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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一廂情願是兩情相悅

2024-08-27 04:17:29 作者: 不言中

  蕭照呈聲音似有些艱澀,「我看新聞上說軍委調查部遭到恐怖襲擊,你,沒事吧?」

  奚沉卿輕頓道,「沒事,我很好。」

  倆人寒暄不過幾句,奚沉卿就隨便找了個理由而搪塞過去,果斷掛掉電話。

  其實奚沉卿有時候也怕自己繃不住。

  商硯衡看了她一眼,「他這是在試探你嗎?」

  「應該是吧。」

  比起奚沉卿的輕描淡寫,商硯衡卻意味深長的來了這麼一句,「他好像挺喜歡你的。」

  奚沉卿滑動手機的手微頓,隨後透露出幾分凜冽的漫不經心,「這樣不是更好嗎?最起碼我的安全得到了一分保障。」

  商硯衡斬釘截鐵說,「你的安全我會負責,別把最重要的生命交託在蕭照呈這樣的人手裡,他不是什麼好人,難免保不齊有一天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

  

  奚沉卿怔愣一下,很平靜點點頭,表示非常贊同他的說法。

  商硯衡原本想趁這個機會提一下那天晚上的事,不知為何咽喉就像是被人扼住,再也開不了口。

  而此時,原本方才淅淅瀝瀝的小雨忽然就變得猛烈起來,恰逢天邊一道紫電炸開,轟隆隆的雷聲經久不散,擋風玻璃上的雨刷拼命運作,卻好像有些力不從心,前方路況逐漸變得模糊。

  商硯衡逐漸放慢車速。

  奚沉卿彎眉輕擰,「雨太大了,你打開雙閃先靠邊停,等雨勢緩和些我們再走。」

  就當商硯衡準備停車的時候,倆人都聽到一陣轟炸猛烈的油門聲。

  因為雨勢太大的緣故,下一秒刺眼的車燈直接穿過擋風玻璃,照亮車內的一切。

  奚沉卿和商硯衡下意識閉了閉眼。

  還未等倆人反應過來,一輛吉普SUV直接加大油門沖了過來。

  他們駕駛的梅賽德斯直接被撞的往後移。

  因為慣性,若不是有安全帶的保護,奚沉卿和商硯衡就要飛出去撞上擋風玻璃。

  有人要殺他們!

  這是奚沉卿和商硯衡共同的第一反應。

  商硯衡眸光冷凝,「沉卿!抓緊!坐好!」

  商硯衡啟動退檔,疾速往後退。

  而就在車子往後退的同時,車後一輛邁騰直接撞上了汽車尾部,轟著油門緊緊抵著。

  奚沉卿的頭差點撞到車前盒,幸虧商硯衡伸出手及時擋住了衝擊。

  奚沉卿和商硯衡的車子直接被吉普和邁騰兩輛車前後夾擊。

  商硯衡冷靜操控著車子,奚沉卿微俯下身,避免受到二次傷害,她連忙拿出手機,對著裴寂的消息框,按住語言鍵大聲喊道,「裴寂!環海路!快帶人過來,還有醫護消防!」

  看對方的架勢,是要他們命來的!

  商硯衡冷靜操控著車子,瘋狂打方向盤,車子伴隨著雨勢直接在原地打轉起來,劇烈的力道和撞擊直接將前後圍堵的吉普和邁騰甩飛出去,直接一路翻滾,一輛滾落了海崖,一輛滾下了平原。

  而滾下懸崖的那一輛吉普在砸落的瞬間就直接發生了爆炸,爆炸聲響徹雲霄,火光沖天,將黑夜照明。

  奚沉卿和商硯衡都不由得鬆了一口氣,以為這場刺殺就這麼結束了。

  下一秒,前方和後方再一次湧現幾輛SUV,無數道刺眼的強光直接讓奚沉卿和商硯衡差點睜不開眼。

  而就在他們不適猶豫的這一瞬間,前面和後面的車輛頓時衝下來十幾個五大三粗頭戴全封閉面罩的男人,各個手拿衝鋒鎗和手槍。

  還未等奚沉卿和商硯衡反應過來,就遭遇了一場槍擊。

  「小心!趴下!」

  數不清的子彈伴隨著火花和劇烈的聲響噼里啪啦打在車引擎蓋和後尾部上。

  有幾顆子彈已經打穿了擋風玻璃,碎玻璃星子散落在地。

  商硯衡一隻手護著奚沉卿的頭趴著,一隻操控著車子。

  奚沉卿喘著氣兒,眸色冷靜逼人,「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后座底下有槍!你穩住車子,我去拿。」

  還未等商硯衡反應過來,奚沉卿直接放倒車后座,在與商硯衡熟練的車技操控中,奚沉卿順利躲避子彈的襲擊,打開車后座,拿到了武器。

  奚沉卿丟給商硯衡一把槍,「停車!你後面!我前面!」

  車子瞬間停穩,商硯衡接過槍,速度快得驚人,「你後面!我前面!」

  前面才是最危險的!

