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神駕到

  晚上，廖小剛在微信群里宣布他約到女神的消息，並喊大家明天晚上在印象城聚餐，一同參見女神。眾人在群里起鬨，讓他先上照片再決定去不去。廖小剛發了張海邊的半身照到群里。草帽墨鏡連衣裙、碧海藍天大長腿，確實是當年那個人見人迷的女神。

  「韓茵茵！」金欣在群里叫起來，發了一長串誇張的符號。

  石磊、俞榫、肖毅、周易航，一個接一個的冒頭，就連話不多的楊軒也打了一串感嘆號。廖小剛洋洋得意，金欣帶頭膜拜。

  

  「聚聚聚！」聚會全票通過。一群中年男女都跟發春一樣在群里回憶當年糗事，憧憬著再見女神的時刻。

  隔天下班後，魯子敬跟廖小剛在西溪印象城碰頭。廖小剛一身酷酷的嘻哈裝。魯子敬看看時間：「跟你的女神約了幾點？」

  廖小剛：「快了快了。什麼我的女神，是我們的女神。我就不信當年你對她沒想法，那麼熟的熟女。」

  魯子敬：「我晚熟，不像你，從高中就開始想，想到現在還是單身狗。見女神你還穿成這樣？」

  廖小剛語調自帶節奏感：「這就是我的風格我的范兒，叫女神一眼就認出來；別人不敢我就穿，自信氣場由內而外。帥！」

  魯子敬給了他個鄙視的眼神。

  廖小剛剛要反詰，眼神一偏，立刻換上一副諂媚堆笑的表情，揮手大喊：「韓老師，這裡，這裡！」

  魯子敬循聲望去，但見人流中一抹亮眼的銀灰，搭配紅色圍巾，高筒馬靴，不急不緩，款款而來。兩人迎上去，同時站定，鞠躬，大喊：「老！師！好！」

  行人保安紛紛側目。

  韓茵茵笑了，如海棠盛放，抬手拍拍兩個人到中年的學生：「我尋思難得聚會要喝點酒，就打車來的，讓你們久等了。沒讓你們失望吧？是不是老到沒法看了？你是魯子敬，成熟了，一看就是有擔當的好男人。」語氣十分肯定。

  魯子敬是真高興啊，當年的女神，十八年後依舊是女神。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自信和優雅，是時光無法帶走的，更添幾分洗鍊從容。「體重越大，責任越大。」魯子敬對自己的形象還是比較有自信的，一米七八的個頭，濃眉大眼、面方額闊，一頭清爽的短髮，下巴上還留了一抹短須；因為經常踢球，160斤的體重並不顯笨重，反倒多了幾分質感。他半開玩笑道，「我現在就想說一句，老師，收下我的膝蓋吧！」

  韓茵茵笑起來：「當年你可不像現在這麼會說啊，班裡那麼多女生也沒見你去追。我是真沒想到能碰到小剛，他還把我認出來了。」

  廖小剛連忙說：「緣分，這就叫緣分！」

  「對，緣分。」說完，韓茵茵走到兩人中間，一手挽住一個，「不介意吧？」

  廖小剛當然不介意，挺起胸膛，像個伴郎。

  魯子敬玩起韓茵茵的左臂：「告訴你個秘密，他還單身。」

  韓茵茵不可思議的看看廖小剛：「眼光也太高了吧？」

  廖小剛一臉無奈：「像韓老師這樣的，真心不好找。」

  韓茵茵又笑，這等程度的玩笑話對她來說就是小兒科。

  魯子敬發現，歲月還是在她精緻的眉眼處留下些許痕跡。

  女老師帶著兩個男學生，女的氣質出眾，男的器宇軒昂。奇怪的組合惹來無數注目。三人就這麼手挽手，一路走，一路笑，大大方方的來到三樓的雲南餐廳。

  金欣等在門口，看見他們的一刻直接用手捂住嘴，簡直無法相信他們竟是這樣大搖大擺的上來的。「韓老師！」金欣飛奔過去，直接撲進韓茵茵懷裡。韓茵茵一米七的個頭，她不到一米六，確實很有代差感。

