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喬家

  「娘，喬大哥前幾年在外打仗，如今剛回來，喬大哥走的時候還是個小孩呢，長大了自然有變化。」楊桃丫搶著回答。

  「打仗……你，你是幾年前跟孩子他爹一起出征的那個小孩！？」

  「是我，嬸子。」

  「你，回來了……那仗，是打完了？」

  「是，我們的疆土，守住了！」

  「呵呵，好！守住就好，可惜……孩子他爹，回不來了……」說著，就落下兩行清淚。

  楊桃丫見狀趕緊上前給她擦拭，「娘，先別哭了，喬大哥一路辛苦幫我把野豬運下來，肯定很累，不如先請人家進屋喝碗茶水？」

  「對，對，你看娘，一時激動失了禮節。那個誰……」

  

  「喬家興。」楊桃丫在耳邊輕聲提醒。

  「對，家興啊，進來坐會吧。」

  「嗯，多謝嬸子。」

  幾個人進了屋，但是進去之後楊桃丫才發現，好擁擠，好尷尬……

  屋子本就不大，一張木床就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間，剩下的三分之一，擺了桌子和一個長凳。本來他們一家四口住進來剛好，因為就李氏一個大人，小孩子占地方也小，可是……喬家興個子高，塊頭也大，一進來，就感覺好擠……

  「寒舍太小，家興不要介意……」李氏大概也察覺到了尷尬，開口說道。

  「無事，家興怎會嫌棄，家興現在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呢。」

  「怎麼會？家興以前不是都住在大伯家？」

  李氏一邊詢問一邊給他到了一碗茶，「嘗嘗這個，桃丫去山上采的金銀花。」

  「嗯，多謝嬸子。」喬家興端起花茶牛飲了一口，卻不願回答喬家的事，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喝完了茶，喬家興就起身告辭了，說是有事回村里解決。

  楊桃丫則帶著二丫和小寶去送他一程。

  就在喬家興剛走沒多久，李氏忽然狠狠地一拍自己腦門，「難怪覺得面熟。」那人長得，跟祥雲竟有八分像！祥雲是何等身份，那可是當今聖上的親堂妹！賀王爺的嫡女！這人，這人跟祥雲生的這般像，莫不是跟王爺有什麼關係？又或者，是跟祥雲有關係，不然，這世間，不可能生出兩個毫無血脈相連，面貌卻有八分相似的人。

  只是這鄉野之間，他的穿著又不像是京城的達官貴人，他又說自己是喬家人，那……只有一種可能！

  想到自己猛然想到的那種可能，李氏雙腿發軟，眼睛裡充斥著迷離的霧氣，扶著桌子緩緩坐了下去。

  這麼多年，自己曾經最好的朋友就住在自己身邊，自己竟然沒有察覺！

  可憐祥雲自小便是一副要強的性子，被拐到這偏僻鄉野，肯定不會輕易屈服，在喬家，喬大梁又是個瘸子，行動不便，祥雲……祥雲一定吃了很多苦！

  自己雖是被拐賣至此的，可自己運氣極好，遇到了楊二郎這樣好心腸的人。人販子來村里賣人，自己被楊二郎看到，不顧家人反對，硬是從家裡帶了五兩銀子將自己從人販子手裡買下。本來他是要放自己回家的，可楊家二老死活不同意，說不能浪費銀子，就當買了個媳婦回來，然後就強迫二人拜了堂，成了親。

  李氏本來也不願妥協，楊家老太就威脅她，要打她，是楊二郎一直都死死護著。日久見人心，楊二郎老實，性子憨厚，對李氏又百般貼心，最重要的是，他從未強迫自己與他圓房。遇到這樣的暖男，李氏最終還是被暖化了。

  自己心知，反正名節已失，京城是回不去了，回去也是給家族蒙羞。在這裡，二郎待人如此好，留下來也不錯，然後就心甘情願與他圓了房，成為他真正的妻子，為他生兒育女，開枝散葉。

  直到二郎褔薄，戰死沙場，致死都沒能見一面自己未出世的孩兒……

  前些年，聽聞村里喬家買的媳婦跑掉了，自己竟也沒留心，那跑掉的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朋友，祥雲。

  可憐了她的孩子，她走，為什麼沒帶走自己的孩子呢？那個孩子，在自己的大伯家受盡了苦頭。

  想到這，李氏淚如雨下，為什麼，命運為何要這樣坎坷。

  喬家興並不知李氏與自己的母親竟是舊相識，告別李氏後，楊桃丫和孩子們將他一路送至村口處。

  「桃丫姑娘，你們回去吧，這就到村口了，不必再送。」

  「那好吧，二丫小寶，回去了。」楊桃丫招呼著孩子們，踏著夕陽的橙輝，調頭往家的方向走去。

  喬家興看著楊桃丫遠去的背景，心裡五味雜陳，自己現在還有太多的事要處理，在古樹村，現在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親眼看著二郎一家淪落至此，桃丫又那麼的勇於擔當，有勇有謀，扛著那個家的一切，那麼懂事……

  自己真的是，感覺到了重重的挫敗感。原本自己還帶著兵營里發的七兩銀子，尋思著找個機會給李氏，改善一下他家的處境，可是桃丫姑娘性子要強，又憑自己的本事獵了一頭大野豬，想來這下是不缺銀子了，自己若是再給，就是不識趣了，桃丫姑娘也不是平白受惠的那種人。

  當務之急，還是先決自己的麻煩事，才能幫助桃丫姑娘，照料她一家。

  喬家興走進村里熟悉又陌生的小路，三年，整整三年沒回來了，這裡都變了。曾經村里破敗的宅子現在大多被重新翻新，而自己走時印象里嶄新的人家房屋，現在添了許些陳舊。道路兩邊的雜草不見了，被村民一節一節的擱了曬乾的木柴，地上的路也變了，總之，不管是什麼，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往曾經的噩夢走著，如果可以，真的不想再回到這。想到以前受到的屈辱和不公，喬家興的臉陰沉的仿佛要滴出水來。

  「吆！」

  喬大福的兒子喬柱子，手裡拿著個啃了一半的桃子，正欲從大門口走出來，一抬眼看見門前站著的喬家興，驚訝的叫了一聲。

  「哎哎哎，這不是喬家興那個臭小子嗎？你怎麼突然回來了，我們都還以為你死外邊了呢，這幾年不見，你小子居然長這麼高了。」

  喬柱子一邊啃著桃子，一邊倚在門框上打量喬家興，一邊還口無遮攔。

  喬家興冷冷的眼神，帶著駭人的戾氣掃向他。喬柱子渾身一個激靈，嚇得桃子都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