  奚沉卿將最危險的留給自己,商硯衡則又將最危險的攬在身上。

  奚沉卿還沒有反應過來,商硯衡便已經開始對前方發起攻擊。

  她來不及多想,一個翻滾到后座,藉助后座的掩護手持雙槍與後面的歹徒對峙。

  噼里啪啦的槍聲幾乎響徹雲霄,來回子彈穿梭飛射。

  車子已經被數不清的子彈差點打成篩子。

  對方人多勢眾,但奚沉卿和商硯衡的槍法都很準,幾乎都是一槍一個,精準命中,將其斃命。

  奚沉卿加一個商硯衡,他們的武力值可謂是勢不可擋。

  商硯衡忽然大喊一聲,「沉卿!抓穩!」

  商硯衡忽然發動車子,起勢太過猛烈,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直接摩擦出一陣火花。

  車子與最快的速度衝著前面的人而去,頓時撞飛剩下的幾個人。

  還未等後面的人反應過來,車子開始疾速倒退,在一陣神龍擺尾中,剩下的人直接被車尾部甩下了懸崖。

  奚沉卿不比商硯衡繫著安全帶,整個人因為車子的劇烈撞擊和慣性被撞得來來回回。

  車子終於停穩下來,傾盆雨勢逐漸變小。

  現場一片狼藉,完全就是一副車禍現場。

  懸崖底下掉下去的那輛吉普車,烈火還在熊熊燃燒,公路上的凶者橫屍遍野、鮮血淋漓,空氣中全部瀰漫著血腥的氣味。

  商硯衡停穩車子看向奚沉卿,「沉卿,你有沒有事?」

  奚沉卿丟掉手中的雙槍,從後排車座爬上來,「沒事。」

  緊接著,她又問,「你呢?有沒有受傷?」

  可接下來商硯衡的回答讓奚沉卿連坐都坐不住了。

  「沉卿,我受傷了。」

  奚沉卿瞳孔驟然一縮,「受傷?!快讓我看看你哪裡受傷了!」

  這時,奚沉卿才注意到商硯衡的額頭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因為失血而乾裂開來。

  奚沉卿的心頓時狠狠揪在一起,連忙查看著商硯衡的身體。

  商硯衡的腹部不知何時被子彈給打中了,暴露在她眼前的是一大血窟窿,因為商硯衡穿的是黑色的衣服,再加上目前略微昏暗的視野環境,奚沉卿沒有及時發現,雙手所到之處,她摸到的全都是粘稠的鮮血。

  她看著掌心的血,手指和嘴唇不可避免的發生顫抖。

  「商硯衡!」

  車上沒有急需的醫療物品,鮮血正從中彈的窟窿里不停流出來。

  奚沉卿脫下外套,按在他的傷口,避免失血過多。

  她努力保持著鎮定,卻怎麼也止不住眼裡的慌張和焦急,連聲音都是顫著的,「商硯衡!你再堅持一下!」

  奚沉卿連忙將滾落在地的手機撿起,急忙撥打裴寂的電話。

  電話瞬間被接通。

  「奚小姐,你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我們正在趕來的路上,大約還需要半個小時才能到環海路。」

  奚沉卿音量都高了,「快點來!商硯衡中彈了,血流個不停,他快堅持不住了。」

  「好!我們會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奚沉卿的眼尾泛起薄薄的紅,眼眶中一陣猩紅的濕潤,下顎都在與牙齒打顫。

  商硯衡勉力睜開眼,氣息虛弱,他抬起手摸了摸奚沉卿的眼尾,扯出一抹笑來,「別擔心,我沒事,我能撐住!」

  看著商硯衡的眼,奚沉卿忽然想起來商硯衡是怎麼受傷的。

  當自己奔向車后座的時候,數不清的子彈噼里啪啦掃射,她的後背卻在她的失誤下徹底暴露給了敵人。

  商硯衡在那個時候為她擋下了。

  商硯衡是為了救她……

  奚沉卿的眼眶就像是一個蓄水池,現在蓄水池裡的水滿了,如同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落下。

  她的聲音都是啞著的,「如果……如果不是我,你就不會受傷了……是我害了你。」

  她的聲音哽咽得不行,帶著隱忍的哭腔。

  商硯衡的心猶如被熱油滾了一下,一寸寸蜷縮起來。

  即便中彈,可肉體的疼痛依舊比不上心頭的撕疼。

  奚沉卿低垂著頭,「商硯衡,對不起……」

  商硯衡的聲音已經很微弱了,「卿卿,你沒有對不起我,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奚沉卿看著商硯衡,越發覺得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下去。

  她拿出電話。

  「你幹什麼?」

  奚沉卿吸了一下紅透的鼻子,帶著隱忍的哭腔,「你的血越流越多了,我問問容錯,我現在能為你做些什麼。」

  電話幾乎是以瞬間的速度被接通。

  容錯今日受邀去外省參加聯合手術,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電話里,容錯安撫著奚沉卿的情緒,【沉卿,你別慌,你一定要保持冷靜!你現在扶著他,這個時候千萬不能開車自行前往,把車座椅放平,讓他平躺在椅子上,你先拿衣服或者棉布按住他的傷口,避免更多的血流出來,然後我已經給你發了一張照片,你們現在在環海路,我記得那個位置應該是能找到這種草藥的,你記住,找到之後,葉子碾碎敷在傷口,根部讓商硯衡在嘴裡慢慢咀嚼。】

