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首水與火的悲歌（16）

  李知瀾內心狂喜，烏木價值連城，尤其還是這麼大的一共五塊，可以說一轉手就是十倍百倍的利潤了。對此她躍躍欲試，而且這麼看來，她挑中的那塊白檀確實就能徹底留下，拿去萬香會用了。李知瀾想到這裡突然覺得好笑了，她來之前還對幽靈海市充滿著未知和彷徨，甚至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誰知道剛在船上逛了一趟，跟老闆見了次面，竟然一切局勢都變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對進出幽靈海市沒那麼害怕了，老闆的賭約是什麼？不重要的。

  反正有顧重雲在，她感覺非常踏實且安全。

  畢竟這位是上來就能拿刀削老闆的存在。

  「你打算怎麼賣？」李知瀾瞥了一眼烏木，顧重雲正依次掂量著這幾塊黑漆漆的木頭，顧重雲找了塊乾淨帕子將上面的雜質蹭了蹭，又用蝴蝶刀修理掉了凹凸不平的表面，現在隱約能看到上面的流金紋路，很顯然，這是塊上好的烏木，只是將它加工成盒子的人並沒有發現它真正的價值。

  顧重雲抬眼看李知瀾，眼底有狡黠的笑意：「我？我不賣，你要白送。」

  

  這話顯然是逗她，李知瀾冷不防被搞了個徹底無奈，但內心還是有一點喜滋滋的不好意思透露出來，這人是故意說岔了她的話，可含情脈脈的語氣卻不是假的，她只能扭頭不看他，拖長了語氣：「我跟你說正經事呢！」

  顧重雲蝴蝶刀在掌中轉了個圓滿的圈，穩穩被他不知道收到了哪兒，反正完全看不見蹤影了。他勾著嘴角，流露出一抹壞笑：「我哪裡不正經了？」

  行吧這個語氣這個表情看著就不太正經好嗎？李知瀾見顧重雲探身湊過來，連忙用手指抵住他的額頭，防止他越靠越近趁機占便宜，「我覺得你心裡不正經。」

  顧重雲被李知瀾給攔住，否則他確實想要湊過去在李知瀾耳邊說話，甚至打算趁著撤回來的時候不經意蹭過她的臉頰，小顧大人內心也有偷個香竊個玉的旖旎念頭，只可惜李大小姐總把他要求得過於正經，誰能在喜歡的小娘子面前正經起來啊！

  被識破了念頭，顧重雲只能強打精神扮起來嚴肅正經，說回一開始的話題，「我打算賣給老闆。」

  李知瀾愣了片刻，突然想通了其中亂七八糟的關聯，覺得顧重雲實在是太過分，薅羊毛也不能總懟著老闆一個人薅啊。

  可是她忍不住笑起來，笑出聲還停不下來，越想越覺得老闆有一點點可憐，她有點同情他。

  本來就生著病，還遇上了一個追著他坑個沒完的顧重雲。

  「不好吧，老闆都已經病得那麼嚴重了」，李知瀾笑著說，語氣是輕快的，實際上她這話並不是阻止，而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態。

  顧重雲也跟著她笑，他自然聽得懂她是什麼意思：「他生病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倒是，李知瀾笑著看顧重雲又低下頭擦烏木，腦海中已經有了畫面，老闆會被顧重雲搞得露出多麼絕望的表情。不過老闆的病還是要跟顧重雲說清楚，她方才一直顧忌著十三在旁邊，所以沒把話都說了，此時就他們二人，自然可以將她對老闆的觀察一一說出來。

  顧重雲聽到李知瀾說起老闆這個不能見光的病時，就知道為什麼老闆不敢跟他們賭命了，他一刀下去最多見點血，而老闆一刀下去，估計能流血流到命都沒了。

  他這還是誤打誤撞全猜中了，看來是天都在助他。

  「他的病，恐怕連還魂香也治不了」，李知瀾喃喃地說，世上總有那麼幾種病是無藥可救的，老闆的病就是其中一種。

  他所寄予厚望的還魂香，恐怕也並沒有那麼神奇的功效。

  李知瀾回憶起方才在老闆房間聞到的還魂香味道，雖然是她從未聞到過的味道，可是但從藥性上來分辨的話，她始終認為是治不了老闆的病的。至於季靈菡的義父石先生所涉及的武功和經脈問題，她倒是覺得是有可能治得好的。

