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官進祿
2024-08-20 15:56:45
作者: 凌樂之
誰知第二天一早,趙熠還在府中用早膳,心中想著如何與太子周旋,卻突然傳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內侍省太監張復帶著一張詔書來到祐王府,府中眾人心中不免一陣嘀咕:才剛從江州回來,聖上又要給王爺派什麼苦差事?
張復笑著咧開一張嘴,畢恭畢敬地朝趙熠施了一禮,寒暄幾句,這才展開詔書宣道:
「祐王趙熠查辦江州一案宣勞著力,特簡為審刑院知院,即日起任職,欽此。」
等張復念完了,眾人方才如夢初醒,這是終於給王爺升官了!
趙熠臉色如常,看不出什麼欣喜。他從容站起接過聖旨,向張復道:「張公公一路辛苦了,喝杯茶再走吧。」
張復笑眯眯地對趙熠說:「恭喜王爺,賀喜王爺!這審刑院知院官出缺已久,官家一直未找到合適人選。王爺此次南下,一舉偵破江州要案,由王爺您知審刑院事,可謂實至名歸。」
趙熠微微一笑道:「張公公言重了,審刑院掌斷天下獄訟,本王資歷尚淺,擔任如此重要的位置,實則內心惶恐。」
張復臉上堆著笑,逢迎道:「王爺您謙虛了,您能謀善斷,才高八斗,坐這個位置是再合適不過了。更何況此次任命由太子殿下保舉,真真兒是眾望所歸。」
趙熠臉色微變,詫異道:「太子保舉的?」
張復看他愣住的樣子,心想這祐王還真是朝中無人,什麼消息都不知道,便更加殷勤地說道:「是呀,自從您遞上奏疏,太子就屢次建議官家由您出知審刑院,說您做事細緻入微,周密詳盡,文能斷案,武能衛邊,乃國之棟樑。」
趙熠嘴角一抽,聽著真不像是從太子口中說出來的話,他這是在打什麼算盤?不過轉念一想,做審刑院長官也有好處,至少可以名正言順去開封府要卷宗了。這般想著,他送走張復後就準備更衣去找太子。
祐王府現在是喜氣洋洋,尤其是唐獻,一張大嘴都咧到耳朵根去了。他抓著韓長庚直晃:「你看看,誰不說我這金口玉言?是不是都應驗了?」
韓長庚莫名其妙:「你說了什麼?」
唐獻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忘記了嗎?在驛站的時候,我就預測,王爺這次會聲名鵲起,一飛沖天的。你看看,都成真了吧!」
韓長庚哦了一聲,道:「你說的話我向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不走心的。」
唐獻氣得一拳捶在韓長庚身上:「好你個……」
「唐獻,說話要謹慎。」趙熠不知何時回來了,他溫和地囑咐道,「審刑院這個位置許多人盯著,你和長庚是我的左膀右臂,更要謹言慎行。」
唐獻點頭如搗蒜:「王爺放心,我心裡有數。今天聽了這聖旨,我這渾身都有勁兒了。王爺,我這就出發去河東了,定然給您帶回來好消息!」
趙熠滿含笑意地點了點頭,又囑咐道:「萬事小心。」
目送唐獻離開,趙熠回身對韓長庚說:「去叫樂水過來。」
韓長庚去找葉如蔓的時候,她正在想趁今天趙熠心情不錯,是不是可以申請出府逛一逛,一聽王爺找她,連忙起身跟著韓長庚。一路上,她見韓長庚繃著一張臉,便試探性地問道:「韓大哥,今天府里大喜,你怎麼看上去不高興啊?」
「我沒有。」韓長庚簡單地回應。
「那…你知道王爺找我做什麼嗎?」
「不知道。」他一個字也不多說。
葉如蔓心裡犯起了嘀咕,早上接旨的時候韓長庚還是歡天喜地的,怎麼這麼一會兒就冷下臉來,難道是自己什麼時候得罪了他不成?好像從江州回來後,他就對自己沒好臉色,難道是她這幾天有什麼逾矩的行為?
她還亂七八糟地想著自我反省,就已經走到了趙熠面前。趙熠道:「樂水,今日我找太子要案宗,你隨行。」
「是。」葉如蔓嘴上答應著,心裡一陣忐忑。一個月前,她還是個江州的鄉野女子,現在竟然要去見王朝尊貴的太子了!那是什麼身份的人,絕對不容有失。她心中很緊張,心想著最好別說話,當個透明人就行。
可惜,事與願違。
趙熠帶著她來到東宮,太子趙爍正在桌前奮筆疾書,一抬頭就看到了她,眼神裡帶著絲毫不遮掩的不滿,冷冷問道:「她是誰?」
趙熠沒想到太子開口竟然先問這個,很不高興地回道:「是我的小廝。」
「你什麼時候收了個女人做小廝?」太子眼睛眯得狹長,像在給趙熠警告一般。
趙熠和葉如蔓俱是一驚,太子竟然看出來了!趙熠面上不動聲色,回擊道:「怎麼,我收個小廝還需要經過太子殿下同意麼?」
「看你這個樣子,甚是倚重於她。可她什麼來路,你查清楚了麼?她會不會有什麼非分的想法,你知道麼?」太子說話毫不留情,似乎已經篤定她就是個心懷不軌的壞人。
「我的小廝,我自然知道,不勞煩殿下您操心了。」趙熠不咸不淡地說著,轉身對滿臉蒼白的葉如蔓道,「你先下去,在門外等我。」
葉如蔓匆忙行了個禮,慌忙退了出去,她只覺心驚肉跳,冷汗頻出,雙腳虛浮無力,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到,自己何時得罪了太子這尊大佛?
