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自古都是百姓受苦

  雖說趙泰忍痛又殺了幾人，但那種看不到生機的絕望情緒一旦形成，不斷傳播之下，竟成了籠罩雁海關的陰雲。

  壓抑在眾守軍心頭的那種絕望，令人窒息。

  越來越多的人喪失鬥志，頹然哭泣，城頭的守軍漸漸減少。

  雪家軍的攻勢卻一點沒有減弱，反而更加兇猛。城頭漸漸變得岌岌可危，趙泰已經親自在擂鼓了，然而收效漸微。

  敗勢已顯，任誰也無法挽回。

  城頭上的雪家軍越來越多，已經無法有效驅逐，雙方開始還能勢均力敵相互拼殺。

  不一刻功夫，就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

  趙泰一個人在城樓上鼓聲不斷，卻仿似成了獨角戲，然而他還在咬著牙，不停的擂鼓。好像那是他救命的稻草，只有抓緊了才不會掉入深淵。

  城內已經亂了，能跑出去的都在家丁護院的簇擁下早早離開，通往京城方向的城門已經打開，無人防守。

  

  街道上哭聲，慌張的奔逃聲充斥著整個雁海關。

  當雪臨霜登上城樓時，趙泰的雙手已經被鮮血沾滿，天地間只剩下那一聲聲悲愴的鼓聲兀自迴響。

  雪魁一聲冷哼，道：「趙泰，大勢已去，雁海關已經在我們掌控之中，而今你還有何話要說？」

  趙泰聞言，原本揮向戰鼓的鼓槌停在半空，一雙早已麻木的手臂此時再也堅持不住，順勢滑落。

  「咕咚」

  鼓槌落地。

  趙泰沙啞的嗓音響起：「成王敗寇，我無話可說。只求雪將軍能放過城中百姓。」

  此刻，雪臨霜依舊冷著臉，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雪魁在一旁恨聲道：「因你一意孤行，導致我雪家軍三萬兒郎客死他鄉，你還有資格和我們談條件？」

  趙泰嘆息道：「百姓是無辜的。」

  雪魁不以為然，道：「助你殺我兒郎時，他們可曾無辜？又哪來無辜之說？」

  趙泰看向雪臨霜，道：「雪將軍，當年抗擊匈奴，我雁海關百姓曾為將軍捐贈糧草，關外苦寒，關內百姓曾為將軍送去冬衣。將軍真要揮刀相向？」

  雪臨霜冷哼一聲，卻不言語。

  雪魁見狀，怒斥道：「些許恩情，怎抵得上三萬餘性命？況且，我雪家為保一方平安，終年櫛風沐雪，才有這關內百姓不受侵擾。而今，往日種種不需多言。若你臨終遺言就是這般，不必再說。」

  趙泰面露悲戚，向著京城方向跪倒，磕了頭道：「趙某忠君為國，死不足惜。」

  這時，城下有傳令兵上前，行禮道：「啟稟將軍，城內賤民部分逃亡，而今尚有五萬餘人。」

  雪臨霜此刻壓抑的情感再也無法壓制，怒道：「殺!」

  一言出，仿似悶雷炸響，跪在地上的趙泰此時驚怒交加，怒斥道：「狗賊，城內百姓皆是我朝子民，你等此舉與匈奴無異！必遭天譴！」

  雪臨霜此刻怒火攻心，哪裡會聽他囉嗦，下令道：「將趙泰押在城樓，一眾賤民驅逐城外，我要讓他親眼看著那些人全都是因他而死。」

  似乎這樣還不解氣，雪臨霜又道：「令，先遣部隊追剿逃亡之人，但凡捉拿，就地格殺。」

  頓時，趙泰心如死灰，頹坐在地。

  倘若給他選擇，重來一次，他是否還會像先前那般一意孤行呢？或許依舊是這般結果，或許會是另一種結局，但，世間終究沒有如果。

  在一陣陣的哀求和叫罵聲中，城內百姓被驅逐出城，在攻守雙方交戰之處，排起了長長的隊列，浩浩蕩蕩的看不到盡頭。隊列中，兀自還有哇哇哭泣的孩童，也有白髮蒼蒼的老者，但不論老幼，哪怕哭喊聲音直衝雲霄都改變不了他們命運的結局。

  趙泰被吊在城樓，看著往昔熟悉的身影，一個個從黑洞洞的城門走出，悲愴的哭泣聲，讓人動容的哀求聲，一字一句如同鋼針鑽入耳中，又如同刻刀戳進心頭。

  此刻，他後悔了。

  眼睜睜看著這些無辜之人，因為他的決定面臨屠刀加身，他不由得內心質問自己：是我錯了麼？

  然而，一切都無法改變了。

  趙泰最終到死，都是在自責之中，眼睛永遠的合不上了。

  雁海關的消息，傳到了嘉琅，傳到了京城，傳到了皇宮。

  原本得知雪臨霜已經行動的劉千還暗自竊喜，總算不用再擔心兩位妃子失蹤的問題了。有這麼大的事情在前面頂著，後宮那點事還叫事兒？

  但，得知雁海關被破，軍民被屠，劉千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位雪將軍殺心太重了點，難怪雪薇在後宮中肆無忌憚的殺小太監，感情這是遺傳啊。

  但隨即劉千又想到另一個問題，倘若當真雪臨霜做了皇帝，又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呢？

  破壞容易重建難，一個國家的秩序被打亂之後，新定的秩序真的就比原先的要好麼？

  縱觀現代所了解的歷史，沒有哪次農民起義或者宮廷政變從根本上解決百姓的問題。

  無外乎改朝換代，從原來的一批人換成新的一批，換湯不換藥。

  倒不是劉千聖母婊了，封建社會，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本就是社會制度導致的問題。只不過是屠城這種駭人聽聞的事發生在身邊時，才會被那種衝擊震撼心靈。讓人不寒而慄。

  這兩日趙恆守職的時候總是心神不寧，自上次雁海關傳來遇襲的消息，趙恆就整個人神情緊繃。

  守城的是他兄長，家中得知消息飯都吃不下，趙恆也將情況告知了劉千。當得知兄長戰死，趙恆險些暈厥過去。

  劉千當即讓他回家料理趙泰的身後事，同時心裡不免惴惴不安。雪臨霜等於是他便宜老丈人，趙恆也算是他半個兄弟了。如今鬧到現在的局面，怎麼不讓人揪心。

  但又沒辦法，劉千都有些猶豫，以後該怎麼面對趙恆。

  即便劉千和趙泰素不相識，終究因為趙恆的關係，不得不面對眼下的尷尬局面。

  將宮裡的事務安排妥當，巡查之事交給手下人全權負責，又向和王爺告知假，前往弔唁。

  原本雁海關失守朝中已經震驚，但畢竟劉千護衛皇帝也稱得上是幫不上忙，和王爺憂心局勢，也沒多說什麼，只讓他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