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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禍不單行

2024-08-26 05:20:02 作者: 春叄拾郎

  袁寧的去世仿佛帶走了魯子敬的運氣。出人意料的,他競聘失敗了——不僅沒能聘上二部的副總監,連安慰獎提一級給個一部的科長都沒有。與他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吳登,成功拿下二部副總監的位子,在總監空缺的情況下,實際上主持二部日常工作。吳登走後,院裡明顯要重用的曹劼直接空降到一部,當上了一科科長。誰都清楚,他是商睿安插到一部來制衡並監督侯潮生和於躍文的。魯子敬和馮靜,仍然以副科長的身份主持二科和三科的工作。

  看到通知的一刻,魯子敬徹底懵了。他底下的科員們也懵了。有功不賞,到底是什麼情況?更讓他難以理解的是,侯潮生和於躍文都沒有找他來解釋一下這件事,仿佛不知道也從未發生過。

  魯子敬想不通,這麼好的機會,於躍文為何不去爭取,他難道就甘心一直屈居侯潮生之下?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完全沒有參與項目競標的吳登,居然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憑空撿了個副總監當。

  要是於躍文也去競聘二部的副總監,哪怕總監;只要他去,吳登肯定沒戲。於躍文上去,他沒話說;可於躍文沒動,吳登上去,他就不服,就不爽。

  於躍文這個莫名其妙的老狐狸,吳登這個善於鑽營的小奸詐。

  魯子敬只覺一口氣堵在胸中,很想怒吼,發泄,把桌上的東西都砸了。可他沒有。他知道很多人都在看著他,看他的反應。他不能表現出來。可心中另一個聲音卻說,為什麼不發泄出來?吃了虧還要保持沉默,憑什麼?

  下班後,他找了堵牆,一個人,一個球,用碎磚頭在牆上畫了兩個人形,一個胖,一個騷,然後瞄準人形的敏感部位,一腳接一腳地怒射。

  這時手機響了,是廖小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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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啥呢?」

  「踢球。」

  「踢球不喊我!」

  「你重傷初愈,別又扯著。」

  「你滾!」廖小剛發了個連結過來,「我的新書,廢土流科幻文,開始連載了。我的目標啊,就是寫出一部《三體》那樣的曠世巨作。怎麼樣,沒想到哥憋了個大招出來吧?」

  魯子敬:「上架沒?」

  廖小剛瞬間失語,支支吾吾道:「這不才一萬字嘛,沒那麼快。遲早的事。」

  魯子敬:「編輯簽書就看開頭,一萬字都沒響動,基本沒希望了。」

  廖小剛:「喂喂喂,要不要這麼打擊我!這可是我時隔多年重出江湖的處女作,不處子作,給點鼓勵好不好?趕緊去留言送花。我的計劃是,半年完本,一年封神。明年開前傳或續集,構建全新宇宙。」

  魯子敬:「人人都搞宇宙,宇宙都快被你們搞死了。」

  廖小剛一陣大笑:「我呢,算是找到新的奮鬥方向了。老周早就想走,估計也快了。你怎麼樣?」

  魯子敬一陣沉默:「不怎麼樣。」

  廖小剛:「什麼不怎麼樣?你那種單位跟國企差不多,穩得不能再穩了。」

  魯子敬一屁股坐在球上:「是啊,穩得不能再穩。」

  廖小剛聽出他語氣有點不對:「出啥事了?」

  魯子敬也懶得遮掩:「黃了。」

  廖小剛:「我去,被人壞事了?」

  魯子敬:「不清楚。反正別人上去了,我沒動。」

  廖小剛:「什麼情況啊?有功不賞?豈不寒了眾將士的心?」

  魯子敬苦笑加冷笑,眾將士又何足掛齒?

  這一刻,走,這個念頭,開始在他腦海中冒尖,並且再也難以遏制。

  與此同時,周易航正在辦離職手續。當然,他不會白走。公司給離職協議的速度,遠遠快過跟他談賠償。就好像他會蠢到一揮手把離職手續簽了而忘了賠償。

  笑話,七八年的老員工了,見多了分分合合,人生最好的年華都貢獻給了這裡,豈能如此輕易走人。

  原本人力部門安排了人事經理來給他辦手續,被他頂回去了。資歷還沒自己老,有什麼資格辦自己的事?其實他也知道,該走的流程最後都要走,可他就是要折騰一下,誰讓你們逼我走?

  最後,他又被嚴總請去辦公室「喝茶」。

  嚴總把空白離職協議往他面前一推:「我來跟你談,滿意嗎?」

  周易航把空白離職協議推回去,笑吟吟地說:「我又不想走。」

  嚴總笑了笑說:「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事情到了這一步,結果都一樣。我知道你的想法,也很能理解。所以呢,協議上寫的是離職,但同樣也寫了補償的金額。當然,我們這個年紀,主要靠經驗和資源,離職和被離職,沒多大差別。」他把空白離職協議往周易航面前推了推,「按照《勞動法》呢,勞動合同沒到期,被離職,N+1。N,就是你的入職年限。這個你可以去查。」

