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千萬不要進那個不存在的房間（20）

  李知瀾的話震懾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大家都不是傻子，顯然能聽出其中的用意。

  她在懷疑現在的周若泉並不是周若泉！

  雙胞胎容貌肖似，如果周王氏選了桂花糕，就是為了毒死周若水，那麼貪吃的周若泉並非沒有可能誤食了桂花糕，然後因為桂花過敏暈厥，不慎掉入水中，所以他沒有過多掙扎，而周王氏也沒打算救他。

  一切都是這麼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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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一的問題就是，她可能從一開始就認錯了人。

  所有人都看向了面前的周若泉，哦不，現在我們應該喊他周若水了。他才是真正的周家大少爺，卻頂替著弟弟的身份一直活到現在。

  所有的遊戲人間，不學無術都是一種偽裝。

  「為什麼？」周老夫人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失而復得的孫兒，可他在她面前這麼多年，她竟然一次都沒有認出他來。

  也許周若泉罵的沒錯，她根本就不愛他，她甚至連他究竟是誰都不知道。

  更別說這麼多年他背負的那些隱忍、恐懼和噩夢。

  「為什麼？」周若水冷笑，他的笑容越發像一塊冰，這個看似花團錦簇，富貴榮華的周府，到底還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骯髒真相？

  他直直盯著周老夫人：「那就要問你最愛的大兒子，我的父親了！」

  當時他還只是個孩童，就算再聰明，也抗拒不了死亡帶來的威脅和恐懼，尤其是，他知道了一些不該他那個年齡應該知道的真相。

  時間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一天。

  他和弟弟在玩捉迷藏的遊戲，他向來爭強好勝，所以躲進了平時用來裝玩具的大木箱子裡，靜悄悄地等著弟弟周若泉找不到他主動認輸。

  果然，周若泉不甚聰明的腦子，並沒有想到自己的躲藏策略，甚至在木箱子周圍轉來轉去幾次，都沒有發覺異樣，然後推開門跑了出去。他以為周若水躲到了外面院子裡，於是費勁的在院子裡四處飛奔找人。

  周若水心中十分得意，在這種遊戲當中，周若泉始終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耐心躲著，等周若泉放棄遊戲，可他突然聽到了大人說話的聲音。

  是他的父親周且暮和一個女人，他當時躲的木箱很厚實，能聽到的聲音很小，而那個女人又故意壓低了聲音說話，他幾乎聽不清，唯有周且暮的聲音很熟悉，他一下子就分辨出來。

  看起來應該是看房間裡沒人，所以躲進來說悄悄話。女人抱怨了幾句，周且暮一直在安撫他，說會想辦法幫她，讓她再堅持一下，繼續慫恿那個人吃喝玩樂，最好還讓他多去賭錢。

  隨後就是一些周若水不懂的聲響，黏黏糊糊的，伴隨著女人不知道是不適還是歡愉的輕哼，像是小鉤子一樣令人惶恐。

  周若水努力壓抑下想要推開箱子往外看一眼的衝動，他捂住自己的嘴，一動不敢動。

  偷偷知道了大人的秘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知道挨了多久，周且暮和女人終於走了。

  周若水等到外面一點腳步聲都沒有了才敢出來，他趴在門縫往外看，只看到他父親匆忙離開的一個背影。

  沒有看到那個女人是誰。

  再後來，也許是心虛，周若水一直躲著父親周且暮，他內心害怕看到他，只要看到他，就會想到父親那個暗中與人幽會的午後，以及他在黑暗中偷窺到的一些秘密。

  再後來，周若泉落水身亡。

  周若水覺得，或許是父親發現了，他以為他們兄弟都知道了秘密，所以想要殺人滅口。可那畢竟是他們的親生父親，他真的會如此絕情嗎？

  現在他終於知道了答案，那個女人是他的二嬸，周且暮的弟媳，可是，他們之間或許有一些並不正當的關係，利用，曖昧，又或者是更多。

  當一切答案都被公之於眾的時候，李知瀾恍然間覺得，周府之於李府，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一塊內里爬滿了白蟻的枯木，看似頂天立地，遮天蔽日，但其實只要輕輕一觸，就會在瞬間分崩離析，化作一堆虛無的煙塵。

  誰是無辜的，誰又是有罪的呢？

  無非是周王氏偶然發現自己在跟周且暮暗中偷情時，房間裡可能藏著周小少爺周若水，為了防止她的秘密暴露，於是她打算毒死他滅口，可她認錯了人，找到的是周若泉，於是一錯再錯。

