛們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是的，村民沒有任何兵器。但他們沒有刀劍，還有手,用指甲撕開玩家的披甲；他們還有腿，將玩家的膝蓋踢碎；他們還有牙齒，敢從玩家身上硬生生咬下一塊肉。

  當人類沒有信仰的時候，哪怕是軍隊都會不戰而降；而當人類陷入狂熱的時候，哪怕是小孩也願意向敵人的刀刃衝鋒。

  先鋒盾的劍早已被奪下,雙手雙腳早已打折，而他現在被鈴丙四捏著脖子。這個溫柔的少年，這個會臉紅的村莊孩子，這個之前對他們的加入感恩戴德的村民，現在卻如同無炎的惡魔，披著人皮的絕望化身一般，雙手青筋暴起，雙手力氣使盡，想要徹底捏碎他的喉骨。

  「我早就發現你們不對勁，我早就發現了！」鈴丙四怒吼道：「昨天吃飯，我就發現你們對夜族大人不敬！你們居然對夜族大人不敬！你們居然敢褻瀆夜族大人的聖地！」

  先鋒盾腦海里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他仿佛置身於一場真實的vr電影，成為二戰時期中，進入集中營的那些猶太人一般。他不會感覺痛苦，但他卻覺得悲哀。

  唉，玩個遊戲都得這麼慘……還好這次沒有女玩家參加這次行動。

  這時候，石磨一般的聲音輕輕響起：「放開他們。」

  啪。先鋒盾被扔到地上，跟其他還沒死的玩家躺在一堆。他們紛紛相對苦笑，白水川的不知道飛哪了，雙手以一個奇怪的角度歪曲，他苦笑一聲：「日本的邪教也沒這麼帶勁啊，咳咳。」

  夜衛們慢慢走到他們面前，夜衛隊長看了他們一眼，旋即用手搭在鈴丙四的肩膀上，「你很好，昨天你已經提醒我，可惜我沒注意。」

  鈴丙四誠惶誠恐地說道：「我，這是我的責任。他們居然混進我們鈴村的隊伍，褻瀆夜族大人的聖地，我，我們真是化為肉泥也難以抵罪……」

  鈴甲五和其他鈴村人馬上跪下來，「夜衛大人，請懲罰我們吧，我們居然被這群人蒙蔽了，讓他們有機會褻瀆夜族聖地！」

  夜衛隊長搖頭：「你們做得很好，無罪。將這些人拉進血塔，以此抵消他們的罪孽。」

  村民們大驚：「獻血是我們的任務，怎麼可以讓他們來！」「不能讓他們踏足神聖之地！」「別讓他們污染夜族大人的領域！」「太便宜他們了！」

  先鋒盾苦笑一聲：「這算什麼？想壓榨死我們，居然覺得是便宜我們……」

  其他玩家笑道：「你別笑，你沒聽過一句話嗎？『烈士殉名，貪夫殉財，各視己為烈士，視對方為貪夫』。在他們看來，進入血塔化為血泥，說不定是至高的榮譽呢！」

  「烈士殉名，貪夫殉財，各視己為烈士，視對方為貪夫嗎……」先鋒盾咀嚼著這句話，說道：「那我們玩家，要為什麼殉死呢？」

  「當然是為一場經歷！」白水川大聲說道：「你們在格拉摩根搞事情的時候，我沒在場；但現在我們為破解這片土地上的囚籠而行動，死在暴民之手，這可是彌足珍貴的經歷。你用一百萬、一千萬都買不來的經歷，你一生一世都會牢記的記憶。」

  嘴。臭騎士約瑟夫說道：「這可不是我希望記住的記憶，我希望記住的是雌巨龍、女騎士、女法師、女精靈……」

  「去你丫的約瑟夫，以前只知道你嘴。臭，沒想到你還這麼污。」其他人笑罵道：「雌巨龍你也要啊！」

  「沒試過當然得試試……」約瑟夫嘟囔道，忽然眼角邊注意到村民扔過來的一顆石頭，下意識想要閃躲。然而因為他的脊椎已經被打斷，全身癱瘓根本沒法閃避，只好被這顆石子在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那邊，村民也已經被安撫好，讓出一條道路，讓夜衛拖著玩家進入血塔里。雖然玩家還是聽到村民們的嘟囔：「太好命了。」「剛才就該打死他們。」「我也想成為血塔的一部分啊。」

  也許白水川說得對，這真的是一種特別稀罕的經歷，先鋒盾心想。

  連這些無知的村民都能為虛無的存在拼命，我是不是應該要多交點稅，為實現共產。主義而奮鬥呢？

  玩家們心思各異，一個個被拖入血塔之中。在血塔外，他們沒辦法看見血塔內的情境，當他們看見塔內的時候，卻也再一次認識到這個世界的奇幻之處了。

  血塔里，血溝縱橫，血塔內完全中空，地面上有一個被鮮血灌滿的圓形大池，血池延伸出去的血槽蔓延到塔壁，向上攀升直至塔頂。

  而血池裡的血液，居然通過血槽向上流淌，直至塔尖匯聚，化為血紅的星辰。

  血河倒流，血液聚星。

  「我不知道你們的目標，但也無需知道。一切黑夜裡的噪音，都會被黑夜的主人吞噬。」夜衛隊長的聲音在血塔外冷冷響起：

  「黑夜裡一片寂靜，只是你們還沒聽見回音。」

  作者留言：

  ps：聽說旅館來了一個美女廚師學徒，碧落黃泉便特意回了一趟新手村，過去瞧瞧。

  他狗模狗樣站在三塵雨後面咳嗽一聲，三塵雨便注意到他：「啊，二執事！我聽說過很多關於你的事！」

  自從碧落黃泉正式成為商人後，並且在峽谷村開分店，他就已經是旅館的二執事了。

  碧落黃泉心裡暗笑，心想自己身為第一批玩家的大名已經名揚出去，便問道：「哦？什麼事？」

  「關於你吃軟飯搏出位，幾乎要成為老闆的事。」三塵雨興致勃勃，「npc真的會泡玩家的嗎？不是說這遊戲沒成人模式嗎？」

  碧落黃泉一臉黑線：「哪裡聽來的？」

  「每晚去酒館的時候，金都會說的啦。」

  商人的戰爭，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