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被她弄哭了
2024-08-28 13:51:06
作者: 恆河沙數
洛川這小子的學習能力真的是令人咋舌。讓金漫本來摩拳擦掌的想要親手調教的那點心思緊急收回。好在收了西院,這邊讀書人多,環境氛圍不知道比烏糟糟的東院好了多少。
更加令金漫欣慰的是,在大家翻土耕種之餘,鹿苹幾乎是眾籌著,給金漫送來了很多書。有正經的,也有不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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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金漫從一摞書中抽出一本《春房趣考》的時候,鹿苹的臉瞬間爆紅,想要拿回來已經不能,只能暗暗恨自己,怎麼沒有提前看看大家提供的書都是什麼。
正是有了這些書,洛川的功課才能一日千里的長進。看他讀書識字的樣子,金漫覺得他從前出身也應顯貴,只是洛川從不提自己的身世過往,她也沒有過問。
然而這個午後,金漫正趴在桌上曬太陽,貓一樣的睡懶覺的時候,忽然感覺身邊的洛川的呼吸似乎變得粗重了起來。
這小子,難道是在背著自己偷看《春房趣考》了?
悄悄睜開眼睛,洛川手上拿著的並非那本插畫小人書,而是一卷泛黃的卷宗樣子的東西,赫然出現在金漫的視野之中。
近乎破碎的封面上有墨色淺淺,上面隱約可見幾個小字。
「天乾大事年表。」金漫輕聲念了出來。洛川一驚,放下手中的卷宗,露出一雙發紅的雙眸,這次輪到金漫一驚。
即便是第一次見面時,洛川被人狠狠的穿透了琵琶骨,也沒見他哭過啊?
這是怎麼了?
洛川下一秒避開了臉,假裝去看外面的太陽。
目光落在卷宗內頁。
忠勇侯府霍亂東宮,著大理寺七月初一抄家,男丁十五歲上立斬,年下流放。
一行小字,寥寥數語,卻寫著一個大家氏族的慘烈的終結。
金漫在忠勇侯府四個字上逡巡了一圈,慢慢合攏了書頁,起身伸了個懶腰,手掌按在洛川的肩頭,「我去看看他們土豆種好了沒。」
「我……」洛川目光一頓,似乎想要說什麼,但神情很是猶豫。
金漫伸出食指放在自己的唇上,示意他不必勉強自己說下去。
洛川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即一種從未有過的異樣涌了上來,聲音有些慌亂,解釋道,「我並非有意瞞著你,而是我……」
「洛川。」金漫微笑著搖頭,「我知你從前不易,種種過往不必說與他人知道,但是你往後的日子,我希望你能過的開心一點。」
「或者等到了你想說的那一天,再講給我聽,我會準備好瓜子茶水的。」金漫仍舊漫不經心的笑著,目光朝窗外望去,剛看一眼,就像炸了毛的兔子,大聲道,「鹿鳴!生芽的土豆不能吃,放下放下!」
洛川眼見著金漫咋咋呼呼的跑了出去,活像老母雞扎著膀子去教訓不聽話的幼崽。
外面很快因為金漫的加入而熱鬧起來。
洛川一個人還在呆呆的發愣,為了剛才金漫的那句話。
我知你從前不易,唯願你日後安穩。
這是他十幾年裡聽到過的最好的話。
午後的太陽終於照耀得洛川眼睛酸脹,流下了眼淚。
金漫恰逢其時的回頭,看到洛川將那本卷宗收進書箱最底的盒子裡,微微彎了彎唇。
忙活著種完了土豆,幾近傍晚,金漫揉著酸痛的腰站在田裡,掰著指頭數了數,對人們說道,「等再過兩個月,就能吃上咱們自己種的白薯了!」
沒有聽到想像之中的歡呼,金漫納悶的看著眾人,「怎麼了?你們不喜歡白薯嗎?」
短暫的沉默,金漫看著這些褲腿高高挽起,赤著腳挖地的書生們,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的不對。
鹿苹抿緊嘴唇,鹿鳴湊到哥哥的身邊,攤開手心裡偷藏的一點土豆。
鹿苹把它小心的拿起,「大郡主說的可當真?」
抬頭看了看西墜的斜陽,金漫聳聳肩,「說實話,我雖然很困,但是也沒困到說胡話的地步。」
「若真的兩個月就可以有收成的話。」鹿苹狹長的文氣眼睛裡重新發出期待的光,「今年冬天,真的可以熬過去。」
「真會有這麼簡單嗎?」另外一個蠟黃臉色的書生虛弱的鏟了一下土,說道,「我在浮沉館七年了,沒有冬天不死人。」
「就靠這點芽子,能養活這一個院子的人?」書生咳嗽著說,雖然嘴上很嫌棄,但動作還是很輕柔。
乾燥的鬆散土疙瘩里,一點生著芽的土豆塊端正的坐在那兒,露出白白嫩嫩的果肉。
金漫頓了頓,蹲下身,撿起那塊小土豆,「簡單嗎?我覺得不簡單。」
