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實地考察

  又到了相約踢球的日子。魯子敬惦記著姜小柔再度懷孕的事，在場上有些走神，在周易航先進一球的情況下被對手連進兩球。

  廖小剛忍不住拍拍他：「老魯，今天咋回事？老婆回來就腿軟了？」

  魯子敬苦笑，以後很長一段時間怕是都沒有腿軟的機會了。這時周易航在前頭搶斷，朝他倆大喊：「快跟上！」

  兩人連忙向前沖。

  帶球突破的周易航被撞到，因為比分落後又被壓著打，爬起來就要去找對手「算帳」。對方後衛也不甘示弱，兩人立刻頂了起來。雙方隊員連忙上前勸阻。最後拿到了個任意球。

  按慣例，中後場和位置偏右的任意球都由魯子敬來主罰，適合他的左腳發炮。

  

  周易航衝到對方門前準備搶點。廖小剛則站在魯子敬側後方掩護。

  魯子敬深吸一口氣，助跑，甩腿，左腳重重抽在球側下部。原本他打算抽個下墜球出來——先越過人牆，再突然拐彎下墜——沒想到今天腳風不順，球過人牆後直接飛了出去，連門框都沒碰到。

  對方一陣鬨笑。

  周易航也是懊喪不已。

  1:2，三人跟另外幾個隊友告別，垂頭喪氣地在場邊休整。

  周易航灌了口熱水，哈出一捧白氣來，跺跺腳：「見鬼了今天。」

  廖小剛倒是無所謂：「勝敗乃兵家常事。等會兒擼串去？」

  魯子敬仍是心不在焉的樣子，坐在那裡發呆。這幾天他腦子很亂，一會兒是地塊規劃的事，一會兒是二胎的事。

  周易航跟廖小剛交換了個眼神。踢球是廖小剛召集的，實際上是周易航想藉此機會再勸魯子敬加入，沒想到他是這個狀態。

  「想啥呢？」廖小剛拍了他一記，突然感慨起來，「不瞞你們說，我是受不了我媽了，每天回去就跟唐僧一樣不停地嘮叨，說我這個不好那個不行，還催我去相親。煩都煩死了。」

  周易航：「你們家不是好幾套房子，你搬出去住啊！」

  廖小剛：「三套房子，一套自己住，兩套出租都沒到期，我往哪般？再說房子是她的，鑰匙在她手裡，我搬到那兩套去，照樣在她眼皮子底下。我呢，就想跟老魯一樣，離地遠遠的，眼不見，心不煩。」

  周易航：「那就自己租一套。租個小的，兩三千塊，沒多少錢。」

  廖小剛：「不行。」

  周易航：「怎麼不行了？」

  廖小剛：「就這麼走了，顯得我特別無能，我可不能灰溜溜地逃走；就算走，那也得干出一番成就來，風光出走。我想了一招，你們給參詳參詳。」

  周易航：「說說看。」

  廖小剛：「寫網文，當大神。」

  周易航啞然失笑：「這得多久？一年，兩年？」

  廖小剛自信滿滿：「以我的實力，半年出一個爆款。」

  周易航：「算了吧你，等你當上大神，老魯二胎都出來了。」

  魯子敬聞言一震，心說二胎的事我應該沒說漏過嘴吧？

  廖小剛：「說來也是。那就只剩一條路——」他抬起左手，按在魯子敬肩膀上，「兄弟的終身幸福，就靠你了。」

  魯子敬一下就明白過來，感情這倆在唱雙簧勸自己入伙，想想突然來到的二胎，想想趙依眉的果決，自己一個大男人，連多掙點錢的勇氣都沒有嗎？姜小柔說得對，一旦決定留下孩子，她因為高齡懷孕不得不辭去工作——這絕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極有可能發生的——收入減少一半的情況下支出翻倍，日子絕對不會像現在這麼舒服。男人嘛，就該承擔起養家餬口的重擔。更何況，事情運作好了，未必不能內外都得利。他忽然抬起頭，眼神明亮：「好！」

  廖小剛和周易航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答應了？不是應該至少勸三輪扭扭捏捏才答應的嗎？怎地如此爽快了？

  廖小剛難以置信：「你再說一遍？」

  魯子敬：「好！」

  周易航盯著他：「不對，有情況，從實招來！」

  魯子敬暫時不打算提二胎的事情，畢竟還沒跟姜小柔最後決定要不要，只說：「我也有上進心的好不好，你都副總監了，我還是個副科長，今年怎麼都得往上動一動。」

  周易航大笑，他們之間倒從未因為職務高低和收入多少而生出生分來。

  廖小剛：「這就對了嘛！以你的實力，當個部門總監綽綽有餘，早就該升上去了！老周啊，難得老魯這麼爽快，今晚你請啊！」

  周易航知道魯子敬想七分說三分的性格，既然答應入伙，那肯定有了初步的打算，只要他入伙，那事情就成了一半，別說請一頓串了，包一個月的晚飯他都願意。

  廖小剛一手一個拉起他倆：「走走走，換個地方說。」

  第二天，魯子敬以考察地塊的名義請了半天公出。魯子敬有在做方案前實地考察的習慣，因此侯潮生和於躍文當即批覆同意。對於魯子敬的職業操守，他們是相當信任的。至於兩人不干涉魯子敬的原因，是因為商睿這個頂頭上司隔三差五地找他們去問這個問那個，角度還特別刁鑽，搞得70後的侯潮生和60後的於躍文疲於應對，完全顧不上過問具體事務。

