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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這首水與火的悲歌(8)

2024-08-29 00:41:19 作者: 唐小藍

  第二層的賭場玩法可謂是精彩紛呈,顧重雲站在原地大略環視了一圈,發現他熟悉的都有,人們情緒高漲,頻繁下注,桌台上銀錢碰撞的聲響不絕於耳,骰子晃動的聲響,牌九堆疊的聲響,還有每張台子上荷官們隨著一聲聲下注買定離手的呼喚聲,交織錯落,像是一場聒噪又真實的幻夢。

  在賭場裡,人的情緒總是亢奮的,血液隨著一次次開注的結果或者直衝頭頂,或者跌落塵埃,只是人和人的反應又是不盡相同的,顧重雲混過賭場,便一眼能看清人與人之間的不同,他見李知瀾看得滿眼好奇與不解,於是拉她到身邊,靠在她耳畔細語低聲介紹。

  場子裡太吵,說話都要靠得很近,不然就只能靠大聲吼,這是賭場的特性,人人都卯足了勁兒,然後將彼此的情緒對沖的越發激昂。

  顧重雲依然平靜,只靠在李知瀾身邊低聲說話,他用上了內勁,讓自己的聲音雖然輕卻能通透地傳到李知瀾耳中。

  他慢慢為她介紹各張台子上的名頭和玩法規則,最常見的不外乎是賭大小,因為規則簡單明確,販夫走卒一聽也都能懂,一共三枚骰子,每枚骰子的點數都是從一到六,總點數從四到十是小,十點往上到十七點是大。

  「三和十八呢?」李知瀾不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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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重雲耐心給她講解所謂「豹子」的規則,包括台子上除了大小兩個下注格子之外,為什麼還有其他的數字格,是用來單壓數字的,他們賠率不同。

  李知瀾很快搞清楚了玩法,只盯著台子上荷官和賭客們的操作,來印證她所了解的規則是否清晰,她看得很認真,就好像在學習某樣生意。

  「想試試嗎?」顧重雲問。

  李知瀾猛然搖頭:「不了不了不了」,一疊聲的否認,實在是玩不起,一次下注要一千兩銀子啊!

  見了鬼了的貴。

  「不過,為什麼這層會是賭場呢?」李知瀾有所不解,既然有老闆的賭局規則存在,為什麼又要有真正的賭局呢?

  「想必很多人跟我們遇到了同樣的困難」,顧重雲說,他大概能猜出為什麼第二層會是賭場,越往上的人想必就越少,如果想要儘快賺夠籌碼,有一種簡單又方便的辦法,就是賭賭自己的運氣。

  能看得出來,有些人賭錢純靠運氣,當然,很多人以為賭錢本身確實是靠運氣的,但實際上,賭有自己的規則和技巧。

  比如荷官搖骰子時的手腕用力和發力方向,或者擺開牌九的發牌順序等等,這些顧重雲雖然會的不多,但是門道他倒是比誰都清楚。

  「這裡的人分三種」,顧重雲大致把現場環視了一圈,賭徒他見得不少,大概什麼樣,從賭場到這裡都是老三樣,他暗中指點給李知瀾看,倒是把這裡當成了是閒逛參觀的地方一樣,細細講解。

  東邊那桌,坐桌角的那位,表情沉穩,不急著下注,反倒一直在認真記錄每局的結果,每過幾局才會下注一次,籌碼不大,無論輸贏都會立刻停手,不會急著跟下注,贏到一定數額就會離開換一張台,這種,是真正的賭客,經驗豐富的老手,低調,情緒控制極好,算的是開注結果的概率,所以,必定會贏得多。

  靠近那桌,坐在正中央位置玩牌九的那位,聲音很大,每次開牌都恨不得先吆五喝六,贏了就大笑,輸了就罵街,每一局都跟,誰贏得多就非要跟誰槓,這種一般都是新手,自詡混跡賭場很久,又仗著口袋裡的錢多,咋咋呼呼,眼高於頂,實際上一晚上下來能輸到連褲子都不剩,是別人眼裡的肥魚。

  「還有一種,就是我這樣的,清楚規則,一眼就看的出門道,骰子剛一落地就能猜得出結果,可是,沒有一本萬利的機會,絕對不會輕易出手。我這種啊,應該叫……」顧重雲突然停了停,李知瀾忍不住跟著問。

  「叫什麼?深藏不露嗎?」

  「不,應該叫,亡命徒。」

  顧重雲朝李知瀾笑笑,笑容里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肅殺之氣:「我這種人下場,賭的不是錢,而是命。」

  賭得起命就賭,賭不起,直接掀了桌子一拍兩散。

  所以賭場裡歡迎新手肥魚,也不拒絕老手賭客,但是,他們害怕亡命徒,亡命徒總是要錢不要命,而性命有時候對賭場來說,是不值錢的。

  說什麼不還錢就砍掉你一隻手,實際上還是想嚇唬你還錢,畢竟真要你一隻手,也不能拿去做裝飾品,更換不了錢,半點用都沒有。

  還血呼啦幾怪噁心的。

  要贏賭局,就不能以賭客的心態,否則,軟肋被攥在別人手裡,怎麼做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想贏,就要以賭場的心態去思考,只有知道了對方的軟肋,你才有機會真正掌控全局。

