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火燒浮沉館②
2024-08-28 13:51:35
作者: 恆河沙數
「洛川!」金漫嘶聲喊道。
周康手上那把鋼叉一樣的武器,仿佛刺透了洛川的同時也刺穿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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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莫名的疼痛從胸口襲來。
金漫下意識一摸,懷中是那枚木牌。之前因為木牌忽然發燙所以被她從空間裡取出查看之後隨手放在了懷裡。
此刻,尖銳的刺痛傳來,金漫確認自己沒有被刺破皮肉,但木牌上卻血淋漓的一片濕熱。
穿越盟基地發放的任務木牌,會根據宿主要求自動顯示姓名和任務,卻不會流血。
沒有生命的木牌自己流血,這事兒多少有點超乎金漫的認知了。
這東西不是自己活了吧?
念頭在腦海里一閃即過,她現在沒有時間去深入的想這個問題。身體比頭腦動的更快,腦子裡思考的這光景,金漫已經奔到祭壇的高台上。那裡從前劈死過胡二的鐵桿,不知怎麼被周康弄了下來,此刻正插在洛川的手臂上,就是方才金漫看著像鋼叉的東西。
手臂上的肌肉紋理悍然將鐵器裹挾。另一隻手按住周康握著鐵桿的手,不僅讓他一下扎歪,避開了重要的胸口部位,更硬是讓他沒法再往前移動半分。
「小瘋子!今天爺爺親手送你下地獄!」周康的死魚眼染上血紅,若是沒有洛川,沒有金漫,他此刻早已拿下禿頭老五,將西院翻個底朝上,他就不信那東西他找不到!
可是一切從洛川來的那天就變了!
金漫不再沉默寡言,變得蠻橫強大,加上這殺盡了京醫館的瘋子洛川!整個浮沉館幾乎要被他們姐弟二人獨攬。
想到在金漫手下受到的那些屈辱,周康更是血灌瞳仁,將這股怨氣全都發泄在洛川的身上。手上的鐵桿更深一寸,鐵尖從洛川的手臂之後竄出!
少年本來挺直的身體陡然縮了一下,成了一張被扯動的弓。
「還沒死?小賤人!來的好,殺了你,再殺她。」周康陰毒的聲音在洛川咫尺前響起。二人的距離貼的極近,那雙死魚眼狠狠盯著他,像是和那把鐵桿一樣將他活活洞穿。
「你打不過她的。」洛川冷笑著輕蔑著,大口的喘息著深夜瀰漫的冷氣,但是急速的失血仍然讓他感到眩暈。
「金漫有個死穴,她沒告訴過你吧?」周康黑黃的牙配上這幅猙獰,讓他看起來越發可怖。
洛川臉色微變。
「看來她也並非像表現的這樣看重你,相信你。小瘋子,我告訴你,金漫能在浮沉館活到現在,絕對不是你認識的這般……善良,她的秘密足夠保住她自己的命,而你……誰能保證你的命?」
周康想起進入浮沉館的第一天,白公公秘密召見他時說的話。
白公公並不想要金漫的命,但他也沒有想要放過她。
時至今日,周康都不能明白這種矛盾的命令到底要如何執行。
所幸,找尋失蹤的寶物的命令接踵而來,白公公也沒有再提過金漫的事。像是一陣風,被人逐漸遺忘。金漫得以在浮沉館,在小侯爺霸道的手下活了下來。
嗜血的紫色瞬間爬上眸底,洛川凝視著周康的雙目,一字一句道。
「那又怎樣?」
周康一愣,不知他此時臉上的笑意從何而來。
「我為什麼要在乎。」洛川一隻手拔出釘在自己手臂上的鐵桿,寸寸拔出,寸寸鮮血淋漓。
「你說什麼?」周康完全懵了。
「只要金漫高興,我要的只是她高興。」洛川對著這個宿敵一樣的男人,露出一絲笑,又因為劇痛而扭曲。他低下頭,看著衣襟上被她補過的地方被鐵桿刺破,有些心痛。
「瘋子!」周康顯然不能理解洛川對金漫的這種感情。
只有洛川知道,每天看起來都在笑的金漫,並不快樂。她有一種和所有人格格不入的疏離感,對珍珠兒是,對鹿鳴是,對他也是。
他也能深切的感受到,當周康說出「她不相信你」的時候,心裡那一瞬間的失重感。
鐵桿被他完全從身體裡抽了出來,「你今天,必須死!」
少年的眼眸完全被紫萼色代替。
深紫神秘,萼色幽暗。
是來自地下深處的土壤的色彩。周康愣怔之中,心口一涼,鐵桿筆直的刺入,利索乾脆的穿透了過去。因為慣性,周康帶著這根鐵桿向後連續退了五六步,仍然未能停下。
像是朝著某個方向,周康踉蹌著,甚至顧不上自己的傷勢,顧不上逃跑的向原先裝滿祭壇的位置東倒西歪的跑了過去。
洛川也是強弩之末,膝蓋一軟,單膝跪倒在地。
周康獰笑著用盡最後的力氣,拼著鐵桿再次穿透身體,他夠到了那根懸著的鐵索。
狠命一拉!