  而周若水心中畏懼，為了生存，他只能假扮自己的弟弟，努力效仿他的性格和脾氣，這才活了下來。

  這麼多年，他一直對這個秘密，還有弟弟的死耿耿於懷，他也知道了帳本的存在，決定藉助局勢，徹底掀開這個秘密。

  所有有罪的人，都應該接受公義的審判。

  大理寺眾人進入周府的時候，已經是天亮時分了。

  顧重雲換上了大理寺的官服，英挺的少卿身上有肅殺的氣息，命令眾人將裝病的周且暮從床上拖下來，直接吊在了房樑上。

  李知瀾早已經見怪不怪，她把解藥給羅竟夕，這是顧重雲托他交給他的，另外還有一封給李長樂的舉薦信，是寫給大理寺卿王春大人的。

  聽完周府的故事，羅竟夕心裡有些恍然，他曾經想過他們有罪，可喪命的孩童卻是無辜的。他想起了他的經歷，至少，他還活著，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已經足夠幸運了。

  他還有時間，去做完他想做的事。

  羅竟夕最終選擇取下了束魂，他們一起在周老夫人佛堂的暗格里，找到了收藏多年的那個周若水的木箱子。

  在一堆諸如竹蜻蜓、木馬、布老虎等孩童的舊玩具當中，放著那本能要人性命的帳本。

  他們遵守了承諾，只是看了帳本，並沒有拿走。

  因為他們已經有了證人，周老夫人堅守最後一點東西，就讓它繼續留在那裡，現在還不是他們跟修羅殿正面起衝突的時候。

  李知瀾和羅竟夕都精通帳本，兩人分別看了一遍，當中的秘密也就已經無從遁形。

  從十四年前起，就有一筆神秘的銀兩，暗中用於出海。李家負責後勤物資，而周家負責航運，他們出海的目的地看起來應該很遙遠，要穿過海上的死亡之角，如果他們沒有猜錯，是有人在暗中通過穆家的海圖，尋找薩林的方向。

  可是，他們始終沒有成功過。

  否則，現在市面上早就會出現還魂香了。

  這海上航行是暗中進行的，不能被人知道，因為海圖就是最好的證據，海圖在誰手中，誰就是穆家滅門案最大的嫌疑人。

  所以，這些帳本是絕對不能被人知道的。

  周且暮還透露了一點消息，李殊民之所以被殺，是因為他威脅了那個人。他急於要一筆錢購買座鐘，最後竟然不擇手段，給那個人寫了一封信，跟他要錢，說否則就要把尋找薩林的秘密說出去。

  於是，他被殺了，帳本也被拿走了。

  至於周且暮還活著，是因為周老夫人在，也能保證帳本不落在外人手中。

  但周且暮只是冰山一角，他甚至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他和李殊民一樣，都通過一個中間人跟對方寫信聯繫。

  這個人叫侯鵬。

  顧重雲知道他，他就是前任泉州知府，一個比趙強還昏庸無道的大頭狗官。

  說起來，顧重雲還給趙強下了個命令，要他不管用什麼辦法，都要把侯鵬帶來泉州，現在算算日子，人差不多也應該到了。

  等青霜從京里回來，他們又該去知府衙門逛逛了。

  青霜要回來的時候，李長樂卻要走了。

  李長樂拿到了顧重雲給的推薦信很意外，她沒想到自己還能有這種機遇，羅竟夕支持她去京都，李長樂的才華應該屬於更大的舞台。

  甚至連周若水也支持她去，這個少女註定要熠熠生輝，他們都沒有資格去遮掩她的光芒。

  最後李長樂決定去大理寺試一試，她希望可以以全新的身份出現在羅竟夕面前，她擁有更大的權利和能力，去幫助羅竟夕走完這條註定艱辛的路。

  送走了李長樂，忽然就感覺日子冷清了下來。

  周若水終於放棄了向李知瀾提親的打算，那不過是權宜之計，周家的風波平息，他們也只剩下明面上商業合作的關係。而且，李知瀾能看得出，周若水心裡好像有了一個姑娘。

  那個明亮大方，不拘小節的姑娘。

  只可惜對方的心裡沒有感情這回事，顯而易見，周若水的這條路不會好走了。

  周若水對外沒有公開自己的真實身份，他是誰已經不重要的，現在周家只剩下他一個人。周老夫人去大理寺自首，周王氏也被大理寺帶走了，連同啞仆一起，周家的三樁殺人案和當初小少爺的落水案的真相雖遲但到，真兇都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周老夫人帶走了帳本，誰也不知道帳本去了什麼地方，仿佛就這麼從世界上消失了。

  他們距離背後的那個人又近了一步。

  青霜回到泉州之後，顧重雲喬裝又帶他上門拜會趙強，趙強早知道他們會來，可又無可奈何，他在京里的那位王室的親戚派人傳信來敲打過了他，說解憂公主打過招呼，要他不要得罪顧重雲，這傢伙是個瘋子，動起手來真的會把他腦袋削成一條一條的。

  所以趙強擔憂的不行，他確實派人去尋找侯鵬的下落了。這位前任知府在任上也沒少干傷天害理的勾當，一告老還鄉跑得飛快，恨不得抱著自己的金山銀山躲起來混吃等死。

  趙強派人好容易找到了侯鵬的下落，正打算去接人的時候才收到消息……

  侯鵬死了。

  第二案 《詭宅魅影案》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