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千萬不要進那個不存在的房間（9）

  現在似乎有了一個悖論。

  不存在的房間是不存在的，要怎麼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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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果不存在的房間不存在，那麼帳本是怎麼放進去的？

  最重要的問題是，如果房間不存在，請問要怎麼找到它呢？

  李知瀾和李長樂幾乎是面面相覷，兩個聰明人險些被繞暈，顧重雲依然比較平靜，畢竟他見過更多世面，混過暗星堂的人，對什麼不存在的詭異房間接受度良好。

  周若泉慢慢講起了「不存在房間」的故事告訴眾人。

  原本，他並不是這一代周家的獨苗，周若泉其實有個雙胞胎哥哥，名叫周若水。比起周若水勤奮好學，乖巧可愛，周若泉仿若一個撿來的小混子，從小就知道跟著漂亮姐姐跑，絲毫沒有上進心。

  但是周若水死在了八歲那年，十四年前，因為落水意外身亡。

  小孩夭折本就不是什麼好事，周若泉在哥哥死後也生了一場大病，周老夫人，也就是雙胞胎的奶奶生怕自己的另一個孫子也受到氣運牽連，於是，做主請來一位天師，在家中搞了一場「替身」法事。

  天師在周府當中燒掉了一個半人高的紙娃娃，作為小孩的替身，然後將周若水用過的玩具、書籍等東西一起封存，從此府中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那位周小少爺，周若泉成為了唯一的獨苗。

  而周若水曾經住過的房間也被拆掉，重新加蓋成為了倉庫，不敢再有人居住。

  原本一切從此風平浪靜，直到有一天，周若泉的二叔也死了。

  那大概是十年前，周若泉的二叔有一天突然失蹤了，誰也找不到他，三天後，有人在倉庫外發現了周二叔的屍體。

  從那之後，府中開始經常出現奇怪的紙娃娃，總在夜晚出現，是喪葬所用的那種，紅綠相間，臉色慘白，塗著殷紅的臉蛋，雙眼是空洞的黑，伴隨著小孩陰森的笑聲，在黑夜的周府里迴蕩著。

  周家找了幾位法力高強的天師開壇做法，在府中各處貼了符咒，接下來鬼娃娃倒是沒有出現過，可是，在法事的最後一日，天師做法結束的瞬間，二嬸突然瘋了。

  她邊哭邊笑，在地上打滾，撕扯自己的頭髮，一邊用悽厲的聲音嚎叫：「不要進那個房間！千萬不要進！」

  於是，流言越演越烈，大家都說，二叔是因為進了不該的進的房間，被鬼娃娃抓了替身，所以才死的。

  可是，倉庫里並沒有什麼房間，二叔也已經死了，死無對證。

  二嬸被關了起來，防止她出來禍亂人心，此後周家數年沒有再出現過鬼娃娃。直到數天前，鬼娃娃再次出現在周府當中，周家當家周且暮當場被嚇中風，而周家管家失蹤了，一天之後，大家發現他也死在了倉庫門外，死狀跟周二叔一模一樣。

  那日子，恰好是李殊民下葬的那一天。

  隨著周若泉的講述，外面的天漸漸黑了下來。周若泉停下講述，招呼下人來點燈，並送上飯食，招待三人。

  最近正巧恰逢泉州雨季，時不時就雷雨交加，且沒有半點徵兆。

  周若泉借著大雨的藉口邀請李知瀾留宿府中，李知瀾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於是答應下來，反正她身邊有顧重雲，半點都不怕。

  周府的飯食不錯，廚子當中有位從江南過來的，點心精緻可口，顧重雲甚是喜歡，吃得旁若無人。

  顧重雲吃著點心瞥了一眼李長樂，想起給羅竟夕的解藥只夠兩天，打算讓李長樂再帶些回去，忽然就想到此時不知道羅竟夕去哪裡轉了，他們四個當中只有他身份自由，能在周府隨便偷雞摸狗。

  羅竟夕原本確實在周府亂轉，想打聽消息，在看似僻靜無人的地方偷摸聽牆根實際上效果最好。就一會兒的工夫，羅竟夕就把周府鬧鬼娃娃找替身的事情聽了個八九不離十，還多了許多演繹加工的版本。