「四弟,你太容易輕信別人,容易被騙。」太子一眼看穿這小廝裝扮的把戲,怕她對趙熠不利,苦口婆心地勸導他。
趙熠不欲與他在這種事情上繼續糾纏:「太子殿下,這是我的私事。您撥冗見我,不必在這種小事上浪費時間。今天我來,是有正事的。」
「四弟請講。」
「大中祥符七年,開封發生了一起賊盜案,我想看看此案的卷宗。」
「哦?這個案子有什麼特別的嗎?」
「此案與我調查的江州要案有些微妙的聯繫。」
「四弟,父皇說了江州的幾個案子暫時停一停,先以大局為重,你為何非要查下去呢?」
「托太子殿下的福,現在我是審刑院知院官,負責天下奏案的覆審,江州府上報的未決疑案,按流程就是我審刑院來覆核的。」
「你都知道了?」太子皺眉,沒想到他保薦趙熠的事情這麼快就傳到了他耳朵里。
趙熠面無表情,語氣平平地說道:「太子如此看重臣弟,臣弟無以為報,只能恪盡職守,查清疑案,為君分憂。」
太子見他總是說的冠冕堂皇,一派公事公辦的語氣,不由得有些激動:「四弟,你能不能別這麼疏離,我可是你大哥。」
趙熠搖頭道:「您首先是我大宋的儲君,其次才是我大哥。」
太子看著他冷淡的樣子,重重哀嘆一聲:「四弟,你別忘了,母后只有我們兩個兒子。」
聽他乍一提起母親,趙熠猛地心中一痛,一時激動道:「你還提起母后?當年母后突然崩逝,異象甚多,你知道麼?你調查過麼?」
「四弟,放肆!」太子一聲斷喝,嚴厲道,「四弟,慎言。你這什麼意思?」
趙熠剛才被激得說話沒過腦子,被太子一吼冷靜下來。太子不可靠,此事不能讓他知道,於是趙熠哼了一聲,冷靜道:「我出生之後,宮中都傳我是不祥之人,你也信了,對不對?」
太子沒想到他突然提起這件事,心中不免愧疚。那時他還很小,原本身體康健的母后突然生產大出血而過世,所有人都說她是因四弟而死,父皇因此視四弟為不祥之人,他自然也不敢親近。現在想來,四弟童年時期過得孤寂,少年時期過得艱苦,如今與他離心,確實是自己的責任。太子幽幽嘆了口氣,從書桌前走過來,面對趙熠誠懇道:「四弟,小時候的事情是我不對,你莫要放在心上,你給我一個機會彌補好嗎?」
「太子殿下好輕巧的一句話,便把臣弟年少的苦痛全部抹殺了。」趙熠不由得冷笑,傷害已經不可磨滅,現在道歉有用嗎?
「四弟,自你從西北歸來,我數次去找你,可你每次都是這樣拒我於千里之外。你寧願與那洵王交好,都不願與我說上幾句話。你就這般恨我嗎?」太子痛心疾首,以前他總想著給趙熠一點時間,弟弟總能想明白。可近幾年眼看著城府極深的洵王與弟弟越走越近,也不知存了什麼心眼,他怎麼能不著急。
「太子殿下,您與洵王的奪嫡之爭我並無興趣,我只交真心待我之人!」趙熠覺得太子是改不掉這高高在上還故作姿態的樣子了,也不願與他多說,淡淡道,「我今日過來,不是回憶過去的。太子殿下,您可否允許臣弟調閱七年前開封賊盜案的卷宗?」
太子無力地閉上眼,輕輕搖了搖頭,半晌,他才說道:「我讓盧昇給你。不過四弟,有句話還是要提醒你,父皇的旨意你別忤逆了。」
「多謝太子殿下。」趙熠達到了目的,步履輕快地走出東宮。葉如蔓垂頭站在殿外,一見他出來,正要邁步過去,忽地又停住,猶豫著是否要跟上去。
「樂水,過來。」趙熠見她一臉愁緒、驚魂未定的樣子,就知道她被太子嚇得不輕。也是,一個民間女孩,第一次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子,還莫名其妙被斥責一番,定然是害怕的。他安慰道:「你別多想,太子就是這樣一個人。」
葉如蔓抬起頭,清亮的雙眼罕見地布滿了惶恐與焦慮:「王爺,我是不是給您添了不少麻煩?」
趙熠輕輕一笑,道:「不會,這種小事我還做不了主嗎?你不必在意。」
兩人懷著不同的心思返回祐王府。趙熠剛下車,就看見韓長庚疾步走來道:「王爺,您可算回來了。洵王已經恭候您多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