  「你知道什麼辦法能治嗎？」顧重雲問，李知瀾的醫術如今已經小有所成，他其實只想知道還從哪裡能掌握更多與老闆談判的優勢。

  李知瀾想了想，說了兩個字：「換血。」

  既然是血流不止，那便是血液中生了病，李知瀾知道治標不如治本，最好的辦法便是換掉身體裡的血。

  可是對於如何換血，她從未在醫書中見過相關記載，她認識的大夫中，也沒有能做到這一點的。

  這只能說是一種想法，可如果要實現，恐怕是難上加難了。

  當然這不是他們需要操心的事情，顧重雲聽了李知瀾的答案，再見她眉頭緊鎖的樣子，知道她是真動了念頭在思索，於是拍了拍她安慰：「不用想太多。」

  順其自然就好，反正他也只是想賣個烏木而已。

  兩人並不著急，就喝了些茶水，房間裡用的茶葉都是上好的，用小泥爐子在火上溫著的新茶，還配了糕點和新鮮的水果，糕點在船上並非什麼稀罕物，可水果不一樣。

  海上潮濕，航行日子久了，果蔬都是不便存放的，這批水果當中有橘有梨，甚至還有葡萄，都新鮮甜美，一看就是用冰鎮存著的，就會變得格外奢侈。

  反正事情很多，也不急著一樣樣的做，兩人沒有那麼急著去再見老闆，而是安分地歇下了。

  船上其他人或許還在醉生夢死，紙醉金迷，他們卻聽著海浪起伏，在舒適的被褥當中睡下了。當然，房間裡自然還是只有一張床的，兩人這次沒有再糾結過多，到此刻忙碌下來已經是疲累無比，為了應對各種突發狀況更是精力一直保持高度集中，現在乍一放鬆下來，就覺得已經疲倦無比，甚至連眼皮都要睜不開，李知瀾還硬撐著匆忙梳洗了一下，而顧重雲乾脆懶得精緻，到頭就睡了。

  誰還想到要糾結什麼睡不睡一張床的問題。

  十三在門口守著，以為這兩人休息一會兒還會再出來，沒想到裡面不一會兒就沒動靜了。十三想了想，喊了一個僕從過來候著，自己也跑去向老闆赴命去了。

  他把兩人先前做的事情都稟告給了老闆，老闆聽到黑色的木盒愣了愣，已經隱約猜到了幾分。只是他拿不準顧重雲要怎麼打算，如果只是撿漏，他這個漏也算撿的轟轟烈烈，不過在幽靈海市想占便宜是很難的。

  顧重雲應該還有後招，老闆下意識覺得，他不可能走尋常路，如果那樣就不是他了。

  果然第二天顧重雲就有了信來，他們起床的時候鬧了一點小尷尬，因為兩人都很累，李知瀾徹底睡到顧重雲懷裡去了，而顧重雲一手抱著李知瀾的腰也毫無察覺，等兩人醒來的時候睜開眼第一眼見到彼此，就覺得想當場破窗跳海，都極為不好意思，臉都紅透了。

  顧重雲起來用冷水擦了好幾遍臉才徹底冷靜下來，而李知瀾硬是多拍了好幾層脂粉，為了轉移話題兩人都假裝不記得早上發生的事情，而是一起看向準備拿來搞事情的烏木。

  李知瀾滿臉都寫著期待，都是搞事情啊搞事情快來搞事情的興奮。

  顧重雲於是讓已經等在門口的十三去給老闆遞了封信，他現場找了筆墨寫的，把自己的打算明明白白寫滿了一頁紙，他誰也不攔，十三和李知瀾都在旁邊看著他寫，李知瀾越看越覺得顧重雲天生克這位老闆，而十三則是越來越疑惑，他實在搞不動這位客人到底心裡報的是什麼打算。

  明明是為了《滄海月明錄》來的，可是他不關心怎麼把海圖拿到手，卻關心圖的來歷，明明手裡的銀兩不夠，他還能想到找老闆湊這個辦法。

  老闆收到信也是一頭霧水，顧重雲在信上的要求很簡單，他打算用四塊烏木，跟老闆抵押一個去五層的機會，事實上，四塊烏木確實很貴，但也到不了一百萬兩，可是顧重雲說得很清楚，五層的一百萬籌碼要求是下場參與將《滄海月明錄》拿到手，可他到了第五層，並不下場競爭海圖，只是看看。

  要是用大白話說起來，他就是打算拿四塊烏木換他和李知瀾去第五層看熱鬧的機會。

  老闆看完一腦袋問號：？？？只是看熱鬧？

  但白字黑字，如果說他要反悔，也確實只是自打臉沒必要，而且他本身就沒有一百萬兩現銀，就算到了第五層確實也沒辦法跟那些已經準備了豐厚銀兩的傢伙們競爭，這些人來者不善，專程為海圖而來，什麼窮凶極惡的都有，顧重雲總歸不能直接從他們手裡搶吧？

  老闆想想也覺得不太可能，所以就越發疑惑，只是單純看熱鬧？

  十三在旁邊點頭，他當時就親眼看著顧重雲寫信，所以當場就問了同樣的問題。

  顧重雲笑著揚起眉宇看他，說他只是好奇，沒見過真的海圖長什麼樣。

  這誰信啊，說出去誰都不信。

  顧重雲想了想，對十三又說了句話，「如果老闆不信，你就告訴他，其實不是我想看，我是替人來看的。」

  「替誰？」

  「雲字坊的少主，雲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