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被離職

  離勞動合同到期的日子越來越近。

  七夕之後是立秋。立秋當天，公司一下子走了五個人。人力也再次找到魯子敬，開門見山說公司不打算跟他續簽勞動合同，月底合同到期後，他就是自由身。這算是正式通牒了。從現在起到下個月5號，有近一個月時間交接和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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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拿到多少賠償？」魯子敬很直接地問。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他可以去找關係求人情留下來，可他自問做不到，他就不是那種能夠低頭哈腰去求人的性格。就算留下來，那也是低人一頭，以後只能看人臉色。就算這次留下，那下次呢？上過黑名單的人，永遠是最容易被裁撤的一類。

  他想起姜小柔，與其別彆扭扭留在拓實，不如昂首挺胸地離開。當然，那時她還有他，就算離職待產，也還有自己賺錢養家。可現在，他要是沒了工作，怎麼養家？兩個娃怎麼辦？

  只一瞬，他就做出決斷：留，肯定是不留了；但必須儘快找到新的工作，同時儘可能多的爭取賠償。按照N+2的慣例，他能拿到十幾萬。

  人力：「對不起，現在是勞動合同到期不續，公司不存在違約行為。但為了表示你八年來對公司的貢獻，會額外獎勵兩個月的稅前薪水作為補償。」

  「是嗎？」魯子敬反問一句，心存疑慮。其實從看到合同到期之日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有了最壞的預感。只是沒想到一切會來得如此之快。八月加兩個月，不到10萬塊錢就想把他打發了。

  「是的。」人力姐姐一臉歉意。

  魯子敬當然早有準備：「我怎麼知道，按照勞動法，即使勞動合同到期，如果不予續簽，還是要有經濟補償的。除非是公司提高待遇，而我依舊要走，那公司不用給我補償。其它情況都要根據司齡予以員工補償。我在公司八年，那就是八個月，N+2的話就是十個月。」魯子敬胸有成竹。想蒙我，沒那麼容易。

  人力笑了笑：「當然要按照《勞動法》來，這不是在跟你商量嘛。如果員工是自己要離職……」

  魯子敬果斷打斷他：「我不想離職，我想續簽合同。」沒必要遮遮掩掩。

  人力面露難色：「公司確實沒有特別適合你的崗位。」

  魯子敬毫不客氣：「那就是無故辭退。不管合同到沒到期，都要按《勞動法》規定的賠償來。」

  人力顯然也有準備：「勞動法是規定員工可以要求賠償，不過具體賠償的金額需要根據企業實際情況來執行。N+2是約定俗成，並不是法律規定。準確的說，N是法律規定，剩下的2是企業自己定的。有的企業甚至能給到4-6，前提是有錢。」

  魯子敬藉口上廁所上網查了查，勞動法規定的賠償，準確的說是N+1，N是司齡；公司如果提前一個月書面告知解約，那就不需要多給1；反之則要多給員工1；至於願不願意再多給，確實是看公司政策和有沒有錢。一般來說外企和網際網路企業給得最多。

  回到會議室。人力顯然也跟上面溝通過了。最後談定按N+1來賠償，合計九個月的稅前底薪，各種補貼是不算在內的，不跟八月工資一起走，簽完離職協議次日就一次性打過來。

  魯子敬算了算，加在一起能拿十個月的錢，接近20萬。心中冷笑，要不是乃公做過功課，十個月就變成三個月，被你們坑掉七個月還要感恩戴德，真當是好算計！九個月賠償，能夠支撐半年開銷，再怎麼也找到工作了。錢在手，心不慌。「社保和公積金呢？」魯子敬又問。

  人力：「社保公司可以幫你多交一個月，九月份交掉，錢從你那裡扣。」

  魯子敬：「公積金呢？」

  人力：「公積金交到八月份。」

  魯子敬：「這個月的交了沒？」

  人力想了想說：「每個月是月底前扣款，應該還沒有。」

  魯子敬：「那就社保交到九月，公積金交到八月。」

  人力拿出紙筆來記下：「可以的。九月份社保的錢就從九月公司要給你交的公積金里抵扣。社保是11%，公積金是7%，六七百塊錢，你看是從補償金里扣，還是從八月工資里扣？」

  魯子敬想了想：「從八月工資扣吧。補償金不動，省得算不清楚。」

  人力點點頭，記下來：「公司停繳社保後，你可以去銀行開通自主繳納的服務。就是自己交社保，每個月扣錢，確保醫保什麼的不會斷。」說完，人力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離職協議來，一式兩份，逐條跟他核對，在留空處填寫離職時間、賠償金額、收款帳號，勾選支付方式，並寫上多交一個月社保和九月公積金停繳的補充條款。魯子敬確認無誤，簽字畫押。

