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修羅場

  門外的喧譁聲不止，引來了安保和更多服務生。

  陸白在眾人充滿鄙夷的注視中無所遁形，只好讓同事接過手裡的活，摘下廚師帽，朝門口走去。

  陸白埋頭疾走，儘量不看他人，那拘謹的姿態仿佛和平常別無二致，但仔細看卻能發現他四肢僵硬得像個木偶，唯有指尖緊緊攥住廚師帽，快把帽檐都摳歪了。

  陸白剛按下門栓，鐵門就「哐」一聲砸在他腦門，他連忙往後退了幾步，差點被來人撞翻。

  那男孩兒三兩步跨進來，上下打量著陸白，嘴角嫌棄地往下撇，「你就是陸白？」

  陸白回過神來，捂著額頭望向他，總感覺眼前的男孩兒有些眼熟，看上去不到二十歲，長了雙漂亮的狐狸眼。他身穿一件米白色深V襯衫，分明的鎖骨若隱若現，像只迷人的小妖精，渾身散發著嬌俏氣息。

  「哎呦，Kitty老師，您冷靜點！」王經理穿揣著啤酒肚，氣喘吁吁趕來，擋在兩人中間，說：「有事咱們去辦公室聊，在這裡多不好看吶！」

  Kitty扒開王經理，指著陸白鼻子罵道：「你們酒店有人當情/夫勾搭我愛人，還說不得了！」

  張經理平日愛聽八卦，知曉Kitty和總裁的情事，可總裁到底更偏愛誰，張經理也拿不準，只好夾雜中間急得滿頭大汗。

  勸不通Kitty，張經理只好轉向陸白，剛扭頭就看到陸白額頭上的青紫，頓時又驚出一身冷汗。他連忙抽出兩張紙巾遞給陸白，「哎，小陸，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有沒有流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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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廚其他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幹活的同時不忘頻頻瞥向陸白，嘲笑聲和低語聲漸漸蓋過烹飪食物的聲音。

  陸白接過紙巾，擦乾額間的血跡，緩了半響，才開口道：「先生，我不認識你，請不要打擾我工作。」

  安保已經趕來，正要把人拖出去，Kitty猛地甩開安保，舉高手機，吼道：「誰敢碰我，我把視頻在網上一發，你們酒店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安保望見張經理緊張的表情，明白此人碰不得，全部愣在原地，把人拖走也不是，不管也不好。

  「我怎麼看他也不像正經人，難道是小/三抓小四？」

  「好像是個網紅，我刷視頻見過他。」有人低語道。

  「陸白，你先道個歉。」一個廚子勸道：「總不能因為你一個人影響整個酒店吧。」

  「是啊是啊，陸老弟先道歉，然後你們再出去好好聊。」

  連張經理也趕緊說道：「陸白，要不咱先各退一步，別把事情搞得這麼僵嘛。」

  陸白輕輕垂下眼睫，以掩飾隱忍的憤恨。哪裡有「各退一步」，所有人都讓他道歉，讓他退讓。可是憑什麼，他又沒做錯！

  Kitty笑得愈發囂張，抱著胳膊，走到陸白面前，不屑地撇了撇唇角，說：「姐姐的眼光，怎麼變這麼差了。」

  陸白不自然地退了半步，Kitty漂亮的扎眼，站在他面前，仿佛能被那光芒刺傷。

  「姐姐沒有結婚，我也不是……情/夫。」說到最後，陸白聲音越來越小，不由得心虛。像梁珍那樣的大人物，能配上她的不是霸總，也得是像Kitty一樣的明艷男孩兒。他平平無奇，丟在人群里都認不出來，實在想不通梁珍到底看上他什麼。

  難道梁珍真的有其他男友？

  想到此處，陸白身子微微一僵，唇瓣被咬得發白。

  「陸白，離開姐姐，否則有你好看！」Kitty直截了當地說。

  陸白望著Kitty，一動不動，已經不知道要如何反駁，卻也不肯退縮。

  「你不會想要錢吧？」Kitty不可置信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撒泡尿照照鏡子吧！就你？也配！」

  周圍也跟著譏笑起來，混合著油鍋的噼啪聲，穿透陸白的鼓膜，蓋過了他最後一點期待。額頭的冷汗淌進眼角，咸澀逼人，但他已經懶得去擦。

  「王經理，我辭職。」陸白有氣無力地說，「我和他的事，不連累酒店。」

  「哎，倒也沒必要，陸白，哎小陸！小白！」張經理拍了拍陸白的肩膀，慌忙追道。

  Kitty依舊不依不饒：「辭職就完事兒了，美得你！」

  陸白不再理會他人，小心折好廚師帽，把身上的廚師外套也一併卸下，疊好遞給張經理。

  「這這這……小陸，你……」張經理可不敢接，杵在原地連連擺手。

  正當張經理和陸白僵持不下時，門外傳來一道好聽的男聲。

  「讓他辭職！」沈時生帶著張志明和幾名員工走來，本就不寬敞的後廚顯得更加逼仄。

  明亮的燈光照在沈時生精緻的面孔上，他朝陸白淺淺一笑，那笑容溫和低調，卻仿佛整個人都散發著自信的光，與Kitty氣質截然相反的、無需張揚的自信。

  「師父。」陸白輕喚了聲，低低埋下頭，實在沒臉面對師父。

  也許師父也覺得丟臉，讓他辭職。

  「沈老師！」Kitty兩眼發亮，立即跑過去握手，卻被張志明抬臂擋住……

  Kitty尷尬地收回手，繼續熱情地介紹道：「沈老師，我叫Kitty，曾有幸去過您的美食綜藝。」

  沈時生的目光這時才移到Kitty身上，打量了他片刻，突然像是想起什麼，長長「哦」了一聲。

  「您還記得我，真是太榮幸了！希望下回還能合作。」Kitty興奮道。

  「金主塞小情人進來的，我當然記得，」沈時生嘆了口氣，無奈地說：「誒，你這是被金主拋棄了嗎？那可能再也沒辦法合作了，我的節目和你咖位不符。」

  張志明適時補充道：「雖說你是流量型愛豆，可買的粉絲，不算流量。」

  後廚的其他同事紛紛偷瞥Kitty。

  「我就說嘛，這個看著也不像正經人。」

  「原來都是賣屁/股的，囂張個屁！」

  張志明是梁珍親信，張經理秒懂總裁態度，立即換了副嘴臉，指著Kitty怒罵道：「你們還在等什麼呢！把他拖出去，再鬧就報警！」

  「你……你們……」Kitty氣得臉色一清一紫，指著陸白罵道：「我知道了，你們是一夥的！珍——唔——」

  然而沒有人理會他說什麼，安保大哥們忍了他很久，終於允許動手後毫不手軟，捂住他呱呱亂叫的嘴，連拽帶拖地把人扔了出去。

  望見Kitty被狼狽地拖走，陸白沒有絲毫泄憤，只覺頭疼得厲害，耳鼓裡嗡嗡作響。恍惚中他好像聽到師父說要帶他去哪，他沒有精力再問，跟著沈時生匆匆離去。

  若是他抬頭，就能看見同事們千奇百怪的滑稽表情，眼神里驚嘆或恐慌、羨慕或嫉妒。

  可他什麼也不想再管，坐進商務車後，後背陣陣發涼，不由得懷疑，他會是下一個Kitty嗎？

  或者換一個說法，若梁珍真的在玩弄他，他還願意繼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