  奚沉卿心急如焚,但她很認真的聽著,「好,我記住了。」

  【沉卿,最重要一點,一定不能讓他睡著,尤其是不能昏迷。】

  奚沉卿連聲答應。

  掛斷電話後,商硯衡的臉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

  她隱忍著哭泣,「商硯衡,你不要睡,你陪陪我,好不好?」

  商硯衡自然聽到奚沉卿和容錯的對話,可是失血過多讓他的大腦浮浮沉沉,就像是眼前籠罩了一層霧,想要撥開,可是越走越深。

  他勉強車這款快要合著的眼皮,「我不睡,我陪著你。」

  奚沉卿按照容錯說的,解開安全帶,放倒座椅,緩緩扶著商硯衡躺下去。

  她很不放心商硯衡,擔心他睡著,但是必須去找容錯說的藥,她必須在醫護趕到之前保證商硯衡的安然無恙。

  她流著無聲的淚,「商硯衡,我現在去給你找藥,你不要睡,你等我回來好不好?」

  商硯衡的嘴皮都已經乾裂了,「我不睡,我等著你。」

  奚沉卿忍下心來欲要拉來車門下車,可是手裡忽然傳來一陣涼意,她回頭看,是商硯衡握住了奚沉卿的手。

  「怎麼了?有什麼話等著我回來再說,我現在去給你找藥。」

  商硯衡努力想要看清奚沉卿,可是他發覺自己看奚沉卿的目光都變得模糊起來,他是不是要死了?

  「卿卿,別走,我想讓你陪著我。」

  他仿佛忘了自己剛剛說過什麼,拉著奚沉卿不肯鬆手。

  奚沉卿輕聲安撫著他,「我不走,我只是去給你找藥,我是要救你的,你堅持一下,我很快就回來,好不好?」

  被子彈打出來的血窟窿不停往外流血,血已經染紅了米白的座椅,此時正順著車座椅的邊緣,一滴滴往下滴落。

  奚沉卿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

  商硯衡似乎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了,期盼著最後的時光奚沉卿能陪在他身邊。

  「……我想讓你陪著我……」

  現在的商硯衡連意識都不清楚了。

  奚沉卿眼淚像斷線的珍珠嘩嘩嘩的流,咽喉間就像是卡了一根銀針,「商硯衡,你不是喜歡我嗎?你答應我,讓我去找藥,並且保證一定會醒著等著我回來,我就答應你好不好?」

  商硯衡做夢都想和奚沉卿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這樣的交換對於商硯衡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欣喜。

  「你沒有騙我?」

  奚沉卿握著他的手,流著淚在他乾裂的唇上落下一吻,她的聲音都是顫著的,「我不會騙你的。」

  即便陷入浮浮沉沉的意識喪失階段,商硯衡還是感受到了唇上的溫熱,那一抹她心心念念熟悉的味道。

  他啞著聲音,「那你要快點回來,否則我、」

  奚沉卿頓時打斷他的話,「商硯衡,我不允許你說這樣的話,你答應我,你一定會等著我的。」

  「好……我等著你……」

  奚沉卿吸了一下鼻子,胡亂抹了一把滿是臉的淚。

  商硯衡一直在說,「別跑,走慢點,別摔倒了。」

  「……好。」

  「外面還下著雨,後備箱好像有傘,你去拿,打著傘去,別淋到了,會感冒的。」

  「……嗯。」

  「拿手電筒照明,看清路,再走,右面是海崖,別去那裡,去左邊的平原看看,找不到的話就回來。」

  商硯衡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微弱了。

  奚沉卿捂著嘴,已經泣不成聲。

  「商硯衡,你別再說話了,保存體力,等著我回來。」

  就像是生死離別,商硯衡擰著眉,輕輕扯動嘴角,「卿卿,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奚沉卿深深看向商硯衡,找藥的時間已經不能再拖了。

  她狠下心,將商硯衡的手指一根根扳開。

  被迫鬆開奚沉卿的手,商硯衡只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就要徹底失去了,他好像再也抓不住她了。

  隨著關門的聲音,奚沉卿早已將商硯衡囑咐的打傘拋到九霄雲外。

  商硯衡感覺自己好像真的要失去奚沉卿了,這一轉身就是死別,他擔心自己以後再也見不到他。

  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爬起來看她一眼,可他的身體早已經不聽他的使喚,只能勉強抬起頭。

  他依稀看到奚沉卿清瘦的身影,眼看著奚沉卿的身影力自己越來越遠,他伸出無力顫巍的手,似乎想要抓住,但是卻怎麼也抓不住。

  眼前奚沉卿的身影已經逐漸變得模糊,到最後只剩下一片灰黑色,商硯衡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奚沉卿她冒著雨行走在平原的田埂邊,拿著手機照明,仔仔細細找起容錯說的草藥。

  她的手上全都是粘稠的鮮血,現在的雨不大也不小,但卻怎麼也吹洗不掉手上覆了一層又一層的血跡。

  她的眼睛都是紅的,不知為何,她一直都在哭,一邊哭一邊找。

  雨水將她全身都打濕,打濕她的頭髮,持續不停的雨水從她的額角流下,順著下顎滴落。

  昏黃色的路燈,一望無際的環海公路,海風疾循,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隨著驟雨和漲潮越來越猛烈,另一邊是望不穿撕不裂的黑暗。

  奚沉卿順著路埂往前走,她從未覺得這條路有那麼長,以前也走過,她尚在奚家時,來這裡晨跑,用不了太長的時間就能看到那邊的大橋,可是現在她連盡頭都看不到。

  她第一次覺得這條路似乎長的沒有盡頭。

  她想著還在等她的商硯衡,過去種種就像是放電影一般一幀幀出現在她的眼前,他們一起笑,一起鬧、一起散步,一起做飯、一起面對困難,一起並肩作戰……

  她似乎再也離不開他了。

  這種感覺,與年少時喜歡蕭照夜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她走下田埂,似乎在平原的草地里看到容錯說的那種草藥。