  只可惜,李知瀾現在連個賭客都不是,她的問題在於,她不做沒有把握的買賣。

  「你信不信我?」顧重雲歪著頭看李知瀾。

  「當然」,如果不信誰敢跟你到這種地方來?李知瀾想,全場她最信的就只有顧重雲了。

  顧重雲又看僕從,問:「在這裡下注,不算是老闆的賭局吧?」

  僕從自然知道顧重雲想問什麼,恭敬答到:「當然,只要您不從這裡帶走東西,就不必與老闆對賭。」

  「帶走,具體到底是什麼定義?是從這一層帶到上一層,還是離開這艘船?」

  僕從顯然是沒見過把規則問這麼詳細的,趕忙解釋:「自然是,離開它原本應該在的位置。」

  「那賭桌上的銀兩呢?」

  「銀兩不算。」

  「我懂了。」

  顧重雲拉過李知瀾,走向他早已經選好的一張賭大小的台子。他選了個中間的位置,親自為李知瀾拉開椅子,恭敬地請她坐了下來。

  李知瀾被帶過來這一路都沒搞明白到底顧重雲想幹嘛,小聲問了一句,得到顧重雲的回答是四個字「帶你試試」。

  「這有什麼好試的?」賭錢這東西,李知瀾渾身都寫著抗拒。

  「你不想體驗一下我姐當初的感受嗎?」顧重雲靠在李知瀾耳邊用氣音說話,氣息噴在她耳朵上,李知瀾感覺半邊身子都要酥了。

  這怎麼還用美男計呢?

  李知瀾說不出半個「不」字來,暈乎乎就坐了下來,回神才發現自己面前是堆滿了銀錢的桌台,巨大的大小兩個字仿佛是兩個吞金獸,朝她張開血盆大口。

  再想離場已經來不及,顧重雲站在她背後,雙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似笑非笑:「好嘛,試試?」

  這回更好了,連撒嬌都用上了。

  堂堂的大理寺少卿為了鼓勵她下場賭錢,已經不擇手段了。

  李知瀾一想到一千兩一注的籌碼,立刻就整個人都不好了,但顧重雲安慰她說:「別怕,賭場裡有一樣東西,叫新手運。」

  比如顧瀟瀟,那真的是純是靠著新手運,一晚上大殺四方。

  李知瀾半信半疑,她真的能有新手運這個東西嗎?

  顧重雲已經從懷裡拿了銀票出來,塞在李知瀾手裡,一千兩一張的,恰好夠她試一回,李知瀾還在猶猶豫豫,旁邊圍著的賭客們已經看不下去,此起彼伏的嫌棄。

  「到底賭不賭啊?」

  「要下就下,不下快滾!」

  「這裡不是給你哄小娘子玩的嘿!」

  荷官將骰子扔進骰筒,反扣在桌台上正準備搖動,卻因為眾人起鬨而停了手。總歸還要等他們吵完了再說。

  顧重雲臉上笑意更濃,但李知瀾認得出這種笑容是他要動手整人的先兆,笑得越穩,下手越狠,果然下一秒他手腕一翻,三枚銅錢已經從掌心接連飛出,被他以指尖彈向不同的方向,叫得最歡實那位被打中了腦門,另外倆一個鼻子上劃了一道紅彤彤的銅錢印子,還有一位銅錢在他說話時直接砸在了門牙上。

  三人一起慘叫,齊齊看向動手的顧重雲。

  「怎麼打人啊!」

  「臭小子竟敢動手!」

  「你給我等著!」

  顧重雲微笑,手中還掂著一枚銅錢,優雅開口:「要下就下,不下滾。」

  僕從根本沒有阻攔顧重雲動手的打算,李知瀾低聲問:「他們不管嗎?」

  「當然不管」,顧重雲拍拍桌台,眼神示意荷官將骰子搖起來,「我違背規則了嗎?」

  荷官將骰子搖得仿佛天花亂墜,看似無序的聲響重新吸引了賭客們,他們反正也打不過顧重雲,趕著躲得距離顧重雲遠點,跑到台子另一邊去下注了。

  李知瀾一愣,立刻明白了,打架鬥毆在這裡不算規則,那就是說殺人截貨也一樣是被允許的,那豈不是……她好像有了點新的邪惡想法。

  顧重雲見她眼珠子轉了一圈,眼底的光都亮了,就知道她腦子裡有多了新鮮想法,立刻雙手按在她肩膀上加重一點力量,打斷她的思路:「別想其他,先下注。」

  荷官將骰筒重重扣在了桌上,按照規矩高喊一聲:「買定離手了!」

  銀票接連不斷壓在大大小小的位置上,堆滿了的還有眾賭客的叫嚷聲,他們非要大聲喊出自己所壓的,好像是要壯一壯聲勢。

  反正就是非要讓她下注,行吧,反正花的不是她自己的錢,李知瀾無奈地想,試就試吧。

  總歸是二選一,她也不算是一點贏面都沒有,只是沒想到過還有這麼非要逼著人下場賭錢的。李知瀾乾脆破罐子破摔,眼一閉,黑漆漆的就隨手一壓。

  誰知道她壓了什麼,她不想看,害怕看。

  仿佛是不看就不會輸,不看就不會有悲傷這種自欺欺人的破道理。

  直到荷官喊出三五五十三點大這句話,感覺嘩啦啦的銀票疊在一起,被推動的越來越近,李知瀾試探地睜開眼,就看到眼前擺著好幾張銀票。

  她竟然……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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