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案·送西洋古董鍾就是送終（19）

  巨大的爆炸聲讓所有人都為之一驚。

  顧重雲看起來氣息已經極為微弱，全靠李知瀾和羅竟夕死死拽著他，才勉強撐著沒讓他倒下。但李知瀾腿也受了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甚是艱難，全靠咬牙硬撐著。

  三人此刻已經到了莊園的後院，比起前廳的血光滿天，後院就平靜許多。

  顧重雲被爆炸聲震得稍微清醒了點，喃喃地說：「他們炸了擺渡船。」

  想把我們困死在島上，李知瀾跟著說，沒了船，他們能逃離的機率就更低了。

  羅竟夕搖搖頭，那一刻他神情堅毅，似乎是做了某種決定：「死不了，我有辦法。」

  

  他說著指了指對面的一堵牆，那裡看著是死路，李知瀾和顧重雲都有些疑惑。

  「你確定？」顧重雲話說得很慢，更多是在打量羅竟夕，想弄清楚他現在到底抱著什麼樣的態度在做這件事。

  羅竟夕看出顧重雲的懷疑，他嘆了口氣：「我確定。」

  語調倒是低沉了下來。

  事到如今，任何的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

  羅竟夕率先走到牆邊，李知瀾攙扶著顧重雲靠近，兩人看起來更像是互相依靠，他們看到羅竟夕用手摸索牆，摸索片刻用力按下，牆上轉開了一扇門。

  門後看起來一片漆黑，但羅竟夕毫不猶豫地拉著顧重雲和李知瀾走了進去。

  看得出來，這裡是他很熟悉的地方。顧重雲想，羅竟夕把他們帶到了一個別有洞天的地方，這裡明明是個異域莊園，實際上，卻藏著來自中原的秘密。

  蠟燭被點燃了，驅散黑暗，照亮了整個密室。

  點蠟燭的人是李知瀾，她站在那裡已經快要動不了，半個身子都依靠在了桌上。

  密室是很正常的中原裝飾，看起來像是女子的閨房，有床榻、置物架之外還有梳妝鏡，上面擺放著些胭脂水粉，架子上還放著女子的衣服。

  李知瀾撐著桌子打量四周，慢慢走到床榻邊坐了下來，喘著氣平復呼吸。

  顧重雲則靠在床榻上，以手按肩，看起來十分虛弱，只是他的目光毫不示弱，直盯著羅竟夕：「你欠我們一個解釋。」

  羅竟夕四處摸索著，終於找到梳妝檯，拉開上面的抽屜，拿出一個藥瓶遞過來：「你中的銀針上有毒。」

  顧重雲別過頭不動，顯然是要跟羅竟夕較勁的瘋勁兒又上來了。羅竟夕只好交給李知瀾：「麻煩你，裡面的祛毒藥丸讓他服一顆。」

  李知瀾看到顧重雲的臉色就知道他要撐不住了，這個台階只有她來下最合適，她抬手接了藥瓶，倒出來一顆餵給顧重雲。

  羅竟夕的視線此刻依然時明時暗，不怎麼看得清東西，他只好靠在梳妝檯上，假裝不以為然地做掩飾。

  顧重雲起先不想吃藥丸，李知瀾瞪了他一眼，神情頗像顧瀟瀟的樣子，仿佛是記起了被自家大姐支配的恐懼，顧重雲瞬間收了脾氣，乖乖吃藥。

  這顆藥丸不大，但服下之後只覺得周身暖融融的，還帶著一股顧重雲從未聞過的香氣，讓他又有了氣力。

  顧重雲於是借著藥勁，用力將銀針逼了出來，銀針落在床榻上，能看到銀針的針頭是黑色的，傷口的滲出的血跡起先是黑紫色的，但過了一會兒就漸漸好轉，顧重雲鬆了口氣，輕輕咳嗽了兩聲。

  李知瀾看著這才放心下來。

  顧重雲卻是不依不饒，這會兒又有了力氣，當然不能輕易放過羅竟夕：「你不說，我來替你說吧。異域左衽，那位薩林商人衣袍卻系的是右衽。顯然，薩林商人是位中原姑娘假扮的，那也自然就沒有什麼能起死回生的還魂香。一切，都是你設計好的騙局。」