  可惜,下著雨的田埂太過濕滑,卻是水膩的泥土。

  奚沉卿一個沒站穩,直接從田埂上摔了下去。

  順著田坡一整個人疾速往下滾。

  奚沉卿還未反應過來,全身上下傳來無法忽略的疼痛。

  此時她的身上沾滿了褐黃的泥土,臉上也都沾著,整個人狼狽不堪。

  看起來很少讓人心疼。

  奚沉卿顧不得身上的疼,勉力從淺坑裡爬起來。

  她混合著雨水,伸出手胡亂抹掉臉上的泥土。

  雖然摔倒了,但是她找到了容錯說的那一株草藥。

  奚沉卿連忙拔了幾株,開始往回走。

  她用盡力氣縱身一躍,飛上了田埂,沒有像往日那樣輕鬆,落地的時候身子一個踉蹌,差點沒有站穩。

  腳踝的位置傳來劇烈的疼痛,她的腳好像扭到了。

  準確來說,她腳踝的骨頭好像錯位了。

  應該是剛剛摔下去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

  以目前的狀況,錯位的骨頭如果不復位的話,可能就走不了了。

  疾風驟雨,因為受傷的緣故,奚沉卿在風雨中搖搖晃晃。

  奚沉卿在m洲的時候,有段時間過得特別辛苦,整日裡都是危機四伏,隨時都有可能丟掉性命,她晚上睡覺的時候只要輕輕一點聲音都會被驚醒。

  那段時間,她害怕極了。

  害怕有人趁她睡著,悄悄潛進來,拿匕首悄無聲息的割斷她的喉嚨。

  真的是草木皆兵,她以前有睡覺吃褪黑色素的情況,在m洲的那三年就再也沒有吃過了。

  因為她吃了褪黑色素的藥物,睡得特別沉,比起健康,她更害怕死亡。

  她學過人體骨節的構造復位,利用旁邊的護欄,將錯位的腳別進去,咬緊牙齒,忍著痛,心一橫,往反方向狠狠用力,伴隨著咔嚓一聲,錯位的骨節復位了,但是因為劇烈的疼痛,奚沉卿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成功復位以後,奚沉卿抓緊采來的草藥往來時的方向跑,但骨節雖然復位了,但是許多筋道脈絡都扯到了,只能一瘸一拐往回跑。

  商硯衡!你一定要等著我!

  你一定不能出事,你若是出事了,我怎麼辦!

  今天晚上,奚沉卿覺得自己畢生的眼淚都已經哭出來了。

  商硯衡躺在車座椅上,無力地看著眼前,他已經等了奚沉卿很久很久。

  他的眼下一秒就要閉上了。

  他等了奚沉卿那麼多年,他不介意再等上二十年。

  可是,他第一次覺得奚沉卿離開那麼久,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奚沉卿回來了。

  粘稠的鮮血,腹部的子彈損傷了五臟六腑,血液似乎已經湧進肺里。

  商硯衡已經覺得自己快要無法呼吸了。

  頭就像是快要炸開的疼,身體四處仿佛要被撕裂開來。

  劇烈的疼痛之後,商硯衡只覺得自己已經感受不到身體的存在,幾乎整個人都處於一個虛無縹緲的狀態,浮浮沉沉就好像懸浮於半空中一樣。

  他的眼睛不受控制的想要閉上。

  他不能閉!

  他必須堅持住!

