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沒有尊重，何談信任

  桌上的熱菜散發著縷縷香氣，兩人卻沒再動過一筷。

  「不好。」他低頭望向桌上的紅糖雞蛋湯，冷笑著道。

  梁珍當場僵住，臉色霎時青白，她沒想到自己放低姿態道歉竟會被拒絕，還拒絕得如此乾脆。

  她久久沒有回應，只有胸口劇烈地起伏能讓人感受得到那壓抑的巨大怒意。

  陸白抬眸，暗淡的眸子直迎梁珍刀刃般壓來的視線，甚至隱隱能聽得到梁珍後槽牙擠壓的「咯吱」聲。

  

  他的狀態也很糟糕，堅持坐在那裡只是因為四肢酸軟無力，腦袋一陣陣嗡鳴。

  「那我算什麼？」陸白抬手揉了揉眼眶，生生把呼之欲出的眼淚倒了回去，隨後突然苦笑了起來，肌肉隨之扭曲，笑得比哭還難看，幾乎是扯著嗓子吼道：「算你的情/夫嗎！」

  梁珍眉間緊縮，臉色愈發鐵青，她從沒見過如此犀利的陸白，以前他總是輕聲細語，再生氣也只會憋屈著不說話，哪會這般失聲大吼，還是在公共場合。

  她下意識環顧四周。

  幸好，陸白聲線生來細軟，再吼也敵不過周圍漢子們的划拳闊談聲，四周依舊喧鬧，無人注意到他們倆。

  「你也會怕別人聽到啊，」陸白鼻尖通紅，說話也帶了明顯的鼻音，「那你想過，別人怎麼看我嗎？」

  梁珍愣了愣，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她圈子裡的人，形婚家庭大有人在，以至於以為此事稀鬆平常，哪想過別人怎麼看。

  片刻後，梁珍面無表情地喝了一口服務員倒的劣質茶水，說：「特殊時期，不想惹麻煩罷了。」

  「梁寧兩家正式聯姻後，別人怎麼想關你什麼事？」

  「關我什麼事？」陸白重複著，滿眼不可思議。

  他無法理解梁珍的思維，也許這就是所謂的「兩個不同的世界」。

  他曾努力融入過，結果發現自己越來越格格不入。

  算了，現在也不需要再融入，再去強迫自己理解那些奇怪的思維。

  太過急切地想要靠近，只會愈發迷失，而現在，他只想重新做回自己。

  陸白心痛難當，握拳捂著胸口，慘笑道：「如果你真的尊重我，就不會讓我做你的情/夫。」

  「梁珍啊，」陸白此刻的眼底異常清明，他繼續輕聲道：「放過我吧，我玩不起。」

  梁珍看著陸白猙獰的臉，也想不明白。

  她梁珍這輩子何時這般低頭過，還不夠尊重嗎？陸白分別是不識好歹！

  梁珍臉色徹底沉下來，咬牙切齒道：「你到底要怎樣？」

  陸白垂眸，深深換了幾口氣。

  是啊，他到底要怎樣，明知不可能，非要來找難堪。

  總不能說，我要你悔婚！

  上次他便知道了答案，沒必要再自討沒趣，梁珍需要的，不過是一個情/夫罷了。破壞別人婚姻這等齷齪事，陸白這輩子都做不到！

  「不怎樣，我不配。」

  他僵硬地站起身，甚至沒看見遺落在桌面上的手機，轉身就想走。

  嗡——嗡嗡——嗡嗡嗡——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陸白回頭，便看到梁珍目露凶光，攥緊的拳頭髮出「咔嚓」骨節響。

