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渡鴉的日子（1）

  每天早晨，利安德去城牆上站崗後，狄奧多拉就到議事廳去。圍城的第十天，她剛走出王宮，她的管家就向她走來。「菲隆，」她向他點了點頭。「你今天早上很想見我。」

  

  「陛下，」他鞠了一躬，在她身旁邁起步來。「昨晚阿戈利斯伯爵告訴我了，但我不想打擾您。他打算繼續以長子的名義對西索尼亞提出主權要求。」

  「他知道我是反對的，」狄奧多拉說，她的聲音在憤怒和疲憊中迴蕩。「我不會允許他的兒子統治兩個郡。」

  「唉，我們還沒有找到更牢固的傳承鏈呢。」管家遺憾地說。「如果你禁止這樣做，你就不能在法律上這樣做。」

  狄奧多拉嘆息道:「這樣一來，Lykia又會有一個不滿的貴族站在他這邊了。」「可是如果我強迫他們，他們又能怎樣報復呢?」如果他們認為利安德會站在他們那邊，那就大錯特錯了。」

  「你是女王。」菲隆同意了，儘管他說話有些猶豫。「不過，與諸侯作對是不明智的，陛下。尤其是敵人就在我們家門口。」

  「很好，」狄奧多拉承認道，「我們會想出一個妥協的辦法。建議阿爾戈利斯伯爵把這個郡給他的第二個兒子，但條件是他必須放棄對他父親的土地的一切權利。」

  「我會轉達你的願望。」菲隆答應道。「雖然利克加斯伯爵可能會認為這違背了你的諾言，讓他妹妹的兒子得到一個地主的頭銜，」管家指出。

  「也許我應該考慮放棄拉科尼亞，」狄奧多拉沉思著說，當他們聽到低沉的喃喃的聲音時，她停了下來。

  「陛下?」菲倫疑惑地說。

  「不管怎樣，我都沒有時間管理封地。」狄奧多拉繼續說，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你聽見有人說話嗎?」她朝走廊里幾扇開著的門瞥了一眼，問道。

  「修女們昨天把幾個士兵轉移到這裡來了。」管家向她解釋道。「聽起來是在國王以前的房間裡。」

  狄奧多拉對菲隆說:「你們先走吧。」「讓我的秘書給阿戈利斯起草文件，如果他同意的話。」

  「遵命。」菲倫鞠了一躬，把她一個人留在走廊里。

  狄奧多拉反過來走進了她丈夫曾經的私人房間。除了床，他什麼東西也沒有留下;相反，房間裡擺滿了各種材料的床。他們全都被纏著繃帶的人占據了;他們的傷口似乎都很嚴重，他們都站不起來了。其中一人在低聲細語，這是狄奧多拉以前聽到過的聲音之一。「水。」他低聲說。「水。水。」一遍又一遍。狄奧多拉轉過身來，看見他的眼睛纏著繃帶。王后環顧四周，看到一罐水。她裝滿了一個錫杯，走到那個男人面前。

  「我有水，」她提醒他，他把蒙著眼睛的臉轉向她。她把一隻手放在他的臉頰上，穩住他，然後把杯子端到他唇邊，讓他喝。

  「謝謝。」他嘶啞地說，倒在床上。

  「不用客氣，」狄奧多拉回答道，環視著其他受傷的人。其中一人躺在那裡，頭裹著染紅的布。他的眼睛睜著，但目光呆滯地望著空中。「你渴嗎?」狄奧多拉問道，想引起他的注意。他沒有回應，甚至沒有承認她跟他說過話。他只是躺著，凝視著虛無。

  門口傳來一陣響聲，狄奧多拉轉過身來，她看見一個年輕的女祭司拿著幾捆布匹走了進來。諾恩把它們放在放水罐的桌子上，注意到另一個女人。「哦，」她驚叫著，開始整理她紅色長袍的褶皺。「陛下，」她迅速補充道，深深鞠了一躬。

  「你是他們的看護人嗎?」狄奧多拉問道。他渴了。我給了他水，」她指著那個被蒙住眼睛的士兵說。

  「對不起，陛下。」女祭司結結巴巴地說。「我得先照顧其他人，然後找布給他們換繃帶，還有——」

  狄奧多拉舉起一隻手，不讓他們說話。「不用解釋，我只是想知道。你手下有很多士兵嗎?」

  「大約五十歲左右，」對方回答。「三天前才十隻，但他們不斷帶來更多。」

  「你叫什麼名字?」狄奧多拉親切地問道。

  「我是佐伊修女。」諾恩紅著臉說，又微微鞠了一躬。

  「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來檢查他們的敷料，必要時更換。保持傷口清潔。」

  「你每天早上都這樣嗎?」

  「是的，陛下。」

  「聽起來你需要幫忙。」狄奧多拉說著，把袖子拉了起來。

  年輕的諾恩難以置信地看著皇后。「陛下?」

  「你得教我怎麼做。我們最好快點，我想我的管家和抄寫員還在等我呢。」

  「但是，」佐伊結結巴巴地說，「這活兒不適合皇室成員干。」

  「也許不是，」狄奧多拉承認，低頭看了看她裸露的胳膊和手。「不過，既然我只有這雙鞋，那就只好這樣了。趕快。」

  「是的，陛下。」佐伊咽了口唾沫，準備好水和布。

  當利安德晚上回到宮殿時，他發現裡面比平時更多人。每個房間似乎都擠滿了傷員，到處都是穿著長袍的人，在照顧他們。甚至連御翼也在使用，當他走進他與狄奧多拉共用的臥房時，他鬆了一口氣。隨著門的關閉，人們移動的聲音，傷員痛苦的呻吟聲，以及不斷發生的喋喋不休的聲音，都被壓制住了。利安德摘下頭盔，才環顧四周，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

  他把一塊布浸在一碗水裡，擦了擦臉上的污垢、汗水和干血。狄奧多拉走進房間時，他正解開他的劍帶，發現他就在那個位置上。「你回來了，」她微笑著說。「看來還安然無恙。」

  「我確實很高興，」利安德說著，回以她的微笑。「我想這是我第一次比你先回來。」

  「有這麼多事要做。」狄奧多拉聳聳肩承認道。「一天的時間不夠用。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我可能還得在這裡住上幾個晚上。」

  「你手上沾滿了鮮血，」利安德皺著眉頭打斷了他的話。「你受傷了嗎?」

  「這不是我的。」狄奧多拉馬上解釋道。「是士兵送來的。」

  「士兵們?」利安得驚叫。

  狄奧多拉解釋說:「我正在幫助女教徒和普通弟兄們救治傷員。」「他們自己照顧的人太多了。我還派了幾個宮中的僕人，但還是不夠。」她說著，站在利安得的位置上，站在碗邊洗手。

  「恐怕還會有更多的人來。」利安德陰沉地嘟囔著。「敵人加強了他們的行動。他們不給我們片刻喘息的機會。」

  「我勇敢的國王，」狄奧多拉微笑著走過去擁抱他。「它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王國遲早會解救我們的。」她邊說邊用雙臂環抱著他。

  「的確，他們會的。」利安德微笑著，回以擁抱。他掙脫她，轉過身來，在她看到他的笑容變得空洞之前，就開始脫掉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