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旺達的讀心術

  旺達的出現，沖淡了一部分聶小沫帶來的心頭傷痛，

  不如，就當她是一天的女友好了，王超隱隱生出這個念頭。

  一起歷經這偉大的一天，或許是個冒險也說不一定，助理或是助手的身份都太生分，好像真身在職場一樣，一不小心就越了騷擾的紅線。

  那不彆扭嗎？

  身為上帝，至少可以讓自己不彆扭。

  他打開門，見旺達正蹲著收拾客廳，自然極了。

  

  「嘿，我沒要你做這些啊！」

  王超實在過意不去，這客廳亂得不成話，平時聶小沫不收拾，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兩個懶蟲棋逢對手，旺達一來，不按牌理出牌。

  旺達口說沒事的沒事的，很快就收拾好了。

  王超上前一步去奪她手裡的口袋，沖得太猛一個沒剎住，壓在了旺達肩上。

  旺達猝不及防，哎呀一聲，蹲著的姿勢站不穩，一下子坐在地上，仰面朝天，雙腿岔開。

  王超更收不住，跟著壓在了她身上。

  兩人不約而同避開緊要部位的接觸，實際上又沒法完全避開，姿勢別提有多奇怪。

  兩個人一上一下，王超有點兒懵，目瞪口呆，心砰砰的跳，望著旺達。

  「主人，這是你想要的嗎？」

  旺達微笑著先開口問，沒有責怪也沒有假設任何別的，甚至並不嘗試推開王超。

  王超臉臊得通紅，這更不是他的用意了，誰能料到一個二十幾歲的人在自己家客廳朝前滑倒呢，然後這麼個姿勢。

  按說手一撐地或者借著沙發邊上一用力就起來了，但他也沒有。

  「我……沒想什麼。」

  旺達噗嗤笑出聲。

  「主人，我應該一開始就告訴你的，作為主人的助理，我會讀心術，主人在想什麼，我全都知道，這樣可以省去無效的溝通。」

  王超全身的血這會兒全往臉上涌，臉脹得發痛，恨不能一下子由旺達眼前消失，躲進臥室去，關上門，跳上床蒙進被子裡，今天一天別再見了。

  「你知道我想的不是那件事。」

  這話固然不完全是撒謊，但也不完全對，王超佩服自己臉皮真的挺厚。

  「主人這一會兒想了很多事，其中也包括那件事。」

  旺達毫不加掩飾地直接拆穿，還是那樣純真的表情，即便說「那件事」也沒有絲毫不快的成分。

  王超心裡一盪，有種既然你這麼認為我何不順水推舟就那什麼的念頭，心中一盪，頭一低就要吻下去，旺達頭上仰，準備接著。

  眼見嘴唇要碰上，王超手在沙發扶手上用力一推，讓自己站了起來。

  「喂，旺達，我不喜歡你這樣監督我的想法，有開關嗎，我可以選擇關上嗎？」

  旺達也站起來，被壓壞了的樣子，伸伸腿，拉拉腰，委委屈屈地嚶嚶兩下。

  「主人想做什麼都可以，關閉旺達的讀心術當然也可以。但這樣的話，主人要旺達做什麼就必須做詳細的說明，否則旺達有可能提供錯誤的訊息，或執行錯誤的進程，導致產生主人並不想要的結果呢！」

  咦，王超倒吸一口涼氣。

  這麼說，旺達的讀心術，還是不能關的了？

  再一想，覺得自己剛剛滑倒那一下甚至是有必要的，沒壓到旺達身上，她會自動承認在監看自己的想法嗎？

  肯定不會。

  退一步想，讓旺達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沒什麼不好。

  能省掉「大量的無效溝通」，挺好。

  男人和女人之間就是無效溝通太多了，你以為她那樣，她還以為你這樣，錯進錯出，枉自在一起生活那麼些年，居然一點兒也不了解對方。

  「那就不關好了。」

  「好的呢，主人！」

  旺達倒像是被大赦一樣開心地要跳起來。

  「旺達，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就這會兒。」

  王超輕輕問，望著旺達，這個他畫了許久的少女，那個夢裡的少女，此刻他把她們聯接了起來。

  他想，旺達，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就在這一天，我們什麼都可以對對方說，絕對信任對方，放心地把後背託付給對方。