  他答應了奚沉卿一定會等她回來的。

  他不能食言,可是他好像堅持不住了。

  第一次,商硯衡感覺自己怕死。

  因為他還有很多的話沒有和奚沉卿說,他不是商硯衡,他是晏珩筠,他多想讓奚沉卿喊一次他真正的名字——晏珩筠。

  他愛她,他從十多年前就已經愛上她了。

  其實,他們很多年前就已經相遇了。

  只是,她不記得他了。

  奚沉卿,我真的好愛你……

  眼前的一切漸漸變得黑暗起來,伴隨著鮮血砸落的聲音,商硯衡實在是堅持不住緩緩閉上了眼睛。

  奚沉卿終於趕回來了。

  她雖然沒有看到商硯衡閉上眼睛,但她似乎感受到了一切,胸腔的心臟被狠狠扎了一刀。

  她看著近在眼前的車子,大喊一聲,「商硯衡!!!」

  而原本即將就這樣睡過去的商硯衡似乎聽到了熟悉的呼喚,眼角眉梢再次動了一下。

  奚沉卿大驚失色,一瘸一拐拉開車門上了車。

  奚沉卿跪在座椅旁,捧起商硯衡的頭,讓他靠在自己的臂彎之中,伸出手輕輕去拍打他的臉。

  「商硯衡,醒醒,你答應我的,不會睡,你會等著我回來的,我現在已經回來了,你快睜開眼看我一眼。」

  再次睜眼時,商硯衡看到了滿臉焦急的奚沉卿,他終是等到了他愛的姑娘。

  商硯衡只覺得眼皮很重,但還是睜開了。

  奚沉卿喜極而泣,聲音哽咽,「商硯衡……你終於醒了……」

  商硯衡用盡全身的力氣扯出一抹蒼涼虛弱的笑,「我答應過你,會等著你回來的,我可以對任何人食言,但唯獨你。」

  他緩緩抬起滿是粘稠鮮血的手想要摸一摸奚沉卿的臉,可是他的身體卻不允許他夠到這個距離。

  奚沉卿連忙握住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卻從她的掌心無力的滑落。

  她看到商硯衡的意識忽然變得微弱了。

  「商硯衡!」

  奚沉卿連忙拍拍他的臉,可是卻沒有了任何反應。

  她瞳孔狠縮,連忙將采來的草藥葉子摘下來,以最快的速度用力在掌心揉搓,將葉子揉得糜爛,有濕漉漉的汁水,連忙拿走按壓傷口的衣服,把他的衣服往上掀,那個黑紅的血窟窿幾乎要將她的神經撕碎,她咬咬牙,將揉搓好的草藥放上去。

  草藥的汁水覆蓋傷口,商硯衡疼得忍不住皺起眉來。

  血似乎止住了一些。

  奚沉卿又把草藥的根部借用窗外的雨水簡單沖洗乾淨,放進了商硯衡的口中。

  她焦急地等待著結果。

  在昏暗的路燈下,她似乎看到商硯衡茂盛的睫毛微微扇動了一下。

  她連忙喊他的名字,「商硯衡!你醒醒!你快醒來陪我說說話,我一個人會害怕。」

  奚沉卿牢記著容錯說過一定不能讓商硯衡睡著的囑咐,她知道商硯衡的身體很虛弱,知道他很痛,但是為了讓他撐下去,她只能選擇這樣的方式,去賭商硯衡對自己的愛意到底能不能抗住。

  在商硯衡這裡,奚沉卿永遠都是第一位的。

  果不其然,商硯衡忍受著劇烈的痛苦,緩緩睜開了似千斤重的眼皮。

  奚沉卿再次催促他,「商硯衡,你陪我說說話,不要睡好不好?我真的害怕!」

  她的聲音全是隱忍的哭泣。

  「別哭,你一哭我就更疼了。」商硯衡強打著精神,因為嘴裡含著草藥的緣故,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眼前的一切,方才從漆黑模糊漸漸變得清晰起來,他眨了眨眼試圖讓自己看得更清。

  他的目光落在了奚沉卿身上的泥濘,眉色緊蹙,「摔倒了嗎?怎麼一身的泥,臉上也有泥。」

  奚沉卿忍著不哭,沒有回答他。

  商硯衡的聲音有些急了,「你有沒有受傷?」

  奚沉卿擔心他扯到傷口,連忙按住他的肩,「沒有,你別擔心,我沒有受傷。」

  此時奚沉卿錯位雖經復位的腳踝已經紅腫不堪,因為無法在此時得到及時的治療,又再次經過一場長途的奔波。

  商硯衡喉結上下滾動,似乎有什麼想說的,忽然,他的表情變得痛苦難受起來。

  「怎麼了?商硯衡你怎麼?你告訴我,哪裡不舒服?」奚沉卿被嚇得變了臉色。

  下一秒,商硯衡直接噴出一口黑血來,染紅了胸前的衣服,半空中形成薄薄的血霧。

  奚沉卿瞳孔瞪得大大的,「商硯衡!!」

  此時的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只能抱著商硯衡的頭,讓他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一直輕輕拍打他的臉。

  她的聲線都是控制不住的輕顫,「商硯衡,你再堅持一下,我求求你再堅持一下,救護車馬上就要到了,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他靠在她的懷裡,口吐鮮血,整個人的臉色蒼白得不成樣子,就像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下一秒就會隨風飄去。

  昏黃的燈光映襯出奚沉卿紅透的眼,晶瑩剔透的眼淚怎麼也忍不住,悄無聲息地砸落。

  眼淚落在了商硯衡的額頭上,落進了他的口中。

  鹹鹹的眼淚刺激著商硯衡的味蕾。

  奚沉卿從來沒有如此絕望無助過。

  她抱著商硯衡,忍不住放聲哭泣,「商硯衡!我不能沒有你!」

  為什麼她的命運如此多舛?

  為什麼她什麼都留不住?

  她離婚了,爺爺走了,孩子沒有了,親生父母放棄她了,她從奚家被趕出來了。

  她在爛尾樓遭遇大火的焚燒和炸彈的璀璨。

  她經歷了那麼多,吃了那麼多的苦,才有了如今呼風喚雨的能力。

  可是,上天又要讓她失去商硯衡嗎?

  這樣對她不公平。

  明明白日裡才差一點遭遇生離死別,而如今回家的路得沒有走完,就再次遇到這樣的事。

  難不成真的要讓她失去一切才甘心嗎?

  就非要把她踩進爛泥里再也爬不起來,讓她成為一個人人都不敢靠近的孤家寡人嗎!