  屏幕的來現顯示分明寫著「何嘉怡」。

  先前聯繫不上師父，陸白擔心節目組狀況，邊聯繫了何嘉怡，這段時間來兩人一直沒聯繫過，好巧不巧，何嘉怡偏偏這時候來電……

  他無奈走回來，伸手想拿回手機，卻隨著「啪」一聲，連同右手和手機一齊被梁珍單手按住。

  桌上的杯子和碗碟劇烈晃動，溢處幾大滴茶水和菜湯，讓陸白瞬間想起那些酒醉鬧事的客人，身子不由得一顫。

  「我當你裝什麼假清高，原來是伴新的金主了！」梁珍陰冷的目光直戳陸白，邊說著，手上還用了些力氣，「你傻嗎，她再出名也不過一個戲子！」

  陸白薄薄的手掌被手機金屬殼硌得生疼，心臟更是疼痛欲裂。

  他們「相戀」其間，正常情侶間該有的情感他們從未有過，沒有尊重，何談信任！

  他此刻突然不想解釋，咬緊牙關，崩出句：「至少她未婚！」

  梁珍徹底炸了！掄起拳頭狠狠砸在陸白手邊的桌面上。

  「哐當」一聲巨響，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這頭，只見桌板翻倒，碗碟碎落一地，剩菜和湯水濺了那服務員一身。

  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顧客鬧事，有幾個顧客正想走過去詢問情況，卻被趕來的保鏢伸手攔住。

  「各位，很抱歉，今日飯店暫停營業，」為首的黑色夾克保鏢微微欠身，揚聲道：「所有帳單都由我們來付帳，給各位帶來的不便，還請諒解。」

  這幾個身高一米九的肌肉猛/男往小飯店四周一站，本就不寬敞的前廳顯得愈發擁擠，那氣勢不怒自威。

  傻子也看得出這夥人不好惹，加之保鏢出言得體，又承諾付帳，眾人瞅了幾眼後紛紛離開，沒再多事。

  老闆娘嚇得蹲進櫃檯，正拿出手機想報警，抬眸就和一個大塊頭保鏢四目相對！

  「啊！」老闆娘被嚇得一跳，她緊緊攥住手機，背脊貼到牆面上，硬生生撐出幾分氣勢，揚聲道：「你……你你們到對想要幹嘛，別欺人太甚，我要報警了！」

  「不用報警，」保鏢領頭緩緩走來，抬手指了指被梁珍扣住的陸白，說：「不過催債罷了，警察來了他也得還。」

  他微笑著拉開夾克拉鏈，從內兜掏出十幾沓現金，全部擱在櫃檯前，「這些就當做今天的賠償，如果不夠，待會兒再補。」

  老闆娘哪裡敢收，怎麼看那十幾萬現金都不像「正經錢」，更何況今天的損失絕對達不到十幾萬。

  難道這些人要砸店？

  老闆娘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這時，梁珍牽強地扯了扯嘴角，沒事兒人一樣重新坐回去，語調沒什麼起伏地說：「陸白，老闆問你，需不需要報警？」

  陸白把目光從碎得四分五裂的手機上移開，閉上了眼，有氣無力地道：「不用。」

  老闆娘眼色精，知道惹不起梁珍，聽陸白這樣說，就放下手機，默默收起了那堆現金。

  「收拾一下，」梁珍瞥了眼地上的殘羹碎片，淡淡道：「重新炒幾個菜過來。」

  陸白深深望了梁珍一眼，胸口像被壓了塊巨石，重得他喘不上氣。

  顯而易見，此事過後，老闆娘定不敢再留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棲身之所，又被梁珍親手搗毀。

  他又能如何，換一家餐館也是憑白連累別人。

  「非要這樣逼我嗎？」陸白的嗓音變得沙啞，仿佛有東西堵在喉嚨，氣息十分鬱結。

  「怎麼？你不是愛當廚子嗎？」梁珍冷冷盯著他，「那就現在去炒！」

  陸白握緊了拳頭，久久未動，梁珍也不急，好整以暇地等待他的反應。

  過了半響，陸白鬆開了拳頭，雙手無力地耷拉下來，像泄氣的皮球一般，只剩個虛軟的皮囊，他點點頭，轉身向後廚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