  對於兩位總監的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魯子敬心下暗爽，你倆總算是遇到克星了。你倆被折騰地欲仙欲死，自然就沒空來找下面的麻煩。魯子敬還發現，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商睿，為人處事頗有女俠之風，特別受不了欺上瞞下人浮於事。前幾天和袁寧說起她來，袁寧就說，商睿跟侯潮生的位置應該換一換，她的脾氣，更適合管部門具體事務，而不是高高在上等著聽下面潤色過的匯報。

  魯子敬深以為然。不過他確實是去考察地塊了，只不過沒帶同事，卻喊上了周易航和廖小剛。

  二月的杭州濕冷異常，三人驅車來到地處城東郊區的一處荒蕪地塊前。

  廖小剛看看周圍：「就是這裡？啥都沒有啊？地鐵會修到這裡來？」

  魯子敬：「現在沒有，不代表未來沒有。現在政府是規劃先行，最喜歡這種什麼都沒有一張白紙的地方。你倒是去市區搞搞拆建看？比如你家那地方，消息一放出去，立馬給你坐地起價，想拆都拆不起。」

  廖小剛：「那必須的，我媽就等著拆遷呢！」

  魯子敬笑笑，走到路邊停著的幾輛小黃車前，拿出手機來掃碼開鎖，跨上自行車：「走路太慢，上車。」

  周易航和廖小剛也各開了一輛小黃車。三人騎著車，走走停停，時不時拿出手機來拍照，用了大半個鐘頭，在目標地塊上轉了好幾圈，像三個遊手好閒的中年不良人。

  末了，魯子敬問周易航：「你們競爭對手也想拿這塊地？」

  周易航說是。有潛力的地塊就像待字閨中的少女，大大小小的開發商都會來搶。至於搶不搶得到，就各憑實力。

  魯子敬拿出手機，點開政府新推出的雲讀地系統，今年擬出讓的地塊，系統里一目了然。「這個地塊不小，一個盤吃不下。從面積看，至少是兩個盤，橫跨三條路。」

  周易航：「是的，我們的實力能拿其中一塊。關鍵是哪一塊。我就是希望我們從一開始就打個配合。你那邊把線路規劃好，我這邊就跟進，無縫銜接。」

  魯子敬：「沒那麼容易。前提是我們設計院能拿下這個規劃的項目。而且，院裡也不止我們一個部門出方案。」

  周易航自信滿滿：「我早就打聽過了，你們設計院的重大項目都是你部門出；你們部門呢，又數你這個科長最關鍵。所以我不會找錯人的。只要你這邊報上去，事情就八九不離十。」

  魯子敬心說以前是這樣，今年二部參與進來，還真就沒那麼簡單。但他既然決定入伙，就不能在同伴面前露怯，只道：「這一片修地鐵的呼聲很高。我查了下，旁邊就是附近最大的睡城，十萬人要通勤。根據以往的經驗，至少會有一條支線要經過。關鍵是，走三條路當中的哪一條。」

  周易航也點開地圖：「是的，走哪條，哪邊就旺。」

  廖小剛湊過來問：「不能走中間，兩邊都能兼顧？」

  魯子敬：「中間是條河，地鐵可以過河，但一般不會沿河修。從民生的角度看，是修在東邊更好，離睡城更近，新開發的樓盤也能跟睡城連成一片。如果我是開發商，肯定會搶東邊的。但要是政府做規劃，就會反過來。」

  廖小剛：「為什麼？西邊什麼都沒有啊！」

  周易航立刻反應過來：「正是因為什麼都沒有，才好繪製宏偉藍圖。」

  魯子敬又帶著他倆騎了一大圈，最後把車一還，心理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計劃：「行了，我大致有數了。給我兩天時間，你們等我消息，一步步來。」

  周易航打了個響指，表示沒問題。

  「看了一圈就有數了？你也太神了吧？」褲兜里的手機一震，廖小剛掏出來在面前一掃，屏幕亮起，上面是一條微信留言。只一眼，廖小剛就大喊起來：「雙喜臨門雙喜臨門，女神回復我了，說OK。要再見女神了，要再見女神了！啊哈哈哈哈哈……！」

  周易航一頭霧水。

  魯子敬搖搖頭：「韓茵茵。」

  周易航瞪大了眼，忍不住嘀咕：「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