「這麼一點點芽,將被埋進黑暗的土壤里,穿過一層層的阻礙,爭分奪秒的破土而出,這個過程必然不會輕鬆,而且白薯這種作物,成熟的時候也是地面上露出的少,土地深處才會給人驚喜。一邊向上生長,一邊下沉汲取營養。它們比你們,努力多了。」金漫的神情如常,完全沒有自己在批評別人的覺悟。
「大郡主此話何意?」蠟黃書生面色窘迫的問道。
金漫把土豆放回去,小心的攏了土,「我雖然在西院的時日不多,但是有個大膽的猜測。若不是你們西院人心不齊,也不會讓老五那個大字不識一筐的紙老虎給唬住?」
「他耍橫使蠻,不是他的對手。」蠟黃臉據理力爭。
「迫於淫威罷了。」
「我們是讀書人,怎麼可能和他一樣粗俗?」蠟黃臉滿臉不屑。
「所以啊假清高是沒用的,百無一用是書生啊兄弟。」金漫拍了拍他的肩頭,「禿頭老五搶男霸女,作威作福,看著他糟蹋那麼多姐妹,也能無動於衷,還要自稱是讀聖賢書的人嗎?」
「連個男人都不是啊。」金漫嘖嘖搖頭,看著蠟黃臉氣的胸口起伏,金漫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繼續進攻說道,「就好像這些土豆,哦不,白薯一樣。」
「寧願餓死,從前也不願親力親為的耕種?不僅假清高,還是真愚蠢。」
「我沒有。」蠟黃臉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他病的最重,但也跟著大家一起耕種,翻地,忙到現在,沒有偷懶。
金漫頭搖的撥浪鼓似的,「如果你們當初讀聖賢書的時候,也能順便讀一讀農業耕種的書籍,可能之前的那些個冬天,大家也不會餓死那麼多人。」
「你……你!你!」蠟黃臉氣的咬牙切齒。
身旁有人看不過去,小聲辯解道,「不是的大郡主,從前有禿頭老五在,他不可能讓我們種東西吃的,他可是連水井都掠奪走的強盜啊。」
「那我不管,反正就是他這種人。」金漫手一指蠟黃臉,「窩囊廢。」
三個字宛如三下重錘,砸的蠟黃臉彎下了腰,狂咳一陣,鮮血就噴了出來。
鹿苹慌忙攙扶住蠟黃臉,「黃生,黃生。」
「我去,還真姓黃啊。」金漫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對著不知何時走到身邊的洛川笑著低聲說,「你說是不是因為臉黃才姓黃的啊?」
她自認為聲音很低,但其實,蠟黃臉聽得一清二楚,第二口血又噴了出來。
「你……你才……臉黃……」蠟黃臉最討厭別人說他臉黃了。
鹿苹拍打著蠟黃臉的後背,勸慰著。
「你就是蠻不講理的大小姐做派!我們讀書人不和你一樣計較。且看在你除掉了老五,把水井還給我們,帶著我們種糧食的份上,我……我,我不和你斗口!」蠟黃臉說著不鬥口,結果說的比啥都多。
金漫抱著肩膀看著他。
直到蠟黃臉說的累了,吸了口氣才發現自己之前自己胸口的悶脹感輕鬆了很多,說話的時候也沒有氣息不夠的情況了,滿臉驚疑的伸手在自己的胸口上劃拉,「我,鹿苹,我是不是……」
鹿苹也驚訝的看著他,「你氣色比之前好了很多,臉不那麼黃了。」
蠟黃臉:「……」
「難道是你?你是故意的!」蠟黃臉滿面不可置信,「你故意讓我動怒,就是為了讓我吐血?」
金漫指了指地上血跡,裡面隱約可見一些肉樣顆粒,「氣血阻滯,肺經淤堵,這點子淤血吐出來就好了。」
蠟黃臉十分羞愧,拿袖子趕忙擦嘴上的血跡,保持禮儀,「大郡主你……您何不直說,我方才十分無禮。」
金漫揮了揮手,「說了還管什麼用,就是要出其不意的,氣你。」
她故意眨了眨眼,撿起挑水的小瓦罐,丟給蠟黃臉,「那你去替我澆水吧!別偷懶啊。」
「那您去做什麼?」蠟黃臉現在對金漫可謂一臉崇拜。
「我?」金漫睜大眼睛,一本正經,「我自然是去偷懶啊。」
眾人紛紛過來給蠟黃臉道賀,蠟黃臉對著金漫的背影,恭敬的鞠了一躬,「後輩黃生,多謝郡主救命之恩。大郡主醫術高明,救人水火。」
金漫瀟灑的擺了擺手,「別拍馬屁,白薯熟了也不會多給你一塊的。」
眾人哄堂大笑,黃生直起身子好好的舒展了身體,多年咳嗽,讓他年紀輕輕竟然有些佝僂。但是就被這個少女,幾句話的功夫給治好了。
黃生攤開雙手,喃喃道,「原來我患的並非不可醫治的頑疾啊。」
眾人逐漸平靜下來,神情沒落。
「讓我們無藥可救的,不是疾病,是這座浮沉館吶。」
傍晚的風,輕輕吹來,吹散了一些心頭被可以隱藏下去的痛。
也吹來了小西在西院角落傳出的哀求聲,以及另一個女子極高的尖叫聲。
「吃裡扒外的東西!還有臉回來?想要死契,你就死了這條心!你死了,骨灰也是我溫家的!我就算要你挫骨揚灰,你也得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