  似乎只有生離死別才能讓人更加容易看清自己的內心。

  這一刻,奚沉卿似乎真正承認了她對商硯衡的感情。

  ……是喜歡。

  奚沉卿的哭泣聲讓商硯衡跨過重重艱難險阻勉強睜開眼。

  他沙啞著聲音,「卿卿,別哭,我最怕看到你哭了,你一哭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奚沉卿低頭垂眸怔愣地看著忽然出聲的商硯衡,下一秒她有些喜極而泣,「商硯衡,你醒了!」

  他說,「你別哭了,我答應你我不睡了。」

  奚沉卿抬手,胡亂將滿臉的淚水抹掉,「我不哭,你答應我,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

  「……好,我看著你。」

  商硯衡的傷很重,如今能夠說話就是憑藉著自己強大的意志力,這股意志力就是對奚沉卿濃濃的愛意。

  他氣若遊絲,「卿卿,你能給我唱首歌嗎?」

  「……好。」奚沉卿聲音哽咽到不行,「你想聽什麼,我給你唱。」

  「什麼都好,只要是你。」

  奚沉卿差點忍不住哭出來。

  她的歌聲帶著顯而易聞的沙啞,含著隱忍的哭腔,就像是一場生命煉獄熬油般的煎熬。

  她抱著商硯衡,扯著沙啞的嗓子,望著前方昏黃的雨霧,眼淚大顆大顆落。

  開了燈眼前的模樣

  偌大的房寂寞的床

  關了燈全都一個樣

  心裡的傷無法分享

  生命隨年月流去隨白髮老去

  隨著你離去快樂渺無音訊

  隨往事淡去隨夢境睡去

  隨麻痹的心逐漸遠去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卻不露痕跡

  我還踮著腳思念

  我還任記憶盤旋

  我還閉著眼流淚

  我還裝作無所謂

  我好想你好想你

  卻欺騙自己

  ……

  我好想你好想你

  就當作秘密

  我好想你好想你

  就深藏在心……

  這應該是商硯衡這一輩子最想聽到的情話。

  她的聲音很好聽,唱起歌來源遠流長,別有一番舊城市的味道。

  商硯衡就這樣靜靜看看著奚沉卿。

  雨水敲擊擋風玻璃和車身的聲音沙沙作響,商硯衡卻覺得如此安寧寂靜。

  不遠處的平原田埂開了一株向日葵,許是旅行人無意之間丟下的種子,是個無心之舉,卻開創一片獨特的美好,即便是疾風驟雨,它也不曾離開這個世界。

  商硯衡盯著那一株向日葵。

  奚沉卿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也注意到那株向日葵,她在她耳邊輕輕道,「你喜歡向日葵嗎?如果你喜歡,我們就在家後面的園子裡種滿向日葵。」

  「家?」他啞著聲音。

  奚沉卿努力忽略手上粘稠的血,假裝聽不到鮮血持續砸落的聲音,「對,家!相吾公館就是我和你的家!」

  商硯衡菲薄幹裂的嘴唇微微揚起一抹弧度,連眼角都是彎的,「我一直盼望著能和你有一個家,這是我此生最大也是最夢寐以求的願望。」

  奚沉卿強忍著不哭出聲,她學過簡單的急救,能夠準確無誤摸出人的脈搏和心跳。

  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商硯衡的心跳和呼吸已經很微弱了。

  「嗯,你的願望實現了,商硯衡,恭喜你,得償所願。」

  她現在必須不停和商硯衡說話,避免商硯衡因為傷勢和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

  「對,我的願望終於實現了。」

  商硯衡看著奚沉卿的眼睛,想親親她的眉眼,可此時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奚沉卿繼續問他,「那我們在後面的園子裡種滿向日葵,好不好?」

  「……好。」

  商硯衡看著那一株向日葵有些入神,落在奚沉卿的眼裡就是一副昏昏欲睡。

  她急忙在他耳邊問,「商硯衡,你為什麼喜歡向日葵?」

  他的聲音又緩又慢,說完這句話仿佛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我很喜歡向日葵的花語,有你時我目不轉睛,無你時我低頭誰也不見。好像沒有你的世界裡,我誰都看不見,有你的世界裡,我一直盯著你……」

  奚沉卿呼吸一窒,心中五味雜陳。

  她知道商硯衡在對她變相的告白。

  但是關於向日葵的花語,她知道的是:沉默的愛,沒有說出口的愛。

  她低頭看他,眼中只有他一個人,「那我們一起將向日葵種滿園子,好不好?」

  商硯衡眼睛一片猩紅,純白的瞳孔有鮮紅的血絲蔓延開來。

  他扯出一抹極盡蒼涼無力的笑,「卿卿,我或許不能和你一起種向日葵了。」

  自己的身體只有自己最清楚,商硯衡知道自己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以他受傷的程度,能挺到現在完全憑的就是意志力。

  他也想與奚沉卿攜手赴白頭,可天意使然,此時的他似乎沒有那個能力。

  或許,他無法保護自己,也無法保護好奚沉卿。

  有那麼一刻,商硯衡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用易容換顏的方式來到奚沉卿身邊,是不是錯的……

  奚沉卿隱忍得很辛苦,聽到商硯衡的話再也繃不住,眶中積蓄的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商硯衡嘗到她眼淚鹹鹹的味道。

  看著她哭,他的心就像是被熱油滾了一樣,疼得要死。

  奚沉卿壓抑的啜泣,「商硯衡,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我求你再堅持一下好不好?救援人員馬上就要到了,我不允許你忽然出現在我的世界,又悄無聲息的離開,你把我的世界攪得一團糟,難不成要我留一個人踽踽獨行嗎?商硯衡,你這樣做對我不公平。」

