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崖底的一切逐漸變小，小到一巴掌就能遮擋住他們休息過的地方，原來這就是所謂的一覽縱山小。

  沐雪感覺到葉殤的心跳加快了許多，雖然他沒說，手上的力道也依舊強勁，呼吸依舊也平穩，但緊緊挨著的身體是騙不了人的，從脖頸傳來的心跳聲透過她環抱著的手傳到了她的腦海里。

  『咚咚、咚咚』，心跳聲一下一下的訴說著眼前的男人現在的疲憊。內傷未愈，外傷還在，即便是鐵打的人受著重傷還要抱著一個人爬上這萬丈懸崖也是不可能的。他在逞強，即使沐雪知道，此刻她也不會說什麼，因為一根繩，兩個人，一條命。

  「跟我說說話吧。」葉殤突然開口說道。

  沐雪猶豫了一下也不知還說些什麼，兩人相識十多年，除了討論四大幫相互謀劃竟也沒說過什麼話，甚至連名字他都沒有喚過自己一聲。兩人的相談總是缺少稱謂，他用『你』來說話，她也習慣了『你』，明明認識的時間最長，有著深深的羈絆，但卻都在忌諱著對方。葉殤的喜怒無常令沐雪害怕，可葉殤總是警告自己又是為什麼呢？自己的一條命都是他救的，他知道她的所有過往，他成就了現在的她，他應該知道她雖不是什麼大豪俠，也該知道她依靠他，亦然也不會背叛他。

  「你為什麼從沒叫過我的名字？」這個問題一直存在，她卻從未提及。

  「你的名字？沐雪還是慕容雪？」葉殤的眼睛輕掃了沐雪有些灰塵的臉，抓著繩子又上升了一些，「我不喜歡慕容雪這個名字，也不喜歡你是沐雪。」

  就是這麼簡單，只是不喜歡，像極了他的性格，沐雪不知自己現在是何心情，只是想起當年他陪著自己回到慕容山莊，那時候她求他幫她報仇，他問她叫什麼，「當時你的表情明明是對沐雪這個名字很滿意。」

  是的，就是因為她聰明的埋葬了慕容雪，沐雪才能獲得葉殤的突如其來的好奇心，他才會送她去了醉紅塵那裡。

  「嗯。」

  

  葉殤沒有辯解，只是回答了她，當時的他是對這名字很滿意。可現在他不喜歡她是沐雪了而已。

  又回到了沉默，他們兩個人好像不聊復仇的事就基本無言。時間繼續走著，葉殤也一直不做聲的往上爬著。一水和煉月大概是擔心葉殤的身體情況又擔心繩子會承受不住他們四人的力量，遠遠的，可以看見煉月的紅衣在風中起舞著，她不敢離的太近，又不放心跟的太遠，就一直保持著這個距離。

  「你比你義父莫夜強多了，同樣都是赤月教教主，他帶著赤月教走向了衰退，就連那四個護法最後也死在了應無憂他們手上。而你卻讓赤月教迅速崛起，教會的神秘和恐怖比以往更甚，就連這四個護法也比之前的能幹多了。」

  沐雪沒有誇大其詞，赤月教當時被方清和四大幫重創以後本該走向衰退，最後直至滅亡。可是他卻沒有，一切都是多虧了葉殤，他改變了以前赤月教死板的唯命是從，他挖掘出了他們的潛能，並讓他們得以應用。他的存在，在他們心中是神聖的。

  「義父是個好人，我不過比他多了幾分狠，他一生都沒錯，唯一的錯誤大概就是他是赤月教主。」葉殤的話發自真心，莫夜一生沒什麼事情好被提起的，到有一件事卻是葉殤感念一生的，這也是為什麼他如此尊敬莫夜的原因。

  沐雪感覺到他有心事，他的心事是被她剛剛的那一番話激起的。沐雪不了解莫夜，只知道他一生都在怖瀾山上修身養性，唯一一次出手就是和方清大戰的七天七夜。他大概是所有赤月教教主殺的人最少，最不喜歡與人爭鬥的了。沐雪對他的認知也就只是如此，可葉殤不是，長時間的相處會讓你越來越了解一個人，莫夜能得到葉殤的尊敬定是有他的過人之處。

  「我們快到了。」葉殤已經聽見了崖頂上傳來的刀劍聲，他的手停在了繩索上，「上面刀劍無眼，記住別離開我太遠。」

  「上面已經打起來了嗎？」沒想到南燭她們的行動會這麼快，沐雪的心又給提了上來，南燭不會一個人出現在這裡，為了坐實自己的罪名，其他幫派應該也在上面，這麼說來顧言也在上面，「阿言身邊只有在水，你快點，萬一他受傷了可怎麼辦？」

  「你在擔心他？」葉殤眼裡閃過一絲不明的情感，他斥問道，「現在上面亂作一團，每個人都等著取你的命，你還有心思擔心那個男人？」

  「他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我相公。即便我們還未行禮，可天地為證，在他為我許下那十里梨林的時候他就是我的夫。」

  他就是她的夫。葉殤忽而笑了起來，笑聲迴蕩在天地之間，他的張狂彰顯無比，他拉緊了繩子，對著沐雪大聲說道：「抱穩了，我這就帶你去見你的相公。」

  葉殤雙腿在山崖的峭壁中蹬了兩下，借著力將繩子在手上一挽，憑著輕功就在崖壁上穿梭。不過一眨眼，葉殤最後一踢，凌空飛起，在空中做了一個旋轉後抱著沐雪降落在了眾人的面前。

  多數人看到葉殤從崖底出現都不知不覺停下了手中揮舞的刀劍，警惕著戒備葉殤會不會突然攻擊過來。少數人還是沒太理會，繼續執著於斬殺眼前的赤月教徒。

  沐雪慢慢睜開了眼睛，人群中他的喜服是那樣惹人注目，他瞧見了沐雪，嘴角露出了笑容，正當他準備大步奔向她，一把利劍直接穿心而過。他的腳步停下了，被胸口的劍給絆住了，他的左手伸向了她所在的地方，口中憋不住的鮮血涌了出來。他還在努力，努力朝著她所在的地方走，可是腳步越來越沉，每一步都似千斤重，他再也走不動了，跪了下來，他的手在空中拼命想要抓住什麼，然而什麼都抓不到。

  「阿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