  有鬼？羅竟夕當然不信。如果怨鬼能索命，穆家的血海深仇也不至於拖到現在。

  羅竟夕腳步飛快地穿過花園，此時天空突然電閃雷鳴，大雨眼看著就要來了，他想找個地方避雨，正往迴廊走去，突然一個黑影迅速閃過，引起了羅竟夕的注意。

  從聲音聽，應該不是人。

  晚上羅竟夕的視力並不太好，但這不妨礙他用靈敏的耳朵，一閃即逝的氣息中，能分辨出重量不同，就算是半人高的孩子，也不會這麼輕。

  一陣狂風吹來，樹影重重，干擾了他的聽覺。

  但下一瞬又響起小孩子的笑聲，由遠及近，迅速飄來又飄走。

  羅竟夕轉身四下搜尋都不見異常，黑影仿佛從未出現過，風也停了，羅竟夕站在原地分辨著，久久沒有動靜，他正要往前走，突然聽到風聲在背後一閃。

  就是現在，羅竟夕猛然轉回頭，正好跟一個紙娃娃打了照面。

  紙娃娃半人高，是喪葬所用，笑得花里胡哨，面目猙獰。

  羅竟夕愣了一下，趁著他反應的片刻，紙娃娃飛快後退，凌空掠過花園上空飛走。羅竟夕回神，立刻追了上去。

  真好笑，一個紙娃娃，在這裡裝神弄鬼。

  羅竟夕想，真當你爹的輕功是白學的嗎？

  他追著紙娃娃飛上屋頂，一路遠去，小孩的笑聲不停，迴蕩在僻靜詭異的花園當中。

  正在用飯的顧重雲等人自然也聽到了小孩詭異的笑聲，顧重雲和李長樂有武功傍身，率先聽到了聲音，而李知瀾和周若泉則是笑聲近了之後才聽到的。

  顧重雲第一個沖了出去，李長樂緊隨其後，李知瀾下意識地跟著他們就跑了出去，反倒是周若泉不緊不慢，緩緩走了出去。

  說起來，周若泉比誰都不相信鬼娃娃的傳說是真的。

  但問題是他著急跑出去也誰都打不過……要說周若泉真的對自己的實力有著清晰明確的定位，所以並不著急出去給別人添亂。

  顧重雲剛跑出去就看到一個黑影從面前高處飛過，後面還緊跟著一個熟悉的身影。羅竟夕瞥了顧重雲一眼，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羅竟夕轉頭就跑，本分都不耽擱。

  既然顧重雲已經出現在了明處，羅竟夕還是在暗處躲著比較好。

  顧重雲跟著黑影追了出去，手中的石子也跟著飛出，直奔著那個行蹤不定的鬼娃娃就打。

  因為大理寺顧少卿的蝴蝶刀威名遠播，顧重雲喬裝忘紅塵身份的時候，就刻意沒有使出蝴蝶刀，武器選了匕首，另外抄了一把石子揣著。這不是普通石子，而是那種精心打磨的彈子，有尖銳稜角，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在他手裡，也是能殺人的利器。

  黑影迅速躲閃，顧重雲連續扔出三枚石子，終於有一枚擊中了鬼娃娃，從上面削下來了一片，飄飄蕩蕩落地。顧重雲上前接過那片紙，是祭祀用的那種冥紙，散發著沉沉的香味。

  顧重雲忽然猛地打了個噴嚏，這紙顯然是被混著檀香的香料熏過，顧重雲從小就見不得這種味道，聞少了不舒服，聞多了頭痛，嚴重時還會失眠。

  顧重雲腳步稍一遲疑，鬼娃娃就飛了，李長樂追了上去，她的輕功也不弱，但眼看要追上，鬼娃娃突然在樹叢中打了個轉兒，竟然莫名燒了起來。

  燃燒著的鬼娃娃落地，在火中迅速化作一團灰燼。

  顧重雲和李長樂跟上來時，鬼娃娃什麼都不剩了，只剩零星火星當中，突然有什麼驟然一閃。顧重雲完全不管火還沒全滅，直接伸手進灰燼當中，撿出了閃光的東西。

  那是一截線絲，看起來柔軟如雪，實際上，卻極為堅韌。

  李長樂認識這東西：「這是雪蠶絲。」

  羅竟夕手裡那截可以當做武器使用的鋼絲，就是數根雪蠶絲編織而成，這東西在中原極少，可是在海外卻並不少見，只是雪蠶絲過于堅韌，不能用來紡織，有些有錢人會打量收購，用來編織成貼身飾品，而這飾品也可以用來防身，必要時，甚至能切斷木頭。

  顧重雲抬眼環視，鬼娃娃飛來的路線，一路從後院花園迴廊到前院，雖然都是開闊空間，可四處都有樹木和建築遮擋，再加上黑夜掩映，如果真是用雪蠶絲操控飛行路線，勢必能夠實現。

  所以，根本不是什麼鬼殺人，而是人殺人。

  李知瀾這時候跟了上來，她跑得氣喘吁吁，帶來了一個周若泉讓她轉達的消息：「前面就是倉庫了！」

  鬼娃娃刻意把他們引到這裡來，顯然不只是為了光嚇唬人。

  周若泉慢吞吞走了一半就反應過來，這路線就是奔著倉庫去的，於是趕忙跑著追上李知瀾，跟她說了這個消息。原本他是想跟李知瀾一起跑過來的，奈何實在跑不動了，李知瀾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扔下這個啥也不是的公子哥兒，自己先跑來了。

  來都來了，顧重雲自然要過去看看。

  他甚至有種直覺，鬼娃娃的出現，可能會伴隨著命案。

  果然走了沒幾步，風中就傳來了血的味道。顧重雲鼻子很靈，立刻就聞到了，而李知瀾也不甘示弱，下意識頓了一下：「有血。」

  李長樂實在沒有個狗鼻子，於是縱身施展輕功先奔了過去。

  隨後跟上的顧重雲和李知瀾片刻之後就聽見李長樂的喊話：「這裡有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