  李知瀾先前從沒有懷疑過羅竟夕，但是聽顧重雲這麼一說，頓時恍然大悟，神色複雜地看著羅竟夕，說不出話來。

  羅竟夕臉色很差，他沒回答，只是堅持從柜子里又找出傷藥給李知瀾，李知瀾此刻看向他的眼神中卻寫滿了戒備。

  顧重雲說完這一番話似乎是已經用完了所有力氣，閉上眼開始盤膝打坐。

  羅竟夕看著李知瀾在包紮腿上的傷口，默默地拿過藥瓶，也吃了一顆藥丸。

  異香撲鼻，卻也讓羅竟夕模糊的視線再度清楚起來。

  顧重雲又聞到這股氣息，這次終於有了閒暇精力，默默地聞了聞，仔細辨認，但依然毫無頭緒，於是開口詢問：「這藥丸聞起來有異香，應該不是普通祛毒藥，是什麼？」

  他從小見過無數種香料，尋常的他不可能辨認不出來。

  羅竟夕笑容慘澹：「我說是還魂香，你信嗎？」

  「我不信。」

  羅竟夕將藥瓶扔向顧重雲，顧重雲抬手接過，羅竟夕跟著解釋：「確實不是，這藥里只是加了些銀丹草，祛除邪毒的上好香料，木鹿城的特產。」

  顧重雲從姐姐顧瀟瀟那裡聽過木鹿城，而與百草堂有往來貿易的商隊，也曾經去過木鹿城，李知瀾聽說過那裡盛產香料和草藥，只不過銀丹草珍貴，她並沒有過接觸。

  「銀丹草極為珍貴，祛毒療傷尤其有效。」李知瀾淺淺解釋。

  顧重雲望向羅竟夕，好像想要從他眼裡多探得一些真相：「你去過海外？」

  「去過，我的父親是個不錯的水手，我從小就生活在船上，他帶著我們走過很多地方，我們幫那些商人運貨，所以也開始學著做些低買高賣的小生意，香料是最好賺錢的東西。」

  顧重雲眼眸一閃，清楚地從當中辨別到了羅竟夕的深意：「你說，我們？」

  羅竟夕點頭，目光中多了些許溫情：「對，我和長樂，我們。」

  李長樂，毫無疑問，就是那位假扮薩林商人的姑娘。

  此刻，她正被裝在一個大木箱子裡，由一行黑衣人抬上岸，此時已經是深夜，渡口無人，所以也就沒人注意到，箱子的縫隙夾著一片一角，是薩林商人的服飾。

  黑衣人沉默地將箱子抬上馬車，然後護送著馬車離開。

  馬車匆忙地駛向泉州城郊，沿途護送的黑衣人神色戒備，人手一把武器，看起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馬車當中的氣氛反倒輕鬆一些，大木箱開著，裡面躺著五花大綁的薩林商人，當然是假冒的。或許是因為馬車太過顛簸，李長樂悠悠轉醒，抬頭就看到季靈菡趴在木箱邊沿上，好奇地盯著她看。

  如果換了別人，任誰大半夜醒來，發現自己被綁在木箱裡，還有個小姑娘陰惻惻在旁邊看著自己，都要嚇個半死，可李長樂就不是普通人，她從小見慣了風浪，心大得很，笑吟吟地回看季靈菡。

  「你看什麼？」

  季靈菡露出好奇的目光，看起來想只要刨根問底的貓：「我看一個中原女子，為什麼要假扮薩林商人。」

  李長樂笑了，季靈菡摘下她的面紗，終於露出了她的面容，李長樂的長相是非常清秀的中原姑娘，毫無異域特色。

  所以說，能把個薩林商人假扮那麼久都沒人發現，李長樂也不是一般人。

  不一般人沒心沒肺地問：「那你看出來了嗎？」

  「看出來了，你們大概是想合夥騙人吧？」

  李長樂切了一聲：「我也看出來了，你們大概是想殺人奪香，干無本的買賣吧？」

  季靈菡答得一本正經：「嗯哼。」

  李長樂：「可惜了，要香沒有，要命一條。」

  季靈菡：「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李長樂：「你要殺我早殺了，費這麼大勁把我抓來，應該是有別的目的，要留個活口。」

  季靈菡：「是誰指使你假扮薩林商人的，關於薩林，你們到底知道多少？」

  季靈菡一開始並沒有想到薩林商人是假扮的，本來她的任務抓到薩林商人，從她空中問清楚通往薩林的航線，再用性命威脅她跟自己做還魂香生意，可沒想到，對方是個冒牌貨，她所有的計劃都落空了。

  為今之計，她只有弄清楚對方的目的，畢竟，能把薩林商人假扮的這麼像，騙了這麼一大群人，她不相信這姑娘跟薩林半點關係都沒有。

  李長樂一副無辜表情，瞪大了眼睛看起來還挺可愛：「其實啊，我特別冤枉。我就是找了個戲班子排了場戲，想要趁機賣點貨大賺一筆，結果壓軸的還沒上，就被你們給霍霍了。」

  季靈菡：「這麼說還怪我咯？」

  李長樂：「是啊，我這趟成本投入可大了，買了個海島，造了座山莊，那不都是錢嘛。不過幸虧座鐘拍賣賺了一些，剛能勉強回本，不然這趟我就得賠得褲子都不剩了。」

  季靈菡想，我信你個鬼：「你一個小姑娘，能張羅這麼大的局？」

  李長樂歪頭：「你不也一個小姑娘，殺的人少嗎？」

  或許是她太鎮定，也可能是她睜眼說瞎話的時候太像真的，季靈菡甚至都對她有了些許佩服，如果她們不是敵人，或許她們有些喜好和性格會是相似的：「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

  李長樂深吸口氣：「可惜我對殺人如麻的小妖女沒什麼興趣。」

  話音剛落，李長樂突然掙脫捆綁的繩索，她抬手在腰間一抹，腰帶瞬間彈出來，變成一把軟劍，李長樂揮劍直接刺向季靈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