  人力當場蓋章：「剩下的一個月，你可以開始交接工作，整理個人物品。另外，八月算你全勤，不用踩點打卡，時間你自己安排。」言下之意，八月份他可以自己安排時間去找工作面試，算是公司的人性化照顧。

  魯子敬給協議拍了照，收起自己那份走人。

  回到工位他就有點後悔了，自己怎麼就答應配合得這麼爽快呢？之前姜小柔離開拓實，不也是前前後後磨了將近一個月才辦手續，自己完全可以說考慮考慮拖點時間。可轉念一想，拖延有用嗎？公司早就不打算留人了，橫豎都是走，何必磨磨唧唧？錢談好就可以。

  神奇的36歲本命年，繼廖小剛、周易航之後，乃公也要步入中年無業的行列。回想幾個月前周易航失業時，自己還鼓勵他說失業就是創業，從頭開始未必不好；可現在輪到自己了，卻生不出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的豪情壯志來。

  怪誰呢？怪公司對老員工不講情面？可情面這個東西，是需要情商去維護的，自己這些年悶頭做事，壓根兒不屑去跟領導搞好關係，只覺得有實力就有一切。現在好了，本事不如自己吳登爬上去了，自己被掃地出門。怪誰？

  要怪，就怪沒早些未雨綢繆。自己就像只溫水裡的青蛙，適應了昭陽的按部就班，殊不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現在後悔都已無用。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袁寧勸自己主動，或許也是看到不遠的將來，想讓自己早點爭取有利處境。可惜他辜負了袁寧，也辜負了自己，辜負了家庭。

  昨晚回去，他沒敢跟姜小柔說即將失業的事。他決定先瞞一陣，如果能在一個月內找到工作，等新工作定下來再說不遲。說早了，怕影響她心情，不利於肚子裡的小傢伙。也沒告訴周易航和廖小剛，大家各有各的麻煩。

  不過他還是問了姜小柔社保的事情。姜小柔還真把社保公積金這檔子事給全忘了，忘了去辦理個人繳納。

  第二天，魯子敬準點打卡上班——他不敢輕信人力的口頭承諾，萬一底下辦事的人不明所以，按實際打卡情況扣錢呢？馬上就要失業了，每一分錢都是寶貴的。至於兩次打卡之間的時間，自然可以自主安排，誰也管不了他。

  上班期間，魯子敬拿著他跟姜小柔的證件去銀行辦理社保代扣。魯子敬問停繳幾個月有沒有關係，姜小柔之前是在上海交的。工作人員說不影響，只要卡里有錢，設定好開始扣費的月份，系統會在下個月扣費時一次性把之前的錢都補扣掉，每個月1200多塊。魯子敬把兩人的代扣時間都設置好，往兩張卡里各轉了4000塊錢，以免她又忘了。

  辦完社保，接下來是公積金。他在支付寶上查了下自己的公積金帳戶，有20多萬。他查了下杭州市一次性提取公積金的條件：買房、還貸、租房、本市戶口失業滿五年、外地戶口失業，退休、去世，符合這些條件的可以提取。

  他們的房子五年前是全款買的，沒有按揭，不符合買房後一年內提取的條件。

  魯子敬後悔了，當時怎麼就沒提出來呢？失業五年還早，真要失業五年，那還還要不要過日子了？至於租房，他找了個中介問了下，杭州本地戶口本地有房產的，是沒法以租房的名義提取公積金的。

  20多萬啊，就這麼毫無用處的躺在帳上，只有買二套房時才能用。可現在這個狀況，兩個人都失業了，換房子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再說現在的房子是學區房，要給兩個娃上小學和初中用，至少還得留十二年。

  還有姜小柔在拓實那幾年的公積金，拓實繳納的比例高，12%，算了算也有十幾萬。真要五年後還失業，這兩筆錢就是救濟金。

  算了算卡里的錢，半年多扣去開支存了5萬塊，月子會所用了4萬，社保代扣出去8千，現在帳上有21萬多，加上賠償和八月工資的20萬，差不多能有40萬。姜小柔那邊的20萬存款和20萬賠償，兩個人加起來能有80萬積蓄。

  看起來不少，問題是從下個月開始家庭沒了進項，每一筆都是淨支出。對了，還有明進的20萬，這都逾期幾個月了，得去討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