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人生如戲

  趙凡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他像嬰兒一般。

  夢中的小妖只有指頭大小，它們分成百十來隊，抬著針線，縫補著自己的身體。

  他不能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

  突然，他又看到了白猿，白猿脫下了皮毛，竟然是一個面容慈祥的老者。

  他長著長長的白鬍鬚，眼睛微微眯著，額頭的皺紋里，寫的全是人世滄海桑田的變幻。

  白猿撫 摸著他通紅的臉蛋，又颳了刮他的鼻樑。

  那笑容，比春天還暖。

  突然，老人的臉上冒出了一撮毛。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

  似乎覺得手掌有些粗糙，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掌漆黑如墨。

  他有些慌，他連忙揉 搓著手心。

  可臉上，身上，白色的毛直接撐破了皮肉，如春筍一般冒出。

  他開始抓撓，那樣子，跟只猿猴一模一樣。

  他慌了。

  他拿起一把尖刀，雙手開始顫抖著地「嚓嚓嚓」的剪了起來。

  可這毛髮卻越來越多，剪下一撮，瞬間又冒起一片。

  剪下一片，下一刻又冒出一團。

  毛髮越來越長，漸漸地將他驚恐的面目掩蓋起來。

  他想呼救，可喉嚨里發出的卻是乾澀的猿啼聲。

  他呆在了原地。

  這時候，趙凡突然哭了。

  白猿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一般，它連忙用手輕輕地拍打著趙凡的肩膀。

  「小小船兒輕輕搖，乖乖寶貝兒要睡覺...」

  白猿嘴巴動著，哄睡的歌謠再不是猿猴的嗚咽的聲音。

  趙凡閉上了眼睛。

  不對！不對！白猿？

  趙凡費力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依然在村莊之中。

  他扭了扭頭，天邊隱約可見泛起的霞紅。

  疼痛消失，他試著捏了捏拳頭。

  「啪啪啪!」骨骼摩擦的聲音十分清脆。

  他雙手撐起身體，艱難地站了起來。

  口中，莫名的味道讓他不斷作嘔。

  成了。

  吃下去的丹藥果然起作用了。

  只是現在的趙凡依然虛弱到了極點，他每一個小小的動作都顫顫巍巍的，如同已經垂暮的老人一般。

  他嘴角浮現出笑意，即使身子被掏空了一般，但至少自己還能動彈。

  可看了看狼藉的四周，他瞬間眼皮遍耷拉了下去。

  趙凡思索了片刻遍盤起腿來，他口中念念有詞，【小衍術】的經文脫口而出。

  靈氣匯聚，又不斷地被求死珠塞進他的身體。

  小半刻後，他才略微地感覺到恢復了些氣力。

  他站起身來，走到了陽燼和陽塵的屍體面前。

  眼下已經快要天亮，這些東西也該清理乾淨了。

  趙凡一瘸一拐地拖著兩人的屍體和通魂蛭的皮囊，在村外的巨石邊，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他也明白，再大的火也燒不去兩人身上的罪惡。

  他又把十幾個斷了氣的村民背到了白天立碑的地方，此時此刻，黃土才是他們的歸處。

  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收拾倒塌的村屋。

  一切完事兒，朝陽如血。

  還在後山的趙凡隱約聽見了村民們說話的聲音。

  看來，迷亂術的持續時間也是有一定限制的。

  他腳步有些沉重，他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向剩下的人解釋十幾個村民的消失。

  可這有什麼辦法，該面對的總得面對。

  蹣跚地走進村子，奇怪的是，村子裡人似乎並沒有什麼驚懼。

  他們看見趙凡，甚至還會熱情地打著招呼。

  「喲！小兄弟醒啦!」

  「小兄弟，你看，分給我的房子居然是塌的，等我弄好了再陪你好好嘮嘮！」

  趙凡有些發懵。

  幾個轉角後，他看到了張有德。

  老張的臉上還有些紅潤，說起話來，嘴裡還有股難聞的酒味兒，顯然是宿醉未消。

  趙凡猛然想起，昨天晚上，他的張妮子第一個被人取了魂魄。

  安葬她的時候，趙凡還格外地多看了一眼。

  「張村長...」趙凡頓了頓，「你的女兒...」

  張有德則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什么女兒？」

  「張妮子！」

  張有德捧腹大笑，「趙兄弟，你在說什麼呢？我張有德活了幾十年了，哪來的什么女兒。老頭我辛苦了半輩子，我那婆娘跟個公雞似的，就是不下蛋！」

  「嗯？」

  趙凡仔細端詳著張有德，看他的模樣，完全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張村長，你難道沒有發現，你們這裡的村民少了十幾個嗎？」

  「少了嗎？」張有德有些驚訝，他朝遠處一個收拾院落的婦人問道，「劉阿嬸，咱村子可有人掉了隊了？」

  「沒聽說啊！不都在這兒了嗎？」

  趙凡有些慌神，「那你可還記得，昨天來的時候，這裡的房屋全是好的。」

  「而現在。」趙凡指著幾間倒塌的村屋，「你看看，一夜之間，這些房屋全都塌了。」

  張有德直接笑出了聲，「趙兄弟啊，你難道是燒壞了腦袋？」

  「昨天咱們來的時候這裡就是如此啊，咱一群外鄉人，沒那麼高的要求。房屋塌了，重新修好便是了嘛，沒什麼好擔心的。」

  「對了，你吃早飯了沒，咱家婆娘煮點了清粥，一點吃點？」

  「不...不用了。」趙凡擺了擺手。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難道沒發現全村的人早上全都在村口的空地上醒來嗎？」

  「哈哈哈哈！」張有德笑道，「這喬遷之宴嘛，多喝點兒又有什麼。別說是空地上睡覺了，就算馬鵬牛圈，咱們這些糙人，都能睡！」

  「行...行吧...你忙著...」趙凡失魂落魄地朝著村外走著。

  情況顯而易見，凡是消失的人，這些村民一概沒了印象。

  而且，他們的記憶總是能適應身邊發生的一切。再聯想到曾經村名眾口一詞的神仙，趙凡不由得有些懷疑，這些村民，肯定也是被人動過手腳的。

  不然的話，他們怎麼可能乖乖地跑到這個地方來安家？

  養殖場，蒙山真的是一個養殖場。

  所有的一切，都被養殖場背後主人安排好了。

  趙凡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自己又怎麼會沒被安排？

  他搖了搖頭，想不清楚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現在，他還有一個緊要的任務。

  蒙山的小妖和村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

  否則，熙雲閣的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