  韓茵茵拍拍她，走到周易航面前：「周易航，一點都沒變，又高又帥。」

  周易航：「韓老師你是一點都沒變，青春靚麗，光彩照人。」

  韓茵茵：「嘴巴噶甜的。」

  金欣起鬨：「記得當年周易航是第一個說找女朋友要找韓老師這樣的。」

  韓茵茵歪頭看著周易航：「是嗎？找到了嗎？」

  周易航：「找了十八年，終於找到了。」說完含情脈脈地看著韓茵茵。

  眾人都笑。

  韓茵茵：「你這個嘴啊，禍害了多少女孩子了？」

  金欣：「數都數不清。」

  周易航：「反正沒要你。」

  金欣抬手要打他。

  廖小剛：「老師在，你們注意點。」

  眾人簇擁韓茵茵走進餐廳。

  這次聚會的人比上次要多。金欣新建了個群，除了群里固定的八個，金欣和俞榫還喊了另外幾個跟他們關係沒那麼近、當年卻挺受韓茵茵喜歡的男生女生。金欣在微信群里一喊，大伙兒便都跑到餐館門口，怪叫起鬨。韓茵茵逐一認過來，居然一個都沒錯。師生們一起在餐館門口合影，仿佛回到十八年前的青春歲月。

  席間，大家暢談高中時彼此的糗事和八卦，就連韓茵茵都很好奇當年誰誰最後有沒有在一起。俞榫推了把在派出所當民警的徐曉：「有沒有在一起問他啊，當年悶聲不響的把班花追到了。」

  徐曉不好意思的笑：「哪有哪有，就是在一起學習，互相進步。」

  眾人起鬨。

  鬧了一陣，韓茵茵從包里拿出一張照片來，照片上印著「杭州市第xx中學高三2班畢業照」。照片裡大家都穿著土氣的校服，男生留著二十年前流行的四大天王款分頭，笑得比花兒還燦爛。

  韓茵茵輕撫照片，眼中滿是感慨：「小剛說要聚聚，我就想起當年大家一起的日子，找了好久才找到，幸好留下來了。時光流逝，情義不變。」

  眾人不鬧了，鼻子酸酸的。金欣和幾個女生眼淚汪汪。

  俞榫舉杯：「為青春，為十八年不變的情義，碰一個。」

  碰杯、哽咽、一飲而盡。

  韓茵茵指著照片上的學生一個個認過來，大家便七嘴八舌的跟他說誰誰現在怎麼樣了。當她的指尖停在江海身上時，大家都沉默了。

  韓茵茵還不知道江海的事，就問：「聯繫不上了？我記得江海是男生中最用功的。」

  石磊扭開臉去。

  俞榫低頭。

  徐曉一臉茫然。

  幾個女生問金欣什麼情況。

  「江海自殺了，沒多久。」周易航打破沉默。

  韓茵茵愣住了。

  金欣把江海的事情簡單一說。

  韓茵茵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人到中年，失業是最可怕的，他老婆孩子可憐。」

  眾人很自然的避開了這個讓人不愉快的話題，繼續說起各自的趣事來。他們畢業後，韓茵茵又在高中帶了兩屆，就被一家民營英語培訓機構高薪挖走。「那年我好像也是三十六歲，人生的三十六歲真的非常重要，是一個關口。」韓茵茵優雅的靠在椅背上，目光中滿是回憶，「帶高考班太累了，不適合我這種懶人。我就想每天上個兩節課，剩下的時候逛逛街、喝喝咖啡、曬曬太陽、練練瑜伽，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不想把自己搞那麼累。」

