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五年後

  冷風習習，竹影斑駁。

  寧缺看了一眼獨孤劍，隨即繼續說道：

  「我那時再伸手去拿第三塊青石上的劍，只提起數尺，嗆啷一聲，竟然脫手落下，在石上一碰，火花四濺，不禁嚇了我一跳。」

  「原來那柄劍黑黝黝的毫無異狀，卻是沉重至極，三尺多長的一把劍，重量竟不下七八十斤，比之戰陣上最沉重的金刀大戟尤重數倍。此劍不僅笨重，就連劍尖劍鋒都沒有開口，也算奇了。」

  

  獨孤劍聽到寧缺的話，不由自主地看向他手中的長劍。

  同樣是一柄重劍。

  「我當下朝著石刻看去，與之前的一樣，那石刻上果有兩行小字：【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四十歲前持之橫行天下。】」

  「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獨孤劍口中不由輕念著這句話，心中似有所悟，但世間劍術，不論哪一門哪一派的變化如何不同，都是以輕靈迅疾為上。

  但他剛剛亦是體會過寧缺一力破萬法的霸道。

  他嘆了一口氣，微微搖頭：

  「唯天下之至誠能勝天下之至偽，唯天下之至拙能勝天下之至巧。」

  確實，拙，並非愚拙，而是虛懷若谷，厚德載物。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技巧都顯得微不足道。

  許久。

  「放下重劍之後，我再去取最後一柄劍，這一次，我又上了一個當。我知道這劍定然比前一柄劍更重，因此提劍時力運於臂。」

  寧缺說到這裡，頓了一下。

  餘光掃向獨孤劍，發現他的劍眉已經凝重了起來。

  「可我終究還是錯了，哪知道我一把抓起那把劍的時候，卻輕飄飄的，渾似無物，凝神看去，竟然是一柄木劍，年歲已久，劍身劍柄均已腐朽。」

  「木劍！」

  獨孤劍驚呼一聲。

  「不錯，正是一柄木劍。當時，我心中亦是驚訝萬分，隨即就朝著劍下石刻看去，只見那石刻上赫然寫道：【四十歲後，不滯於物，草木竹石均可為劍。自此精修，漸進於無劍勝有劍之境。】前輩神技，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無劍勝有劍？無招勝有招？」

  獨孤劍的目光閃爍，仿佛又看到了更高的劍道境界。

  就在這時，寧缺的眼神微變。

  他識海之中的神念之火突然泯滅不定，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看著眼前戰意昂揚的劍聖獨孤劍，他惋惜說道：

  「劍聖，今日你我不分高下，日後再見，再分勝負。」

  獨孤劍手持無雙劍，疑惑道：

  「為何要等到日後？今日不是更好。」

  在劍聖獨孤劍詫異的目光之中，寧缺的身影緩緩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在竹林之中。

  獨孤劍環視一周，不見寧缺，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是夢？是幻？

  他心中久久不語。

  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有了一個劍道方向。

  此時，他又想起僧皇的寓言。

  東方？

  靜極思動。

  劍聖踏上了東遊之路。

  ......

  怪石。

  怪山。

  兩柄怪劍。

  一道暴跳如雷的聲音傳入寧缺的耳中。

  「好！英雄劍，既然你倆這麼清高，這麼寧碎不屈，誓死也不讓本劍聖得到你們！那，本劍聖也不會讓任何人得到你們！」

  「我已不想再見你們，在受你們的侮辱！最乾脆的方法，就是——」

  「把你們徹底毀滅！」

  羞怒填胸！劍聖一發不可收拾，再難自己，他猛地舉起自己的無雙劍，便往英雄雙劍斬去，他要毀劍！

  就在無雙劍已劈至英雄雙劍兩尺之內時，兩柄英雄劍赫然「嗡嗡」作響！似在哀鳴！

  就在劍聖以為兩柄劍在求饒的時候，他的面色突地大變。

  因為他能感受到有兩股很可怕的感覺至正向劍峰逼近！是的！他肯定自己沒錯！這兩股令他這個劍聖也感到可怕的感覺！

  同一時間，英雄雙劍又再度「嗡嗡」作響！

  「原來你們並不是在向我求饒，而是呼喚你們的主人！」

  劍聖的眼神凝重起來。

  「這便是你們倆等了數千年的主人嗎？」

  話音剛落。

  他身後已響起兩陣破風之聲……

  有人來了！

  是英雄劍等待的主人來了？

  不！劍聖不需回首，以其蓋世修為，便已經知道來者並非英雄劍的主人！

  「好久不見，劍聖！」

  劍聖聞言轉首看去，只見寧缺亦如那日一般，風度翩翩立在怪石之上。

  「好久不見。只是，我已經鬢生華髮，而君風采依舊，仿如昨日。」

  劍聖的眼神死死地看著寧缺。

  仿佛想要洞穿他的一切。

  為什麼此人容顏依舊，而自己卻已白首窮經。

  「閣下也是來取劍的？」

  寧缺的目光順著劍聖的話語望了過去。

  怪山名叫寒山，乃是碧水山上的一個寒山。

  這裡終年都瀰漫著一層濃濃的煙霧。

  此時，在煙霧之中的怪石之中，斜斜地插著兩柄不知應該能否稱作劍的劍。

  尋常的劍，乃是金鐵所鑄。

  但這兩柄劍，卻是石造的。

  寧缺看著這兩柄劍上的風塵、裂痕，它倆仿佛自天地之始，就已經被插在這裡。

  它們，已歷盡數不清的春秋朝露，數不盡的碧世滄桑。

  寧缺身為一個劍客，自然能感受到這兩柄劍的不凡之處。

  他看了一眼劍聖，緩緩笑道：

  「看來這劍的主人已經來了。」

  他的話音剛落，三道身影已經出現在兩人的面前。

  寧缺卻認得分明，這三人就是慕應雄，慕英名以及小瑜。

  「老夫等的人亦來了！」

  劍聖的目光亦是落在慕應雄和慕英名的身上。

  「是你！」

  劍聖的目光收緊，死死地看著慕應雄。

  慕應雄看了一眼劍聖，淡淡說道：

  「你，認得我？」

  劍聖冷笑：

  「我當然認識你，縱然我沒見過你，但你在你娘肚內的時候，已能散發一股皇者劍氣，這樣獨特的對手，我怎會不記得你？」

  對！

  當年應雄在慕夫人肚內的時候，劍聖已能感應到他天生的皇者劍氣，如今應雄已在眼前，劍聖不用多看，只稍一感覺，已知道他是誰了！

  饒是慕應雄處變不驚，還是無比震異的道：

  「你，就是那個約我十九歲時決戰的劍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