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弟子之咒

  趙凡揉去眼角的血泥，這一刻，他有些發懵。

  山林被毀，沒了羽毛的鳥雀被壓在大樹下，有氣無力地嘶鳴著。

  

  僥倖活下來的小妖，此時已十不存一。

  隱約間，他看見了老白猿的身影。

  那個傻老頭，此時居然一瘸一拐地帶著那群老弱殘兵還在朝著自己這邊蹣跚而來。

  蒙山，毀了。

  家，毀了。

  金佛，和尚！

  彌陀珠中傳遞而來的力量，不斷地沖刷著趙凡受傷的身體。

  趙凡突然站直了身體，看著那個雲淡風輕的和尚。

  淚光朦朧，趙凡一把抓起金佛肚皮上的那根金線。

  「住手！」和尚暴喝一聲，原地只留下些許殘影。

  然而，趙凡卻沒有半點猶豫。

  他抓著金線的針腳，硬生生地插 進了心臟。

  都已經這樣了，趙凡哪還有什麼顧忌。

  無論是否有用，他都得一試。

  金線入體，趙凡只感覺突然有個人的手好像伸進了自己的胸膛一樣。

  他死死地抓著自己的心臟，那種心悸的感覺，幾乎讓人眩暈。

  下一刻，梵音漸起，和尚瞬間失去了心神。

  他已然邁進了金佛三丈的距離，可還是慢了一步。

  和尚跪下了。

  他開始磕頭。

  遠處，苟延殘喘的小妖們也似乎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幸好，它們很慢。

  以人之道還施彼身，趙凡沒想到，真的有用。

  環顧著已經變了模樣的蒙山，又看了看身前不停叩拜的和尚，趙凡蹲下了身體。

  他眼睛幾乎與和尚保持著平行。

  「我知道你有意識。」

  「你現在一定害怕到了極點吧...」

  「你要死了，可我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

  和尚不為所動，他面容虔誠地叩拜著，那乾淨的眼眶中，竟看不到一絲的害怕。

  不是沒有，而是金佛連他恐懼的權利都已經剝奪。

  白猿帶著小妖出現在了金佛三丈的距離，它們匍匐前進，眼看就要躬下了身子。

  「時間到了。」

  趙凡站直了身體，沙巴大的拳頭直接轟入了和尚的面門。

  「終究，你也是肉體凡身。」趙凡一腳踩碎了他的脖子，又一腳踩穿了他的胸膛。

  其實，趙凡可以再等一等的。

  要不了片刻，這和尚就會化成一攤肉泥，他那難以匹敵的力量，也就成了趙凡的了。

  可趙凡終究是趙凡，他雖憧憬過力量，可對於這種方式，他顯然不屑一顧。

  「結束了...」趙凡嘆了一聲，一把扯下了胸口的金線。

  蒼白洞眼如同被蚊子盯了一般，並沒有多少感覺。

  小妖們醒了。

  「趙凡...」白猿伸了伸手，趙凡抿著嘴唇緩緩走去。

  他正準備扶起白猿，突然，胸中仿佛有一雙大手猛力地拽住了他的心臟。

  這股力量，比金線插在胸口時的那種感覺還在強烈百倍。

  這一次，他幾乎感到自己的心臟都快被人給扯下來了。

  「啊！」

  他抱著胸口，嗷嚎大叫。

  「趙凡！趙凡你怎麼了？」

  小妖們焦急的聲音越來越遠，趙凡的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恍惚間，他看到一尊還未乾透的泥佛。

  泥佛旁邊，還有個和尚搭著梯子正在貼著層層金箔。

  趙凡就感覺現在自己似乎就跪在這尊泥佛面前一樣。

  他想起身，可是胸口的劇痛卻他連正常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泥佛突然睜開了眼睛。

  粗糙的泥巴還沒上色，灰撲撲的眼睛卻似乎有股詭異的力量。

  「十八又換人了...」泥佛的肚皮里傳來沉悶的聲音，「佛七，你把弟子咒給他吧。」

  給泥佛貼金箔的和尚跳下了梯子。

  趙凡感覺他在自己的額頭點了一下，然後自己的腦中就出現了幾句晦澀的咒語。

  「此乃師父伺下的弟子咒，以後每隔十五日念誦一遍，你自然無恙。」

  「難不成，這尊泥佛，是...」趙凡內心有些打鼓。

  「不對！」泥佛的聲音突然開始顫抖起來。

  「彌陀珠！十八的身上，掛著彌陀珠！」

  「不！不止彌陀珠！他的身體，他的身體簡直就是上天為我量身定製！」

  「哈哈哈哈！」泥佛大笑，臉上還未貼緊的金箔片片剝落。

  「十八啊十八，你真是老天送給我的一份大禮！」

  說著，聲音直接指向了佛七，「你去，將十八帶回來。不要忘了，你的身上有供奉咒，所以，最好不要有其他歪念頭！」

  佛七趕忙跪道：「是！」

  他看了看趙凡，低聲了一句：「似乎是在蒙山！」

  趙凡有些驚訝，自己明明什麼都沒說，可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的位置？

  他轉身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背後居然有一副朦朧的畫面。

  畫面中，幾隻猴子正抬著自己的身體朝著山下的村莊趕去。

  佛七低聲道：「十八，乖乖在原地等著。每次念誦弟子咒時，你的身體，你的位置，都將出現在師父的眼中。」

  「對了，提醒你一句，如若不念，一個時辰後，你就將腸穿肚爛而死！」

  「廢話怎麼這麼多！」泥佛興奮地催促道，「快去！快把十八給我帶回來！」

  疼痛，鑽心的疼痛直接讓趙凡從幾隻猴子做的木架子上滾了下來。

  他猛然睜開眼睛，這裡還是蒙山。

  「趙凡！你再堅持一下，山民們有整個蒙山最好的草藥！」白猿焦急地抹著的額頭上的汗珠。

  趙凡也管不了那麼多，他閉著眼睛，弟子咒脫口而出。

  咒言起，趙凡只感覺自己又看到了那尊泥佛，而那尊泥佛，也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

  「十八啊，耐心等著，你七師兄現在就去接你！」

  趙凡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給堵起來，可這聲音卻仿佛是在靈魂深處響起，他根本無法拒絕。

  咒言結束，疼痛消失了。

  一眾小妖將趙凡圍著，不明所以。

  趙凡睜開眼睛，痛楚雖然消失，但他整個人卻失魂落魄。

  白猿緊緊地抓住趙凡肩膀，「放心，放心，馬上就到山民的村子了。」

  趙凡只感覺自己心中有好多話想說，但喉嚨處不知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時間，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小妖們抬著趙凡晃晃悠悠，也不知過了多久，山下的村子若隱若現，而趙凡卻緊緊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