  不用擔心被騙，完全開誠布公。

  某種程度上，這念頭完全來自昨晚上對聶小沫的失望，簡直比照著來。

  旺達笑容先是凝固，接著慢慢消失，迷惘地望著王超。

  「主人，不論你想要什麼都會如願的。」

  她的語氣既認真，這是答應了，但又仿佛留著個缺口，話還沒說完。

  王超耐心地等著，話說一半，最為致命。

  沉默了好一會兒，旺達才低垂下頭，語氣幽幽地說。

  「但旺達不大確定，這真的可以如你所願。」

  王超在等待旺達回答的這一會兒，念頭又是一轉，覺得自己實在胡鬧極了，居然想和一個類似AI的存在談情說愛。

  AI的情感難道不都是設定好的程序，她的自主性在哪裡呢？

  再者，這不是仗勢欺人，霸凌身為助手的旺達嗎？

  她可以不答應嗎？

  這不止是胡鬧，簡直是混蛋！

  待旺達那句話說出，他意識到剛剛這陣沉默很可能因為自己沒法讀出旺達的不願，讓AI也犯了難。

  王超簡直想再抽自己兩耳光，接著給旺達道歉，自己實在不該提這樣的建議，或者要求。

  當他這麼想，立即又想到，當然自己這麼想，旺達這又已經知道了。

  婆婆媽媽，不像個男人！

  王超抬頭偷偷望向旺達，旺達果然如釋重負，擠出笑容來，可表情終是尷尬又複雜。

  就算她是個天使投到這個世界，沒有形狀，外表都是王超定義，今天才第一天出生，她還是像個懷春的少女那樣，第一次遇見了令她動心的男子。

  喜悅，羞怯，擔憂，迷惘，混雜在一起。

  在這一刻王超幾乎忘記了即將成為上帝這件事，覺得今天的特別就是關於旺達的，她來到了自己的生命里，要和自己好好地相愛。

  「旺達，明天以後，你會消失嗎？」

  這是一個容易的問題，旺達頓時恢復了那付溫和笑笑的表情，不假思索地答。

  「會啊。」

  既然她是個類似AI的存在，依託某個邏輯，算法和大數據，專為自己做一日助手，當自己卸職，自然她也就沒有再存在的必要。

  數據或許會永遠保存在某塊晶片上，但此刻形象，笑容，自己再也看不見。

  「旺達，你喜歡這個世界嗎，你想要……永遠存在嗎？」

  王超這是發自內心地問，問出口，才意識到這句話大有問題，不說旺達喜歡不喜歡這個世界，永遠是什麼？

  旺達好像怔了一下，莞爾一笑。

  「主人希望旺達怎麼回答？」

  王超一怔，覺得旺達和半分鐘前似乎已經不同，這回答狡詐又圓滑，不再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少女了。

  王超希望她可以永遠存在，在這裡生活，或許自己可以通過上帝的力量實現這一點，把她由AI變成真實的人。

  真實的人，活生生的人，七情六慾，生老病死，愛憎嗔怪。

  「我希望你做出自己的決定，不是我的，也不是任何別人的，是你自己的想法，明白嗎？」

  王超說出這句話，覺得自己有點兒裝的同時，腦子裡靈光乍現，忽然想到這其中暗藏著玄機，或許可以解開由陳躍進提出的那個問題。

  這個機制幕後的操縱者究竟是誰？

  易威廉嗎？

  看起來不像啊，終極boss怎麼會一開始就露面？

  或者他其實也只是個傀儡？

  這邊旺達困惑又失神，甚至有點兒蒼白，為難地搖頭。

  「主人，這還真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呢。」

  但困惑的表情維持了不到一秒鐘，她一下子笑靨綻放，眼中泛光，歡悅似乎由心底里滿溢出來，雙手張開，要把那種快樂完全，毫無保留地呈獻給王超。

  「主人，屬於你的時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