  奚沉卿忍不住放聲哭泣。

  她的話就像是一把利劍直接將他的心穿透。

  商硯衡疼得難以呼吸,他怎麼會想離開奚沉卿的世界,他做了那麼多,想方設法,就是為了來到她的世界,在她的世界待下去。

  奚沉卿開始一邊哭一邊放狠話,「商硯衡!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你若是能挺過這一關,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難不成你想看著我嫁給別人嗎?」

  他怎麼可能會想看著奚沉卿嫁給別人。

  「卿卿,我是真的好愛你,我做夢都想與你在一起,可是……」商硯衡艱難地咽著口手,血早已經回流到肺里了,呼吸已經變得十分困難,只能靠口大口呼吸,「卿卿,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就找一個愛你的人好好生活吧,你這一生太苦了,把過去的一切都忘了……把我……也忘了吧……」

  商硯衡的氣息越來越微弱,說到後面已是聲如蚊蟻,眼前的一切逐漸變得模糊,很快陷入一片黑暗。

  他的眼睛緩緩閉上了,沒說完的話也成了無影無蹤。

  奚沉卿瞳孔狠狠一縮,嘶聲發顫,「商硯衡!你別嚇我啊,你醒一醒啊!救援人員馬上就要到了!你再堅持一下!」

  商硯衡沒有一絲反應。

  「商硯衡,如果你不醒來的話,我就嫁給別人了。」

  「商硯衡,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商硯衡,這樣對我太殘忍了。」

  奚沉卿不停地哭泣著。

  可是這一次無論奚沉卿怎麼呼喚,無論她怎麼放下狠話,商硯衡都沒有任何要醒來的跡象。

  奚沉卿抱著商硯衡的身體,放聲痛哭著。

  她向上天祈求,祈求救援人員快點趕到,祈求上天保佑商硯衡平平安安。

  可是無論她求的是誰,都沒有絲毫的回應。

  海浪拍打礁石,疾風吹斷向日葵,那株向日葵終究沒有逃過持續暴風烈雨的襲擊。

  就當奚沉卿陷入深不見底的絕望之中,一道刺眼的車燈再次照射過來,奚沉卿下意識閉上眼睛,耳畔充斥著轉瞬即逝的剎車聲,隨之而來響徹環海公路的就是救護車的警報聲。

  聽到救護車的警報聲,奚沉卿強忍著強光,驟然睜開眼睛,眼裡浮現生的希望。

  她喜極而泣,拍打著商硯衡的臉,「商硯衡!救援人員已經到了你再堅持一下,你馬上就可以得救了!」

  裴寂帶著醫護人員從車上下來,朝著奚沉卿和商硯衡的方向跑去。

  當裴寂看到現場的狼藉和屍橫遍野,這麼長時間驟雨都沖不散的血腥味,頓時心都緊了。

  他連忙拉開車門,發現車上全都是彈孔穿梭的痕跡,「奚小姐,你沒事吧?」

  奚沉卿抓住裴寂的手就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快救商硯衡!他快不行了!」

  「醫生!擔架!」

  裴寂大喊一聲,醫護立馬上前,他將奚沉卿從車上抱下來。

  醫生檢查著商硯衡的瞳孔,又察看他的傷勢和脈搏,果斷決定,「腎上腺素一毫克肌肉注射!」

  「腎上腺素一毫克注射完畢!」

  醫生大喊,「擔架!」

  醫護將商硯衡抬上了擔架。

  奚沉卿看著商硯衡毫無生氣的臉,止不住的哭泣。

  裴寂抱著奚沉卿,避免她因太過激動摔倒,這時他才注意到奚沉卿身上全是濕漉漉的泥濘。

  聽著奚沉卿的哭泣,裴寂的心狠狠揪在了一起。

  他跟在奚沉卿身邊那麼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嘶聲痛哭的模樣。

  在他的眼裡奚沉卿永遠都是從容不迫、遊刃有餘的代名詞,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是泰山崩於前的面不改色,似乎只要有她在,任何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如今他才明白,奚沉卿並不是想像中的無所不能。

  她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她也需要別人的依靠。

  眼看著商硯衡被抬上了救護車,奚沉卿也堅持要上救護車。

  裴寂見阻止無果,只能任由奚沉卿而去,又擔心她的狀況,便跟著一起上了救護車。

  看著奚沉卿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他這才發現奚沉卿受了傷,腳踝紅腫不堪。

  可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奚沉卿的一顆心全撲在了商硯衡身上。

  裴寂一把將奚沉卿抱上了救護車。

  救護車裡。

  奚沉卿坐在一旁,握著商硯衡的手,不肯鬆開,生怕著一鬆手,商硯衡就真的離自己遠去了。

  護士按照醫生的吩咐給商硯衡帶上氧氣面罩,或許是因為方才那支腎上腺素的緣故,原本昏迷的商硯衡就像是迴光返照一樣,突然從擔架床上爬起來,一把摘掉臉上的氧氣面罩,伸出手攬住奚沉卿的後頸,在她的唇上落下深深一吻。

  所有人都看呆了。

  奚沉卿也是一臉茫然,差點都忘了傷心。

  而後商硯衡無力地倒了下去,徹底陷入昏迷。

  奚沉卿大驚失色,不停呼喊著他的名字。

  救護車上做了緊急治療和藥物輸送,因為奚沉卿的身份,用的都是全世界最好的藥物,商硯衡的呼吸脈搏心跳全都恢復,只不過處於一個微弱的狀態,必須到醫院將腹部的子彈取出來,並且將湧進肺里的血排出來。

