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這首水與火的悲歌(9)
2024-08-29 00:41:24
作者: 唐小藍
李知瀾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贏的,她真是全程閉著眼壓的,真應了那句老話,人運氣好的時候,閉著眼都能壓中。
她看著面前一堆銀票發愣,半天都回不過神來,這都能贏,她是不是運氣也太好了點?然後李知瀾想了半天,最後特別忐忑地看著顧重雲問出一句:「我剛才壓的什麼?」
顧重雲無奈地輕輕拍了下她的頭,「剛才喊得什麼數?」
李知瀾就是記性好,幾乎沒想就立刻報出來剛才荷官喊的點數:「三五五,十三點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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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顧重雲攤了攤手,李知瀾這真是被嚇著了,這麼聰明的腦子一點都不轉了。
李知瀾猛然間反應過來,當場覺得自己是傻子,錢都擺她面前了,她壓的當然是大。
真是八字不合,無比丟人。
李知瀾甚至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留在這張桌台前就會讓她想起剛才的丟人事。她拿了銀票就想開溜,被顧重雲按在桌前不讓動,抬手敲了敲她面前的銀票,說:「再來。」
這顯然是喊著李知瀾接著玩的意思,李知瀾看到一千兩變成了兩千兩,第一次覺得賺錢也不是什麼開心的事兒。
不然她怎麼會看著兩千兩的銀票頭疼呢。
「我要不要算算大小出現的次數什麼的?」李知瀾又開始糾結,荷官已經搖動了骰子,她拽著顧重雲的衣袖湊過去問他。這回桌台上的賭客都不說話了,他們有的已經在全力傾聽搖骰子的聲音,好像能從中聽出點什麼門道,也有人在專心看台桌上大小出現的頻次,因為也有人認為大小出現的次數是有一定規律的,還有人在喃喃自語,做自己的判斷,相信自己的知覺,更有人在搞一些比較迷信的東西,比如下注之前手不能沾桌台,或者要閉著眼喊十遍小之類的。
李知瀾看他們各自都有不同的玩法,而自己就是對著一大一小兩個字在發呆,她腦子裡一片空空蕩蕩,甚至想連找個思索一下的由頭都沒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問自己一個問題,選大還是選小?
但是究竟因為什麼選的,她也不知道。
顧重雲輕輕笑了下,似乎是覺得這樣手足無措的李知瀾很可愛,低聲說:「不用,隨便選就行。」
「這到底怎麼選啊?」李知瀾看著荷官把骰筒反扣在桌上,甚至都能聽到落地那一下清脆的響聲,聽說練到一定境界的賭客能單憑耳力就聽出骰子的準確點數,李知瀾從來沒見過,可是在小說話本里見過。她突然想到什麼,期待的看向顧重雲,想說話又怕被其他人聽到,低聲問:「你能聽出來嗎?大還是小,我該壓什麼?」
顧重雲笑眯眯:「隨便壓,看你運氣怎麼樣。」
「兩千兩啊!」李知瀾想,那可是兩千兩,這只是骰筒一搖一開的工夫,兩千兩可就要沒了。
荷官已經在喊買定離手,賭客們根據自己的判斷,有大有小,紛紛把自己的銀兩擺上賭檯,聽著荷官的再三催促,李知瀾猶豫不決,可顧重雲就不給她任何意見,非要她自己看著辦。
這次真不能再閉眼壓了,李知瀾心裡飛快判斷了一下場上的局勢,壓大的多,上一把開了大,那她就壓小吧。於是李知瀾咬牙把一千兩銀票拍在了小上。
買定離手,她心臟怦怦跳直跳,感覺都要從心口裡跳出來,在台子上來回打轉了。
顧重雲臉上依然笑容淡淡,看起來就沒把賭注當一回事,他單手撐在桌台上,用一個看似慵懶的姿勢靠著,大部分目光都給了李知瀾。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她讓他覺得無比真實,是一個會著急會無奈,會拽著他撒嬌的年輕少女,而不是每日裡都端莊優雅,走一步要算十步才敢行動的百草堂大當家。
他想讓她活得更真實,有真實的情緒,經歷過喜怒哀樂,得到和失去,她活得太規矩,需要一些真實的放縱。
其實顧重雲可以不讓李知瀾下場,他有更直接的辦法去實現他的目的,可是,他還是想拉她下場,讓不食人間煙火的冰雪墜入紅塵,經歷過更瘋狂的,她的內心才會更強大。
她既然來了,怎麼可以錯過這場經歷?
