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9章 信徒

  人死之後，所歸何處；精靈死後,魂歸何淵？這是所有生靈不斷思考的問題，也是各大神教必須解決地問題。

  很久以前，神靈、傳奇就已經得知生靈死後，靈魂會直接進入永劫之墟，接受因果審判，然後落入幽冥黃泉，重歸奈瑟。

  對眾生而言，死亡是平等的，無論是傳奇、史詩亦或平民、精靈，魂歸永劫，心便永寂。然而，為了攫取信仰，神靈許下了承諾：狂信者、大功者入吾神國，永恆享樂！

  無論是哪一個神教地典籍，都有記載神靈為了拯救凡人靈魂,身入永劫，直面守衛，或吊打、或勸服、或居高臨下、或義正言辭，總之就是各個神靈來到永劫之墟，解決守衛,輕鬆拯救信徒靈魂，讓信徒們熱淚盈眶趕緊信奉神靈的故事。

  同時，典籍里也交代了如何進入永劫之墟，很簡單——不在大地之下，不在星空之中,而是在虛無之中，唯一進去的辦法，就是讓信徒的靈魂衷心祈禱，神靈方可跟隨消逝的靈魂穿越空間，便可到達永劫之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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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道理，以前泰帕爾認為這個說法是十分模糊地，什麼叫跟隨靈魂穿越空間？拉著他的小手嗎？如果能拉住，乾脆留下來不就好了？

  現在，晉升神位的泰帕爾，才知道書上說的都是騙人的。他的確能感覺到史歌的存在位置，但不在上下四方，不在奈瑟任何一寸空間，而是在——

  靈魂之中。

  典籍之中，都是寫只有神靈或者極少數傳奇強者方能進入永劫之墟，泰帕爾現在終於明白原因了。進入永劫之墟的辦法，其實很簡單，捨棄肉體就行了，才不是因為信徒的祈禱呢。

  豬失去了肉體，靈魂會回歸永劫之墟；人失去了肉體，靈魂也會回歸永劫之墟；那麼神靈捨棄肉體，就肯定也能進入永劫之墟啊！

  泰帕爾回到地下室，神魂離體，自然而然就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感覺——就像他剛剛簽訂契約時，奈瑟世界對他的排斥一樣，現在他的靈魂仿佛被奈瑟壓縮，壓縮，壓縮到一個極細微的點，然後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下一息，泰帕爾就來到了永劫之墟。

  很多詩人文人曾經猜測過，永劫之墟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地方？黑暗、雷霆、廢墟、哀嚎、絕望……基本上跟這幾個形容詞脫離不了關係，泰帕爾來之前也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

  「呼——」

  一輛汽車呼嘯而過，站在十字路扣的泰帕爾茫然地看著車水馬龍的車道。路人不小心碰了他一下，說了一句：「sorrysorry。」然後匆匆離開。

  泰帕爾抬起頭，發現天上陽光正好，許多高樓平地而起，個個都數十層高，頗為壯觀。天氣晴朗，人人繁忙穿梭，個個精神自信，科學鑄就未來。

  「地球？」泰帕爾喃喃道：「幻覺？擁有神性的我，居然還會被幻覺迷惑？」

  他輕輕挪了一步，卻忽然景色變換，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一座座瑰麗高聳的法師塔拔地而起，一棟棟金碧輝煌的大教堂坐落在城市周圍，蒸汽反應部隊到處巡邏，廣場上法師正在隨意交談。

  泰帕爾仿佛聽到法師們正在爭論奇蹟和法術的區別，也看見遠處的蒸汽飛船緩緩落港，老朽的病人進入教堂祈求垂青，法師塔聯合施法調節氣候，人人活在魔法和奇蹟的永恆年代。

  命運在泰帕爾眼前分開成兩條互不相關筆直的線，一條通向科技昌盛美麗年代，人人享受科學帶來的幸福，世上既無奇蹟也無魔法，生靈接受自己知識的淺薄的事實，但不滿足於現在，並且為之奮鬥，未來永遠未知。

  而另一條通向魔法奇蹟的巔峰世紀，神祗在雲端之上撒下奇蹟，接受眾生信仰；法師掌控世間的知識，改變萬象滋潤眾生；戰士嚴懲惡徒，守護平民的安全。眾生幸福，死亡並不值得畏懼，生命只是命運的開始，那是一個光明的年代，也是一個永恆的今天。

  泰帕爾站在命運的邊緣，往左一步便是未知的明天，往右一步便是永恆的今天。他仿佛在這個時刻成為了命運之絲的擺弄者，一舉一動便能更改文明，一言一語便是代替真理。

  這裡就是永劫之墟，生靈的永劫，他的永劫。

  而泰帕爾，輕輕，輕輕往後退了一步。死亡在他的腳掌散開，腐化面前的一切；生命在腐朽的大地復甦，翠綠的嫩芽破土而出；靈魂降臨到充滿生命的大地；歲月被文明所粉飾，智慧再次降臨。

