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繞不過的世俗規定

  雖然國喪禮重，可說到底也是死規矩，況且規矩是死的，人卻是活的。

  「以往遇著這樣的事，年頭的確實是要挨到年尾，但先帝爺這樁白事不是卡在了年節中嘛，那過完年等開了春，便也差不多了。」

  陸晏廷一邊接過沈令儀整理好的那一沓圖紙一邊和她細細解釋，「開枝散葉是天家使命，身為皇上，就是繞不過去的。」

  陸晏廷說的這些話沈令儀其實都明白，況且別說皇上，就是宗族門第中的嫡系一脈，為了能給家族綿延子嗣，又有多少女子因肩負著當家主母的責任，而主動站出來給夫君納妾的？

  想以前她跟在程余嫣的身邊，早已聽多見多了這些「萬般無奈」的糟心事兒，可是沈令儀卻沒想到，那樣堅毅又溫婉，從容又機敏的李嬋，最終竟也繞不過這世俗的規定。

  「那皇后娘娘……」同為女子，沈令儀自然心有不平，可話到嘴邊，她卻還是將其主動咽了下去。

  

  她清楚，身為局外人，又非宮中之人，她其實並沒有什麼立場去置喙「後宮選秀」一事。

  思及這些，沈令儀只能嘆息作罷，再開口，她便柔柔地轉了話題。

  「等明兒阿念起了我便來問問她，她素來喜歡皇后娘娘，若是讓她進宮去陪娘娘幾日，她肯定是願意的。」

  李嬋一直都是很喜歡阿念的，既她都已經開了口，沈令儀覺得反正近幾日風荷居這兒確實也不適合孩子們住，那乾脆就把阿念送進宮去陪陪李嬋，也算一舉兩得的事了。

  ///

  陸晏廷要大肆修葺生母故居，這事兒傳到陸府的各房各屋後，自然就生出了許多種不一樣的心眼兒。

  木樨堂那邊照舊是罵罵咧咧的。

  因為陸季霄的事還沒解決，所以靳氏的話便說得尤其難聽。

  「屋子再修，她席氏也不過就是個平妻，況且死了的人又哪裡看得見那屋子的好壞，他不過就是裝裝樣子的假孝心罷了。」

  老太太被陸晏廷連著擺了兩道，這會兒不禁都有些破碗破摔了。

  「回頭把他扣了他三叔入大牢的事兒傳出去，我倒要看看，他怎麼壓住言官們那些眾口鑠金的嘴……」

  而類似的話，吳氏也說給了三太太尤氏聽。

  尤氏這兩日真可謂是哭紅了眼，這會兒在自己嫂嫂面前，她依然忍不住抽了帕子在那兒抹眼淚。

  「……這祠堂也開了，人也上了族譜，你說……他、他怎麼就還不肯放人呢！」尤氏說著說著就蓄起了滿肚子的怨憤。

  雖說確實是陸季霄混帳在先，但親侄子扣押三叔，這種荒唐事兒放眼整個上京城，都未必見得著一樁，卻偏偏在他們陸府開了先河。

  吳氏不敢同尤氏說半句從陸伯鈞嘴裡問出來的話，聞言只能壓著心慌拚命地安慰弟媳。

  「他這是殺雞儆猴給自己的新媳婦立威呢，你且等等，那畢竟是他親三叔啊，再不濟，他也真不能……不能把人給法辦了呀。」

  只是說這番話的時候，吳氏亦是心虛的，想到陸伯鈞說陸季霄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吳氏便連著灌了好幾口熱茶壓驚，方才做到了面不改色心不跳。

  與此同時，二房那兒自然也聽到了一些風聲。

  但鍾氏是個慢性子，向來對府中的人和事都擺著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所以整個樂流堂里是沒人碎嘴聊這一茬的。

  不過鍾氏不找麻煩，可麻煩卻會自找上門。

  這日上午，她照舊去自家的金器鋪子裡查帳，剛進鋪子，就被店裡的常客邱夫人給絆住了腳。

  邱夫人問她聽說了朝廷「集銀買官」的事兒沒有。

  鍾氏一愣，搖頭說不曾聽聞。

  邱夫人見狀則一拍大腿，繪聲繪色地把事情的來去說給了鍾氏聽，最後邱夫人還納悶道，「這事兒不是你家二少爺在操辦嗎，你怎麼會不知道？」

  鍾氏嚇了一跳，問哪個二少爺？

  邱夫人只笑她大驚小怪，「還能是哪個二少爺呀，當然是高居首輔之位的陸晏廷陸二少爺啊。」

  鍾氏越聽越覺得玄乎，查完帳回了府以後在屋子裡坐立不安。

  這時，二姑娘陸婉珍從外面進屋，見著自己的娘親正沒頭沒腦地在屋子裡瞎轉悠，陸婉珍不明所以，只捂嘴直笑。

  「娘，您怎麼同上了磨的驢一樣，沒有方向只會繞圈？」

  「你這孩子，胡說什麼混話，沒個大家閨秀的樣子。」

  鍾氏瞪了閨女一眼以示警告，可她那裝凶的模樣實在是沒什麼震懾力，看上去反而還有種莫名的親和力。

  陸婉珍於是笑著上前按住了鍾氏的肩，將她引到了座椅上，「那您這般坐立不安的是為了什麼？」

  鍾氏看了閨女一眼，忽然一言不發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欸，娘，您……您等等！」陸婉珍不明所以，提起裙擺就跟了上去

  母女二人就這樣在抄手遊廊里一前一後地快走著，直到來到了風荷居的院門前。

  這會兒工部的人已經開始在那兒翻修南屋了，屋頂上人影晃晃，上上下下的都是外男，看得鍾氏直皺眉，頓住了腳步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陸婉珍亦小心謹慎地跟著她，心裡一直在琢磨要怎麼阻止鍾氏這冒然的行為。

  忽然，母女二人的面前出現了一道娉婷嫵媚的身姿，來人正巧，是準備去耳房幫阿念和小笙收拾行李的沈令儀。

  三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都有些手足無措的尷尬。

  陸婉珍便在這時大方上了前。

  只見她先笑眯眯地對沈令儀自報了家門，然後才指了指鍾氏道，「二嫂嫂，這是我娘親。」

  鍾氏這會兒也已經回了神，聞言亦笑著上前了一步，與沈令儀點頭寒暄之後直接開門見山道，「這般唐突登門實屬倉促，不過確實是有些急事要與侄媳交代一二。」

  沈令儀對鍾氏和陸婉珍的印象很深刻，眼見兩人突然造訪，她自然覺得有些驚訝，可陸婉珍的落落大方和鍾氏的直爽快語又讓她心生好感。

  她當即便對二房這對母女另眼相看了一番，聞言就連連側身把人往裡屋迎，「二嬸嬸和婉珍妹妹趕緊進屋吧，有什麼話，咱們坐下來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