荷官開了骰筒,李知瀾屏住了呼吸等著他報出點數,這次她比上一次勇敢了些,至少是敢直視結果了。荷官悠揚的語調此時仿若某種天籟:「二一三,六點小!」
怎麼可能!李知瀾都不知道自己運氣為什麼會如此好,上天的憐憫對她來說總是有限度的,畢竟她活得這些年都是憑藉自己的雙手努力打拼,才能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這種幾乎等同於天上掉錢的事情,對她來說那簡直就是不可能。
顧重雲拉她仿佛閒聊,「你如果剛才壓了兩千兩,現在就有四千兩了。」
李知瀾很寶貝地拿過自己剛才贏到的兩千兩,跟之前留下的一千兩幾張銀票放在一起,非常開心地說:「那不行,萬一輸了,我就連一千兩都沒有了。」
如果輸了,至少她還有本錢在手,不賠不賺,而現在更好,淨賺兩千兩,很是划算。
顧重雲好像明白了點李知瀾的思考方式,不得不說,她真的是適合拉住他的那個人,這麼比起來,自己真的是太瘋了。
他和顧瀟瀟其實在某種程度上是相似的,都是能一晚上贏了一萬兩黃金轉瞬之間就能輸個一乾二淨的人,那句詩怎麼說的來著,千金散盡還復來,他一直都是這麼覺得的。
但李知瀾就是那種就算上了賭桌還要精打細算的,抱著不賠本的念頭,每一步都過得糾結,試圖在不穩定里努力找到一絲穩定。
這可能就是他會被李知瀾吸引的原因吧,他永遠不可能成為她那樣的人,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她是難等可貴。
顧重雲又悄悄拍李知瀾下注,她搖搖頭,抱著自己的三千兩緩著氣,「你讓我歇歇。」
這可比談一樁大生意還累人。李知瀾想,下次真的打死她都不要來這樣的地方了。
眼看著桌上的賭客又賭了兩回,一個賭客輸光了全部家當,悲憤地蹲在地上抱著頭想辦法卻還是無濟於事,另一個連著贏了兩場,手裡攥著一整把銀票欣喜若狂,世間萬象,悲喜交加,仿佛都在這狹小的賭場裡發生了。
一個天堂,一個地獄,不過如此。
而李知瀾還坐在天堂與地獄中間,等著她的答案。
再出手的時候,李知瀾就顯得鎮定了許多,她有自己的思考,但也不全是考慮到先前出現大小的次數,她也試著聽聽骰子落地的聲響,試圖找一點靈感。
顧重雲在旁邊默不作聲看著,看到李知瀾終於不等荷官開口催促就穩穩落下賭注,新來的賭客見她手上就那麼寥寥幾張銀票,不太信她,還是跟著手裡攥著一把銀票的人下注,那人贏得興起,不管所以將手裡的銀票都壓了大上,堆得滿滿的,仿佛要把那個大字都蓋住一樣。
李知瀾猶豫之後選了小。她其實也沒有那麼確定自己要選什麼,但出手那一刻腦海里仿佛有個聲音,就告訴她一定要選小,沒來由的,她就那麼做了。
她這次依然是一千兩下注,反正這樣的賭局上並不用遵循幽靈海市的規則,每下一注都要翻倍,所以一千兩最穩妥,大不了積少成多。
荷官開了之後李知瀾欣喜地拍了手,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這次不用他報點數,李知瀾已經看到了結果,又是小,她贏了。
運氣的天平似乎真的站到了李知瀾這一邊,她連著壓了七把,真的壓什麼中什麼,她倒是也不貪心,依然是一千兩一局,結結實實贏回來一共七千兩,連帶著之前贏回來的,她把一千兩銀票拍給顧重雲,剩下的一疊整整齊齊疊好,一共一萬兩。
