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細細的線

  這是王超推斷的，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半分鐘，肯定去了哪兒。

  不論通過什麼方式，穿越還是傳送，或是隧道或是超空間。

  比如李斯特現在就在他部署的超空間裡，不在地球上，或者說，通過常規的檢索他失去了蹤跡。

  李斯特表情痛苦，臉扭曲做一團，想要否認似的，但只發出嘶嘶嘶的聲音。

  旺達上前一步，抓住李斯特的手。

  王超還以為旺達要對李斯特用刑什麼的，剛想伸手攔，頓時想起旺達有讀心術，手立即便縮回了。

  李斯特的手被旺達握住，臉上扭曲飛快地鬆弛下來，失神地望著一片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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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覺發生了什麼，又覺得什麼也沒發生。

  頃刻旺達便放下李斯特的手，對王超微微頷首，表示已經得手。

  王超剛剛想問，卻見旺達湊近來，像是要耳語。

  他一愣，旺達的臉已經快要挨著自己的臉，忽然沖自己一眨眼。

  像漫天星星同時閃爍，王超心中一盪，覺得有人在自己屁股上狠命踢一腳，收不住的朝前跌去。

  頓時便跌進了旺達瞳孔里，恍惚聽到撲通一聲水響似的。

  剎那間仿佛穿越了千年時光，變換了千種身份，感受，地點，唯一不變的是跟同樣變換萬千角色的旺達在時間罅隙里抓緊的驚鴻一瞥。

  俱往矣，變作了冷冰冰黑黢黢的空間，自己面對著無邊無際的黑。

  王超喉嚨里吐出一口濁氣，想起這場景似曾相識。

  噢，對了，那是在元世界裡星體面對著廣袤無垠的黑體，眼前這黑黢黢的存在在純度和廣度上遜色一大截，只是前者的一小塊。

  也許比一小塊還要小很多。

  王超隱隱地想到這是什麼，多半便是李斯特曾去往的地方，見過的黑體。

  旺達讀出了李斯特的記憶，再傳送給自己觀看。

  這差不多印證前面自己的猜想——不，應該是旺達的猜想，降臨太陽系，毀滅太陽的黑體果然早已布局地球，通過文藝作品的形態，不論是帶來了，還是餵養，喚醒那些早已存在在人間的黑暗。

  這固然是七年前的黑體，方位不知在何處，但這已經是最近的黑體。

  王超然油然的生出一個念頭。

  我想要測量這塊黑體的能量，按照說力的尺度。

  他腦中內在洞天當中頓時多了個平視顯示屏。

  自己此刻看見的黑體展示在平視顯示屏中，一個鎖定框，叮的一聲響。

  「該黑體約等價於五千億說力。」

  呵，看上去那只是自己見過的黑體的一小部分，卻已相當於自己五百倍，此時降臨的太陽系的黑體，在哪兒，相當於多少說力？

  他萬分消沉地由旺達提供的視野中退出，也像退出了她那些充滿溫柔和美麗的萬千個片段的包裹。

  退出來的時候，王超實在有點兒魂不守舍，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現實。

  是那些男男女女一晃而過的相逢離別故事，還是空間中冷冰冰的黑體，又或是眼前的狹小牢籠。

  「我們回去吧。」

  王超覺得再沒跟李斯特問下去的必要，剛要將他送回他來的地方，忽然見他背上若有似無地有一根近乎透明的細線，飄搖著浮起。

  他心中好奇，將李斯特翻轉了半邊，見那細線果然一頭穿進李斯特的脊背，另一頭一直往上延伸，在三四米的高度折向一個方向，再往上走，似乎無窮無盡的。

  王超大驚，伸手拽住那細線，立即在連接脊背這一頭繃緊，稍微用力，細線略拽長，不見脫落。

  咦，這是什麼東西，剛剛完全沒見著，是旺達讀了他的心之後才看見的，這有關係的嗎？

  「旺達，這是你做的麼？」

  旺達看看王超手頭拽直的細線，也是大驚。

  「不是！」

  她在讀取李斯特腦中所想所記得的事，一點兒也沒看到這東西，那就是明白地說李斯特是不知道這東西的了。

  顯然這條線通是向了哪兒，王超有點兒後悔自己孟浪，也不知道將這人拽入超空間，有沒有切斷這條線。

  他立即自己傳出超空間，回到真實的世界中，眼睛緊緊盯著空隙里透出的細線，還好沒斷，幽幽地一直向上。

  王超隨手將楊斯特送回他自己的工作室，隨便他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他自己緊跟著那條扶搖直上的細線，一路追去，見那細線上上到幾千米高空時，便轉為水平方向，又追蹤幾百公里，猛地向下，朝一個地方連接過去。

  王超心中大奇，認得這地方正式東南形勝之地，歷史悠久，文化和商業具發達，之前跟聶小沫自駕游來過。

  而這和他預料細線去的方向截然不同，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

  與此同時，他看見黑暗當中，許許多多相似的細線，不斷由四面八方連接過來，跟自己追蹤的這條匯聚在一起，齊朝著一個方向去。

  在一處巨大的，不知有幾百間舊式庭院中一處宅院上空，細線猛地向下，一頭扎進其中一間主屋當中。

  王超既然已經追蹤到這裡，斷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跟著細線也扎進去，只是將身體變得極小，由屋子的瓦片縫隙中鑽進了屋中。

  屋中自然也是一片黑暗，只有王超以內視之眼才看清有一大團黑氣，懸於地面上，沉甸甸的，散發出縹緲的氤氳。

  王超幾乎一頭撞上去，忙不迭後退，退好幾步站定，才看清也不是一團黑氣，黑氣當中赫然有個人，正坐著好似批閱文件，面前是一張好幾米寬的老闆桌。

  再定神看，見那人手中握著筆，正在批閱手中的文件。

  王超在暗中，看見這番情景簡直十足咋舌，覺得自己所見全是不可理喻，沒一分一毫合理的地方。

  這人在未點燈的情況下，竟然可以在漆黑中視物。

  這人還在用古老的原子筆批閱列印文件。

  這人身上散發出黑氣，將整個人籠罩，而由四面八方傳來的細線便聯結在黑氣團中。

  這是個十足的老妖吧！

  王超忍不住搖頭嘆息，透過內視之眼，他已經知道了這人是誰。

  邵元，確實年紀極大，將近百歲，還親手掌握著個巨大的財團，全球財富穩居富豪榜上前三十，本國前五。

  平時他好好的，時常出現在公眾視線範圍，平平凡凡，就是個乾瘦老頭，不失和藹，哪兒有渾身散發出黑氣之說。

  更別說他和幾百公里外一個小說家有什麼關係，沒有的，甚至兩人在商業往來上都完全沒有，小說家聽過他的名，他甚至沒聽過小說家的名字。

  甚至王超自己，給他發工資的粉彩數碼都和這位富豪有間接的股權關係，四捨五入等於自己也和這位邵元有關係。

  沒有關係，但他們也確實有著……這樣的聯繫，一條細線。

  那是不計其數的細線，令他們彼此相連。

  好像是某種供養，也說不清誰供養誰，供養的是什麼？

  王超心裡又驚又怒，心念一動，測出這邵元身上流動黑氣中所蘊含的能量其實不凡，大約相當於一億說力，自己此刻力量的10%。

  意識到這點王超心中一寬，先不論這邵元呈現這個樣態究竟是怎麼回事，至少對自己構不成威脅。

  要是他有什麼異動，自己輕易就可以把他滅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