  幾個女生紛紛點頭，這樣悠閒的生活狀態，誰不喜歡。可悠閒是要有資本的，像韓茵茵，明顯家裡不差錢，工作不過是不想自己閒下來。像江海那樣成天為生計奔忙焦慮的人哪有機會過那樣的日子。

  魯子敬發現廖小剛的目光一刻都不曾離開過韓茵茵，五分崇拜，三份花痴，還有兩分說不清道不明。

  「你兒子呢？」曬娃狂魔金欣三句不離娃。

  「大學畢業了。現在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聽我們的，我是懶得管他。」說起兒子，韓茵茵難掩慈愛，「你們都猜不到他學的什麼專業。」

  「什麼專業啊？」金欣追問。

  「雕刻雕塑。」韓茵茵故作失望的神態下又有幾分驕傲，「家裡滿滿兩屋子，都是他雕的小東西。畢業了也不好好找工作，說是有了靈感要憋個大招。我隨他去，反正家裡有房子也餓不死他。」

  是啊，家裡有房，還有個寵溺的媽，當然餓不死。餓不死的人，才有心情去追逐精神上的滿足。韓茵茵兒子這代人是幸運的。

  八點，聚會散場。眾人將韓茵茵送上計程車，依依惜別。

  金欣感慨：「女人就是要活的像她這樣啊，你看保養得多好，看起來哪像快五十歲的，頂多也就三十六七。」

  廖小剛：「嗯，比你年輕。」

  「滾！」金欣捶了他一拳，也叫了個車走了。

  魯子敬倒是奇怪金欣今晚居然一句都沒提讓大家去買她公司買理財產品的事兒，也許是初次見面不好意思。他推了廖小剛一把：「別看了，走遠了。」

  廖小剛回過神來，把他拉到一邊，神秘兮兮的說：「我發現一件事。她今晚提了不下十次兒子，可一次都沒有提他老公。」

  周易航：「本來就是隱私。」

  廖小剛搖搖頭：「國外有研究發現，像她這樣脫離低級趣味、充滿生活情趣的女人，最大的幸福不是來自父女子女，而是夫妻。而她每次提到兒子都充滿幸福，就說明她最大的幸福不是來自夫妻，而是兒子。這不科學。」

  魯子敬：「結論呢？」

  廖小剛：「結論就是，她跟我一樣，單身。準確的說，是離異。這點從她的朋友圈就能看出來。我看過了，她的朋友圈設置了半年可見，說明她不是一個沒有自信不想讓人去了解她生活狀態的矯情的女人，那樣的人一般都設置成三天可見；而在近半年的朋友圈裡，沒有任何關於她老公的蛛絲馬跡。」

  周易航：「好啊你，偷窺老師朋友圈。」

  「我的觀察一向很準。」廖小剛自信滿滿，看了周易航一眼，「老周，今晚情緒不高啊。」

  周易航：「空降了個總監來，屁都不懂，就會指手畫腳。」

  魯子敬一下都明白了，卻不知該怎麼勸。都是成年人，該懂的都懂，至於能不能做到就看各人心性。

  廖小剛：「真TM操蛋。要我就反出去不幹了。」

  魯子敬：「人說不定就指著你主動走呢，還能省一筆賠償。」

  周易航：「沒錯，絕對不能主動走。十年了，老子最好的年紀都搭上了，要走也是干一票再走！」

  周易航摸出一根煙來夾在手裡：「我是才想明白。老杜在公司混得舒舒服服的為啥要走？因為他看出來了，更新換代是趨勢。像我們這樣的中層，早晚要被邊緣化。他是看透了，就把事情都丟給我，自己在外面準備退路。就是我，一門心思給公司賣命。」

  「我還以為一門心思給公司賣命的只有他——」廖小剛碰了魯子敬一下。

  魯子敬苦笑：「我這不已經上了你們的賊船。」

  周易航：「開弓沒有回頭箭。老魯，事情琢磨得怎麼樣了？要動了就吱一聲，我們配合。」

  魯子敬點點頭，已然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