她站了起來,賭運正盛,這張台上的賭客都發現了這一點,想跟著她壓,可是李知瀾卻收了手,儼然是不打算再玩了。
顧重雲並沒有攔她,而是也跟著站直,溫柔地看她:「玩夠了?」
「嗯。」李知瀾顧慮形象,沒敢伸懶腰,她感覺自己後背端得都有點僵硬了,剛才實在是太緊張了。
她給顧重雲看手裡的一疊銀票,有點小小的得意:「贏了一萬兩呢。」
顧重雲頓時真有種哄中意的小娘子玩的感覺,很是愜意,感覺心上有一根羽毛在飛。
旁邊跟著要下注的賭客們都不樂意了,賭場裡遇見賭運正盛的人那是可遇不可求,跟著下注,沾了好運或許能賺上不少,他們在這兒大多都抱著多賺點本錢,到時候到上一層能買到更好東西的打算,遇上這種能大賺一筆的機會,自然不能輕易放過。
他們圍上來不讓李知瀾走,好聲好氣勸著,喊她再多玩上兩把。
李知瀾拒絕的很客氣,只說自己累了,想回去休息。大老粗們再想上手攔一攔,抬頭就瞥見顧重雲這個臉色凶神惡煞的,想起那些被銅錢打掉門牙打破腦門的恐懼,還是沒敢更進一步。
李知瀾拉著顧重雲到一邊休息,賭場四處都有可以休息飲茶的座位,只是距離賭桌都不遠,乍一看仿佛一張茶桌能被兩三張賭桌包圍,四處都是賭錢的呼和聲,興高采烈,或者是聲嘶力竭。
她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忍不住抱怨,「有點吵。」
顧重雲便給她講賭場的門道,就連休息桌都要被賭桌包圍,賭興是會被傳染的,能像李知瀾這樣說下賭桌就下賭桌,連留戀都沒有的人,當真太少了。
不僅如此,就連有些賭場出門的通道都要搞得百折千回,就算你真贏了錢打定了主意要走,聽這一路的大呼小叫,看別人賺的金銀如流水收入懷中,於是就又動了心,捧著手裡的銀錢又奔赴賭桌,畢竟貪念是最難以割捨的欲望,賺到了,就想賺得更多。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顧重雲很是好奇,「你真的就一點也不想賺更多錢嗎?」
「想啊。」李知瀾說,慢悠悠喝了口茶,乾澀的喉嚨終於有了滋潤,她很詫異這裡的茶竟然是上好的武夷山岩茶,幾十兩銀子才能買上一兩茶葉,她趕緊多喝了幾口。
她是很想賺錢,但心裡也很清楚,她的好運氣不會永遠不到頭,她是膽小的人,沒辦法賭自己一直會有好運氣,她輸不起。
顧重雲忽然覺得這樣也很好,不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的運氣上,而是腳踏實地。
輸贏其實無所謂,反正這一局,他想實現的目的應該已經達到了。
顧重雲抬頭,他的視線里,兩名侍從匆忙朝著他們走來,其中一名是從登島就一直跟在他們身邊侍候的僕從,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悄悄離開了,而另一名僕從,看起來打扮與他一致,不過在他的衣襟上別著一枚貝殼飾品,看起來不大,但卻閃爍瑩亮,環視四周的僕從,只有他一個人身上有這樣的視頻。
那人走到他們面前,彎腰行禮,並不客套而是直接說明來意:「兩位貴客,老闆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