  很快,救護車來到了嘉會醫療中心的綠色通道。

  從外省趕回來的容錯已經在那裡等候了,身後還跟著幾個重量級的醫生,這些都不是嘉會醫療的醫生,而是晏家的醫生,隸屬晏家,是晏家為晏珩筠準備的,跟著晏珩筠從m洲來到檀宮,都是醫術水平不亞於容錯的高手。

  醫護急匆匆推著商硯衡從救護車下來。

  後下來的奚沉卿根本忘記了自己腳踝的傷,急忙下車的時候差點摔倒幸虧被裴寂及時扶住。

  容錯跟著推平車往手術室的方向去,聽著急診醫生的回報,察覺聲響,下意識回頭,正好看到摔倒的奚沉卿,他一眼便能看出奚沉卿受了傷。

  不過目光只在奚沉卿身上停留一瞬,便立馬回頭認真聽著救護車醫生的講述。

  他和奚沉卿是好朋友,雖然一切都是蓄謀已久的相遇,但或許是緣分使然,他們之間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他擔心奚沉卿,但比起商硯衡,他不得不承認在他這裡沒有人能比晏珩筠重要。

  這可是晏氏少主!

  若是晏珩筠出了什麼事,整個世界都要亂了。

  手術室外,紅色的急救燈亮起。

  奚沉卿跌坐在冰涼的長椅上,低著頭,沉默不說話。

  裴寂走到她身前,單膝跪下,扶起奚沉卿的雙肩,「奚小姐,你先去洗漱一下換身衣服,然後讓醫生給你看看腳上的傷。」

  奚沉卿依舊沉默著不說話。

  裴寂沒繼續勸,而是站起來彎下腰直接將奚沉卿打橫抱了起來。

  奚沉卿一驚,「裴寂!你放我下來!」

  「你必須先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商硯衡。」裴寂告訴她。

  裴寂和奚沉卿不僅僅是領導和總助的關係,更是一路相互扶持、並肩作戰的朋友。

  其實以裴寂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開公司,自己當老闆,在他的帶領下,不出三載,其產業便一定能夠位居z國前列。

  也正是因為裴寂的優秀,所以才會成為奚沉卿的總助,成為僅次於奚沉卿的執行長。

  可就算再好,說到底也都只是一個下屬的身份。

  曾也有人勸裴寂讓他脫離奚沉卿,自立門戶,畢竟奚沉卿也算是出了名的脾氣好,如果裴寂要開公司,不僅不會生氣,而且還會對裴寂的事業大力支持。

  可裴寂卻是怎麼都不願意,他心甘情願待在奚沉卿身邊,做她一輩子的特助。

  在裴寂的勸解和支持下,奚沉卿洗了澡,換了乾淨的衣服,就連腳踝的扭傷都讓醫生進行了檢查和治療。

  全場奚沉卿表現得很平靜,一句話都沒有說,也沒有方才那副痛哭的模樣,機械化的、面無表情的,就像是一個任人擺弄的布娃娃,眼底的呆滯和無神讓人看得心驚。

  裴寂只覺得心中被壓了一塊重重的大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兒來。

  奚沉卿的腳經過治療,再加上因為復位得很成功,所以走起路已經比方才好了太多太多。

  一切都結束後,奚沉卿重新回到了手術室外。

  她坐在長椅上,面色平靜卻心急如焚。

  穿堂風凜冽刺骨,斑駁陸離的樹影透射進來,在風中搖晃。

  明亮的燈映出奚沉卿黑白分明的眼。

  裴寂沒有陪著奚沉卿,他必須帶人去處理環海公路的現場。

  那條路雖然車稀少,但還是會有車輛經過,屍橫遍野,到處都是子彈武器,若是傳出去恐怕會有影響,裴寂必須趕在所有人之前按下,並且查出究竟是誰那麼大的膽子。

  奚沉卿心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早已經斷裂了。

  從得知商硯衡衝進軍委調查部的大樓時,所有堅守的底線和原則就已經不存在了。

  她記得年少時有一次,蕭照夜因為突發闌尾炎暈倒,她也是如此坐在手術室外,一樣的焦急如焚,可是她卻隱約覺得有哪裡不同。

  她已經將蕭照夜徹底放下了。

  經過今晚的事,奚沉卿開始正視自己的感情。

  總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年少時對蕭照夜是喜歡,而如今對商硯衡,或許才是真正的愛。

  這個時候想念極了商硯衡的一顰一笑,她只知道她的世界不能沒有商硯衡。

  過去的她用絕對的理智和清醒去壓抑翻湧的新鮮感,生怕把一時的荷爾蒙分泌當做了愛情,再者,是因為害怕,所以有著慣性的逃避情緒。

  在經歷蕭照夜一事後,她以為自己此生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人了,直到她遇見了商硯衡。

  她不都不承認,她害怕恐懼,害怕再遇到蕭照夜這樣的人,在經歷一遍過去的傷痛,所以她將自己偽裝起來,不肯在風月之事上吐露半個字,所以每一次的悸動,她都只會當做自己的錯覺。

  或許只有生離死別的碰撞,才能夠讓人看清楚自己的內心。

  此時此刻的奚沉卿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等商硯衡安然無恙醒來後,她要告訴他,他從來都不是一廂情願,而是——兩情相悅。

  奚沉卿想,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商硯衡。

  只不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已。

  如今迷霧散去,她已經看清了站在大霧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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