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無底洞

  喬穗坐進駕駛室，手腳一直打顫。

  她只好攔了輛計程車去機場。

  路上，先給江映秀轉了一筆錢，又訂了飛上京的機票。

  最近的航班在兩小時之後。

  候機的時候，顧融的電話不停地打過來，她編輯了條「我在睡覺，別煩我」的簡訊發過去。

  顧融那邊立馬消停了。

  江映秀的電話再次打過來，說已為季柏笙交完費，醫生把手術時間定為明天上午。

  喬穗問顧融現在什麼狀況，江映秀啞著嗓子說不容樂觀。

  喬穗的心沉下去。

  老天爺與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季柏笙，季柏笙······

  她默念這個名字，思緒飛到很遠。

  因為經濟條件受限，季柏笙住的是一所尋常的公辦醫院。

  喬穗在病房見到了昏迷的季柏笙。

  乾瘦如柴，雙目緊閉，唇角還掛著風乾的血跡。

  江映秀本就不大的雙眼，腫得只剩一道縫兒。

  「柏笙從昨天上午昏迷到現在——只要他有一點意識，就會喊你的名字。」

  喬穗握住季柏笙的一隻手。

  細長，黢黑，卻又溫厚。

  喬穗的眼淚啪塔啪塔掉在他手心。

  江映秀說起她和季柏笙這三年的生活。

  季柏笙當年查出胃癌後，找到一直喜歡自己的江映秀，提出與她做個交易。

  江映秀的妹妹有眼疾，只要江映秀和季柏笙一起騙過喬穗，季柏笙死前會無條件把眼角膜捐給江映秀的妹妹。

  於是，兩人製造出各種曖昧。喬穗與季柏笙分手後，兩人又放出去國外定居的謊言，想讓喬穗徹底忘掉季柏笙。

  季柏笙當初是上京大學的優秀畢業生，也曾去多家大公司應聘，但每次都卡在體檢這關。

  季柏笙是孤兒，為了生存和看病，不得不和江映秀做起小本買賣。

  三年中，季柏笙動過兩次大手術，兩人為此負債纍纍。

  季柏笙挨不過病痛的折磨，曾喝過安眠藥，跳過河，但每次都被細心的江映秀發現救下。

  喬穗把季柏笙的手放到自己臉頰，「季柏笙，你個傻瓜，說好的同舟共濟，你竟然敢騙我！」

  「喬穗，每天早上和半夜是柏笙最痛苦的時候。為了轉移注意力，他總是在網上找你參加各種活動的視頻，看著看著就笑起來——」

  江映秀捂住嘴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他經常對我說，『你看沒有我，穗穗過得多開心』。」

  喬穗再次淚如雨下。

  半小時後，喬穗決定給季柏笙轉院。

  上京最好的醫院是一個名為「407」的公立醫院。

  裡面聚集了醫學界各個領域的頂級專家，但這種地方並不是有錢就能進的去。

  喬穗問了幾個上京的熟人，都沒幫到她。

  打電話給謝沅，謝沅問她誰要去「407」看病，喬穗說「一個熟人」。

  謝沅想了想說：讓顧融找顧明珠討句話。

  顧明珠在上京政圈地位頗高，如果能得她一句話，季柏笙轉院的事兒就定了。

  喬穗知道顧融遲早會知道她來上京，倒不如早些讓顧明珠出面，把季柏笙轉入407醫院。

  她撥出顧明珠的手機。

  顧明珠沒接，幾分鐘後回撥過來，笑著喊了聲「小喬，怎麼想起我了。」

  喬穗早就想好措辭，「顧姐，我有個同學需要做胃部手術，想轉入407醫院，你能幫個忙嗎？」

  顧明珠笑著應下，「407我有熟人，你把你同學姓名和住院信息發過來，我來安排。」

  「謝謝顧姐。」喬穗剛要結束通話，顧明珠叫住她。

  「聽阿融說，你們的婚期已經定了。」

  喬穗語塞。

  「小喬，馬上要成為一家人了，還害羞啊。」顧明珠話音中全是喜悅，「爸爸剛打來電話，說看了你做選秀評委的節目，一直夸呢。」

  喬穗有些無地自容。

  她還沒答應顧融，顧融就把兩人的關係弄得全家皆知，真是過分！

  僅僅一個小時，季柏笙就轉入407醫院。

  喬穗繳了住院費，還請了一個中年護工。

  江映秀責怪喬穗亂花錢，說自己完全可以照顧季柏笙。

  喬穗沒有吱聲。

  因為顧明珠打過招呼，主治醫師對季柏笙非常上心。

  當晚就為他做了全面檢查，並制定出幾個治療方案，讓喬穗和江映秀選。

  經過商量，她們選了花錢最多，把患者痛苦降到最低的一個方案。

  醫生讓喬穗在方案上簽字，江映秀把她拉一旁，「柏笙的病是個無底洞，你可想好了！」

  「江映秀，你能用三年的時間陪在他身邊，我為什麼就不能盡我所能幫他一把？」

  喬穗滿眼都是淒楚。

  江映秀沒有再勸。

  喬穗在治療方案家屬欄，簽上自己的名字。

  護工明天才能過來，喬穗讓江映秀回去好好睡一覺，獨自留在病房守夜。

  晚上八點多，顧融的電話再次打來。

  該來的，躲不過。

  她點開接聽鍵，顧融問她在哪兒。

  她愣了會兒，「我在上京。」

  「在上京做什麼？」顧融有些急躁。

  喬穗苦笑，「既然都知道了，我再說一遍有意思嗎？」

  「喬穗，離開陸九的醫院之後，我回家向爸媽攤牌，你卻去上京見季柏笙，你把我置於何地？」

  顧融的質問帶著憤怒。

  「我沒什麼可說的。」喬穗沒為自己辯解一句。

  「馬上回來，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顧融口氣生硬，沒有緩和的餘地。

  「顧融，季柏笙生死未卜，我回不去。」喬穗低聲哭起來，「我欠他太多了……」

  顧融聽不下去，掛了電話。

  喬穗哭累了，趴季柏笙身上睡昏昏睡去。

  外面天剛蒙蒙亮，顧融就到了上京407醫院。

  他沒有上去，而是打電話讓喬穗去地下停車場。

  幾分鐘後，滿臉憔悴的喬穗出現在他面前。

  顧融有些心疼，拿出煙抽起來。

  「顧融，今天是我答覆你的時候了。」喬穗強顏歡笑，「我不想嫁給你。」

  顧融把手中煙踩地上，「女兒怎麼辦，她已經兩個月了。」

  喬穗確實沒想好，該如何安置這個小東西。

  「我再想想辦法，真不行就——不要了。」

  「不要了？！」顧融一把扯過她，咬牙：「季柏笙的命金貴，我女兒還沒長成人形就該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