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元氣攤主

  「你再說一遍！」

  梁珍冷厲的聲音充斥整個房間。陸白嚇得發顫，明亮的眸子漸漸氤氳，好像再凶一下就要哭出來。

  他再說不出一個字，稍稍退後一步，單薄的背脊已經貼上了冰冷的牆，凍得他打了個激靈。

  陸白虛弱膽顫的模樣勾起梁珍一絲憐憫，她咽下怒意，重新把人攬入懷中，溫聲哄道：「乖，你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不要想太多，等出師就能找到體面的工作。」

  陸白被抱起來重新放回沙發，呆望著梁珍，眼尾漸漸泛紅。

  他不理解梁珍的「丟臉」與「體面」，他本來就只是個小廚子，小攤主啊！

  或者說梁珍原本就看不起他，不過是帶到身邊玩玩，他自然需要學著變得「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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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經很努力在穿著打扮上向梁珍喜歡的方式靠攏，儘量讓自己「上的了台面」。

  可他憑自己的本事賺錢，為什麼要覺得丟臉！

  梁珍的態度已經放緩，眼眸卻風平浪靜，仿佛只是理所當然地哄小寵物，沒有絲毫歉意。

  無論是把他折騰生病，還是罵他廉價丟臉，都沒有任何不妥。

  梁珍揉了揉陸白軟乎乎的頭髮，又哄道：「換個生日願望吧，想要什麼姐姐都買。」

  陸白搖搖頭，難受得說不出話。

  梁珍只當他還沒想好，轉身走到桌子邊，拆開方才放在上面的乳白色禮盒，裡面竟是一個草.莓口味的生日蛋糕。

  「生日快樂寶貝兒，今天能吃下東西嗎？」

  陸白眼底閃過一瞬光亮，唇角也短暫地輕輕上挑。

  第一次吃到真正的生日蛋糕本該興奮至極，可惜那份快樂在陸白心頭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只有無法逾越的鴻溝，無論是物質條件、還是感情態度。

  他點點頭，安靜地吃下一塊兒蛋糕，再如往常那樣，滿足梁珍提出的一切要求。

  只是蛋糕好像失去了甜味，輾轉反側也沒有了原先的歡愉。

  他害怕失去，甚至害怕真相，這種擔憂愈發加重，人也變得愈發沉默。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半個月，陸白沒有再提出搬走，也沒有再講擺攤的事。

  直到這天，沈時生開例會，詢問三個徒弟的最近的發展計劃。

  坐在小茶桌對面的程星星率先站起身，乾脆利落地回答：「我計劃出師後先開一家甜品店，再開一家小吃館，再開一家中餐廳，同時開一家西餐……」

  「閉嘴！」沈時生沒好氣地打斷他，直言道：「你不適合創業，建議去好益來、白天鵝、爺爺家、湖地撈這類老牌甜品餐飲的研發部。或者直接跟著你師兄。」

  沈時生隨性地斜倚在沙發靠墊上，任由微卷的淺棕色劉海擋住他半隻漂亮的眼，「當然，也可以繼續跟著我。」

  陸白認真聆聽著，目光轉向程星星，後者抬手拽了拽襯衫領口，不服氣的表情沒撐過三秒，立即眉開眼笑，乾脆地應道：「好嘞，我跟著師父！」

  沈時生並不意外，隨手從甜品架上捻起一塊程星星做的巧克力松塔，眼神示意晟銘發言。

  晟銘已經出師，在晟氏小館挑起研發部大梁，來學校只是為了幫忙做教習老師，但沈時生作為師父，依舊關心徒弟的發展狀況。

  「晟世小館這邊，菜品研發還算順利，只是同行抄襲仿造現象也愈發嚴重，」晟銘頓了頓，又說：「不過這些都是經營的事，由我哥處理。」

  晟銘立身正坐在陸白對面，整個人仿佛一座展廳里的雕像，儀態端莊，形象俊朗，讓陸白有種為師兄做綠葉的奉獻感。

  「經營的事我不懂，」沈時生慢條細理地咀嚼著口中的松塔，目光稍稍瞥向陸白，說：「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問問梁總是否願意分享經驗。」

  「謝謝師父！」程星星莫名其妙地答了一嘴。

  晟銘看向程星星，清冷的眼眸少有地露出幾分溫柔。

  「多謝師父。」晟銘也應道。

  沈時生點點頭，目光終於落在陸白身上。

  晟銘已經出師、程星星即將出師，只有陸白還是個半吊子。

  陸白本以為不會被問到，沒想到還是逃不過，他猶豫了兩秒，小聲道：「我本來想繼續擺炒麵攤，但……」

  「那就繼續，」沈時生打斷他，喉嚨上下一滾，咽下松塔，又抬起茶杯小啜了一口，才緩緩道：「你們每個人適合走的路子都不一樣，學習只是為了走好該走的路。」

  「陸白，小吃攤不是你的終點，但的確是你的起點，在最開始的地方摸索風格再好不過。」沈時生接著說，「你想做，就繼續做好了。」

  「棒！又可以去蹭炒麵啦！」程星星雙手叉起腰杆，興奮地道。

  眾人都覺得很合適，唯獨當事人陸白，額間緊張地冒出一層薄汗，支支吾吾地說：「可我……我有點事……不太方便……不能繼續擺攤。」

  程星星聽得一頭霧水，蹙起眉，疑惑地望著陸白；晟銘沒什麼表情，一動不動地端坐在原地；只有沈時生輕鬆地笑了笑，「沒事，去做吧。記得打扮好看點兒。」

  那雙茶褐色眸子莫名讓人心安，陸白漸漸冷靜下來，最終點了點頭，「好，我儘快出攤。」

  逃避不是解決辦法，他總得和梁珍說清楚，他不是能被豢養在家的小寵物，得有自己的事業。

  何況現在的他欠梁珍太多，又寄人籬下，自然而然地矮人一頭。他依舊抱有一絲幻想，盼著早日把債務還清，渴望和梁珍平等地相處。

  一周後，陸白如約出攤。

  只是這回沒敢擺在梁氏大樓對面，而是按照沈時生的建議，花光所有的積蓄，在A市最繁華的夜市租了一個小吃攤位點。

  陸白今日穿了一件寬鬆白色襯衫，外搭水洗藍牛仔外套。

  質地精良、款式講究的衣服襯得他愈發青春洋溢，像是個體驗生活的兼職大學生，可舉手投足間又透露著攤主烹飪技術的專業。

  鮮明的反差立即引來人群圍觀，開攤沒多久，已經賣出去好幾十份炒麵。

  攤主有條不紊地往油鍋里撒下花椒蒜瓣，濃郁的香氣掩蓋住同行，張揚地占領了方圓幾十米。

  一位身穿黑色吊帶裙的主播舉著手機支架路過此地，不由得停下腳步，尋著味道，把鏡頭轉向了陸白的攤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