  周易航當然知道,七年多不到八年,N+1至少是8個月。

  嚴總:「考慮到你是老員工,對公司也做出過很大貢獻。我特地給你爭取到N按八年算。後面再加1。這樣就是9個月。」

  周易航沒去接空白離職協議,仍是看著他。

  嚴總:「我是我權限範圍內能爭取到的全部了。」

  周易航起身就走。

  嚴總連忙喊住他:「小周,你別著急,先坐,天熱起來了,喝點茶。」說著給他倒了一杯,示意他稍候,走出辦公室打電話。

  周易航心說演,你就接著演。不把你們能給的榨到極致,哥哥我是不會簽的。

  十分鐘後,嚴總回來,一邊嘆氣一邊搖頭:「我在公司十年了,就沒見過侯總這麼破例的。」

  周易航很好奇他們能商量出什麼結果來。

  嚴總:「金額分幾塊,我重新說一下,先是基礎部分:5月全勤,工資足額發;公積金給你交到5月底,社保給你交到6月底;上半年項目獎金提前發,差不多是3個月。然後是補償:不滿八年算八年,N+2,就是10個月。這部分不扣稅,按稅前給你。這樣你一共能拿到14個月。你是想放在一起一筆發,還是分開?」

  周易航想了想,覺得差不多是能爭取的極限了,就說:「先發,再簽字。」

  嚴總:「這不行,先簽,再發。」說完又把協議推過來。

  周易航往後靠了靠:「我都要走的人了。」

  嚴總無奈搖頭:「你啊,真是要逼死我。行吧行吧,你可不要反悔。你要是反悔不簽了,財務會找我來要錢的。」

  周易航彈了下面前的茶具:「嚴總身家豐厚,不差錢。」

  嚴總再度大笑:「你啊你,就是能說會道。出去了,自由了,說不定以後還有合作的機會。仁義還在嘛!」

  周易航滿口答應。要賠償,那是於公;於私,接下來他還要在圈子裡大展拳腳,自然要跟方方面面搞好關係。

  回到工位上,周易航沒有當著部門同事的面收拾東西,那會顯得自己是被趕走的。他的東西本就不多,該交接的都交接出去了,剩下的一個箱子就能搬走,周末來一趟就行。從現在開始,他要為自己而戰。

  吃完午飯,第一筆錢到帳,上半年的項目獎金。周易航再一次清點自家的資產:三套房,住的那套在市區,面積最小,傳統的兩居室,買得早,當初只貸了10年已經還完;另外兩套在按揭,每月要還3萬多,一套在三江匯,一套在城西宇宙中心,都出租了。之前扣除公積金和兩邊的房租,實際只要還1萬多。6月起公積金沒有了,再加上7月開始的社保,實際支出會增加到2萬出頭。梁憶沒有工作,家裡的日常開始和兒子的各種費用,每個月至少要出去3萬,等於每天一睜眼就欠1000塊。一整個下半年,就是差不多20萬的開銷。

  清點了下所有的帳戶,周易航發現能夠動用的流動資金不多,微信支付寶上加起來有幾萬塊的零花錢,工資卡是用來按揭扣款的,剩下股市里跌到不到10萬,理財在明進有20萬。大筆的錢都扔在房子首付了。看似資產不少,實則就是個緊巴巴的工薪階層,溫飽有餘、小康不足。

  他點開明進APP,那20萬還在申請提現中。他給金欣留言。金欣回覆說總部正在加緊處理,要按照出借順序排期支付,讓他耐心再等等。

  周易航開始清理電腦上自己存在過的痕跡,上網記錄、微信、企業微信,統統刪了個乾淨。下班前,第二筆賠償款到了,10個月稅前。

  嚴總在微信上給他留言:「今日事,今日畢?」

  周易航回覆:「一鼓作氣。」

  半小時後,最後一筆,也就是5月的工資也到帳。三筆錢加起來35萬,足夠他下半年的開銷。

  周易航這才關了電腦,再次走進嚴總辦公室,乾脆利落地給了個了斷。

  回家路上,周易航一身輕鬆。有這35萬,加上明進那邊到期本息22萬多和零花錢,自己能動用的流動資金就有60萬。當然,這60萬隻能動一半,另一半要用來還貸和日常開銷。

  回到家,吃完晚飯,梁憶再次跟他提起賣房子的事。她覺得三江匯那邊環境好,離景區近,去富春江千島湖都方便,老了可以去養老,那套可以留著。城西她不喜歡,以後也不會去住,與其每個月花那麼多錢供著,日子過得緊巴巴,還不如早點出手,把三江匯那套提前還了。

  周易航再次拒絕。之前拒絕,現在同意,以梁憶的敏感,就會追問為什麼?他還不打算告訴她離職的事,省得她胡思亂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仿佛料到他不答應,梁憶就說:「我想出去工作了。」

  這一次,周易航沒有明確拒絕,只是問:「找好了?」

  梁憶:「不好找,我這個年紀,又斷檔了這麼多年,很多單位不要。能做的,也拼不過那些願意加班的小孩子。但我還是要試試。」

  周易航:「試試就試試吧。」

  對於他的態度,梁憶有些吃驚。之前周易航是小事不管,大事專斷,商量都懶得跟她商量,這次居然不反對。可她卻不知道,周易航並不是真的支持她,而是覺得接下來他要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事業,犯不著為這種小事一次次被她煩。越是攔著,她越要去;還不如讓她出去碰碰壁,折騰幾次就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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