  泰帕爾輕輕呼出一口氣，一個村子便在草原上出現，村子前有兩座哨嗒。裡面住的是人？是精靈？還是神？

  這時候，泰帕爾的心中泛起漣漪，一個偉大存在正向他傳達信息：「凡人不能掙脫永劫，因為他們在廢墟里已經獲得一切；而神靈卻擁有力量，創造自己的文明。」

  「鞭想見你很久了，奈瑟位面的大盜，死亡、生命與靈魂之神。」

  泰帕爾轉身，看見了一根……閃電鞭。一根通體約有兩米，純白的閃電被湛藍的電弧纏繞，如同藝術品的閃電鞭。它美麗得動人心魄，浩瀚的氣息令空間也產生皺紋。

  「我聽說，永劫之墟的主宰是閃電幽魂。」泰帕爾說道，用布里坦尼亞語。他不怕對方聽不懂，神性生物之間的交流中，語言如同空氣一般，僅僅是一種介質，思想和意志可以毫無保留地傳達給對方。

  閃電鞭說道：「那是我的一具戰鬥化身。當統治大君、剝皮雙子這類神明來這裡，鞭便是戰士的武器。而你，奈瑟大盜，我相信你不是來戰鬥的。」

  「你太弱了。」

  「但我的來意跟他們一樣，」泰帕爾說道，「我想挽回一個人的靈魂。」

  天空忽然亮起來，平原上巨鼠開始覓食，叢林裡野獸在捕獵，村子裡的人也開始甦醒。

  閃電鞭說道：「我是鞭，也是永劫之墟。想要挽救靈魂，通常都得付出代價。無論你是弱小神明，還是強大神明，都得付出相同的代價。」

  「為什麼？」

  「奈瑟大盜，你根本不知道從永劫之墟挽回靈魂的方法。」閃電鞭十分耐心，仿佛老師對孩子諄諄教導，說道：「除去剝皮雙子這類混亂好鬥的神靈，其他神靈來到永劫之墟，鞭是不會阻攔的，鞭並非看守者，只是一個傳達者。」

  「永劫之墟不存在於奈瑟位面任何一個地方，因為它就在奈瑟位面的背面，生靈需要在這裡接受審判，清洗一生的因果，將畢生的智慧奉獻給母親奈瑟。」

  「沒有任何存在能阻止這個存在，這是奈瑟跟生靈之間的契約，在每一個生靈誕生之時，它開始吸取奈瑟的養分；那麼當它消逝之後，就必須將它的一生交給奈瑟。」

  「但神靈不是可以挽救靈魂嗎？」泰帕爾向前一步，世界頓時化為兩種顏色：一邊是枯萎的大地，一邊是豐茂的草原，「你剛才不是說，神靈付出代價，便可以挽救靈魂嗎？」

  「是的，只要神靈付出跟因果、智慧相同的代價，」閃電鞭回答道：「唯一能媲美因果和智慧的東西，只有神靈能夠付得出。」

  「那是什麼？」

  「那是信仰，奈瑟大盜。」

  泰帕爾沉默了，他哪來的信仰？

  「就沒有其他辦法嗎？」

  閃電鞭上的電弧閃爍，聲音像閃電一樣直接：「沒有。每一個生靈的永劫之墟都是獨立的，不付出代價，你是沒辦法到達其他生靈的永劫。你所能到達的永劫，只能是你自己的永劫。」

  「兇殘如剝皮雙子，偉大如卡爾薩斯，全能如太上天，詭秘如無所不在，也無法突破這個界限。這是奈瑟最後的尊嚴。」

  「而且，信仰對於神靈而言，不是很普通的東西嗎？神力、神格、神職，一切皆是源自眾生的供奉。」

  「不過，」閃電鞭話鋒一轉，「對於你，奈瑟大盜而言，或許有些不同。你是唯一一個能從奈瑟偷取世界本源的大盜，直接成為神明。你沒有點燃神火，沒有高舉神國，沒有宣揚神旨，自然得不到眾生的信仰。」

  「不過，你真的沒有任何信仰嗎？」閃電鞭十分好奇，「真的沒有？」

  泰帕爾搖搖頭，身後的世界化為深淵，「沒人向我祈禱，哪來的信仰？而且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閃電鞭忽然動了，以泰帕爾反應不過來速度，在他身上抽了一下。泰帕爾馬上擺出戰鬥態勢，死靈神力開始撕裂空間。

  「別激動，鞭剛才可沒傷害你。」閃電鞭說道：「然而你說謊了。」

  泰帕爾感覺莫名其妙，被一條鞭子打了還被罵：「我怎麼說謊了？」

  「你有信仰在身，鞭可以分辨出神魂、信仰、神力的不同。你若不信，自己尋找神格深處便知曉了。」

  「開玩笑。」泰帕爾懷疑閃電鞭抽他一下，然後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有——」

  他頓住了，攤開右手，看見一團微微的白光在右手上蒙蒙發亮，如同純白無暇的雪花。

  「這是信仰，最純潔的種族信仰。」閃電鞭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什麼了，「生靈感激造物主的恩惠，感激造物主賜予他們生命和智慧，無需祈禱，自然而然，由身到心奉獻的信仰。」

  種族信仰？

  泰帕爾輕輕將精神觸角探入白光之中，在裡面他看見很多人：先鋒盾、克林克茲、史密斯、阿爾法、阿爾特留斯……

  既有村民，也有玩家。

  玩家，是我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