瞬間地動山搖。
整個祭台隨即發生劇烈的抖動,祭台四周升起鑄鐵的欄杆,形成囚籠,和西院外的坑道如出一轍。洛川想要越出欄杆,卻體力不支晃了幾次重新倒下。
「我死也要拉著你們!一起,下地獄吧!」周康狂笑著飆出鮮血,仍然不肯倒下。
「洛川!」金漫的聲音遠遠傳來,洛川抬起頭,心頭方才涼下去的血似乎被這一聲回暖。
金漫飛奔而來,抬起一腳蹬在周康身上的鐵桿上,周康大驚失色望著下墜的地方,發出最後一聲尖叫。
底下,是打開的,裝滿會吃人的水的泥壇。
是他以為能一擊制勝,殺了金漫的法寶,此刻正在無聲的將他的身體吞噬。
「金漫!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子在底下,等著你!」周康惡毒的死前詛咒。
「你怎麼樣?」金漫完全充耳不聞,半跪在洛川的近前,扶著他受傷的手臂。
洛川看著金漫眼中的緊張,緩緩抬起手放在她的手背上,用力按了按,是一個給別人安心力量的動作。
「我帶你走。」金漫將手臂伸到他的腋下,將洛川拖了起來,少年的紫眸凝視著金漫臉上還在流血的傷,「誰?」
金漫一愣,摸了摸臉頰,「溫如玉唄,那個瘋婆子!」
少年默默將溫如玉三個字念了一遍,敢傷害他最珍貴的人,他早晚要將她親手解決。
「怎麼走?」洛川望著以奇快的速度燒過來的火,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金漫自然也看到里那些咆哮的火龍,她征戰了一夜,也已經到了精疲力盡的地步,雙手因為不知殺了多少人而脫力顫抖著,金漫看了看自己發抖的右手,索性靠著洛川坐了下去,她今晚大開殺戒,殺了浮沉館裡的惡人。
為了從前冤死在藤蔓庭院的金漫,為了那些枉死在這些人手下的冤魂。
可她並沒有一絲放鬆的感覺,相反,金漫只覺得前方似乎有更沉重的東西在等待著她。
比如,眼前這破牢籠她就沖不出去。
晃了晃布滿鐵鏽的欄杆,見絲毫沒有能撼動的意思,洛川放棄的鬆了手,身子一松,也放了些重量在金漫身上,兩人似乎在互相依偎,身前火苗突兀的靠近,已經能感受到灼熱。
今夜的大火終於燒穿了浮沉館。祭壇是最後一方淨土,這裡距離起火的西院很遠,卻也被株連。
半晌沉默後,在一片噼啪的燃燒的聲響里,金漫看著鐵籠不遠處的地方笑了。
她起身,朝那裡挪了過去,把胳膊伸出鐵籠,努力摸到一個酒壺大小的泥壇。
「你看,這就是天無絕人之路。」
「是周康埋的聖水。」洛川略微思考了下便懂了,眼神一亮,掙紮起身道,「太危險了,我來。」
金漫已經先他一步,將聖水小心的倒在了鐵籠上。
眨眼之間,鐵籠上發出嘶嘶的聲音,不斷有氣泡湧出。
手指粗細的鐵籠,大約需要一炷香的時間。金漫在心底盤算著,拉著洛川往後坐了坐。熱浪已經撲面,倒是暖和的很。
兩人仍舊依偎而坐,誰也沒再說話。
這一刻,四處死屍堆積,火光漫天,入目皆是焦土。而兩人的心中卻是一片明朗,仿佛眼前的一切與他們無關。
直到大火將鐵籠包圍,洛川沙啞著嗓子看著還未化淨的鐵籠,說道,「我先走。」
先走意味著就要觸碰到沒化乾淨的那些液體,以及隨時有被大火點燃的風險。
金漫沒有阻止,拉著他站起來,目光堅定的道,「一起走。」
後山小路已經被鹿苹,黃生等人收拾出一片空地,大家不分東院西院的坐在一起,滿臉焦黑,衣衫襤褸。東院的人仍舊畏懼他們,堆坐在角落的地方,竊竊私語不時看著來回走動的西院的人。
西院的人數明顯多於他們。
鹿苹,鹿鳴兄弟安頓著傷員,珍珠兒把女子組織在一起,所有人的臉上沒有劫後餘生的喜悅,都在無聲的翹首朝著浮沉館的方向望去。
大火滔天。
焦糊的味道就算在這裡也能聞得到。
「哥哥,大郡主和川哥,他們……會……」鹿鳴小心的措辭,他不想說出那個字。
「不會!」黃生斬釘截鐵道,「像她那樣的惡婆子,閻王老子都不收。」
鹿苹沒有說話,默默捏了捏身上帶著的流光的刃柄。
短暫的交流之後,又陷入了窒息的沉默。
直到太陽初升,漫長殘酷的黑夜終於過去。
小路的盡頭鋪滿霜色。
鹿苹還保持著靜立的姿勢,眺望著來路。
浮沉館的大火已經逐漸熄滅,沒有任何朝廷的人來救火,甚至在火起他們逃出來的時候,鹿苹細心的發現浮沉館外一個守衛,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撤離。
朝廷,在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可那個讓他們死中得活逃過一劫的少女……
鹿苹眸色一沉。
「快看!是大郡主!」鹿鳴驚叫著跳起來,「大郡主還活著!」
兩個黑色的人影逐漸靠近。
金漫和洛川彼此攙扶,滿身狼狽的朝他們走來。
所有人起身,驚喜的叫著金漫和洛川的名字。
「大郡主!」
「川哥!」
「太好了,你們還活著!」
金漫停下腳步,長長的舒了口氣,朝他們揮手。
「我們回來啦!」
太陽終於在這一刻跳出地平線,無限燦爛的旭日朝霞在二人身後發出耀眼的光芒。
一切,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