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就直接燒了吧

  肖立確實死了沒多久，因為他屍首上的屍斑不是特別明顯，粗粗算來，估計從他咽氣到現在，最多也就兩個多時辰。

  「沒有仵作麼？」陸晏廷繞著肖立的屍首轉了一圈，因為也怕破壞了什麼，所以沒有擅自動手。

  

  薛承楓聞言就道，「祥子說有個張仵作住在城西，只是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了，他帶著崇嶺去找了，看時辰估計也快回來了。」

  巧的是他剛說完話，外面就傳來了幾陣急切的腳步聲，然後，就見崇嶺和祥子兩人氣喘吁吁地並肩而入。

  「仵作呢？」薛承楓踮起腳往兩人的身後看了看，發現空空如也。

  祥子搖了搖頭，面露難色。

  「打聽了一圈，張仵作一家在發水的時候就逃出城了，現在還沒回來。」

  「沒別的仵作了嗎？」陸晏廷猶豫著問。

  祥子搖搖頭，「張仵作原本還有個師父的，不過他老人家去年就沒了。」

  「我來試試吧。」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清朗的少年聲突然打破了四周的沉默。

  陸晏廷轉頭看去，目光停留在了沈淮竹的身上。

  「你？」他皺了皺眉，「學過這個？」

  沈淮竹一邊點頭，一邊挽起袖子紮緊了腰帶，順道把高束的髮髻繞了兩個圈扣緊，方才走到了放著肖立屍首的長桌邊。

  「在北遼為了混口飯吃，我給役府的仵作師傅打過下手，但現在我手上沒有工具，所以只能簡單看看。」

  他說完以後靜靜地看著陸晏廷，似在等他的首肯。

  只見陸晏廷先是看了看肖立的屍首，然後才沖沈淮竹點頭道，「我只想知道確切的死因，你看著辦。」

  沈淮竹也不贅言，說了聲「好」以後便小心翼翼地抬起了肖立的頭……

  少年雖然沒有工具，但是動作利索不拖泥帶水，看著就不像是個生手。

  薛承楓覺得好奇，不由地用手肘撞了撞身旁的陸晏廷，悄悄問了他一句，「這誰啊？」

  「令儀的胞弟。」陸晏廷目不斜視，視線一直盯著沈淮竹。

  薛承楓聞言有些吃驚，張了張嘴後依然壓著聲音道，「你不是說沈姑娘的爹、娘要暫留此地麼，那她弟弟……」

  「小孩兒跟著我們走，回了上京城，你負責帶著他，放在禁軍護衛的編隊裡。」

  薛承楓聞言更吃驚了，瞪大了眼睛壓低嗓音道，「陸大人，你這是開後門啊？」

  陸晏廷轉頭睨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反駁道，「有問題？」

  「乖乖！」薛承楓搖著頭，顧左右而言它道，「我這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咱們鐵面無私的首輔大人給人通融開後門的？」

  薛承楓會如此誇張其實不是沒有道理的。

  想早些年他人還在軍機營的時候，曾有老鄉千里迢迢來投奔他，想讓他通融一下安排自己進軍營。

  這事兒後來不知怎麼的就入了陸晏廷的耳，薛承楓記得當時自己挨了處分板子不說，老鄉的那件事兒自然也沒辦成。

  用陸大人自己的話說，他走的仕途上，就沒有「後門」這一說，要想入門，不管是誰，只能堂堂正正走正門，憑自己的真本事謀官職。

  可現在，這條「鐵律」怎麼到了沈令儀的面前就好像不太管用了呢？

  陸大人，這是抬起手打了自己的臉啊！

  「你話這麼多，不如替我想想等回了上京城，怎麼把肖立在廬江城就咽了氣的事告訴皇后娘娘？」

  陸晏廷的聲音里依然聽不出什麼波動起伏，但薛承楓卻非常識趣地閉了嘴。

  不一會兒，沈淮竹就擦著手走了過來。

  「如何？」陸晏廷問。

  「是中毒。」沈淮竹冷靜地回道，「可能是斷腸草，也可能是鉤吻或是烏頭之類的，總之應該是周圍山野間隨處都可提煉到的含劇毒的植物。」

  「何以見得？」陸晏廷細問。

  沈淮竹指了指肖立閉著的雙眼道，「此人瞳孔擴散且雙眼充血，嘴唇呈烏紫色，幾乎就是中毒的症狀。」

  「那為何他的姿勢這麼奇怪？」陸晏廷又問。

  沈淮竹道，「他死的時候可能腹部絞疼難忍，所以手指彎曲僵硬，覆在腹部的位置定了型。」

  陸晏廷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看向了薛承楓，「不是說他就在你和崇嶺的眼皮子底下麼，怎麼還能被人下了毒的？」

  薛承楓絞盡腦汁想了想，然後猶豫地轉頭看了一下崇嶺，仔細回憶了起來。

  「你要這麼說的話，我們把人從司教坊帶回來的時候是讓他坐馬車回來的，馬車裡有涼茶，肖立應該是喝過的。那毒……不會是提前被人下在了涼茶里吧？」

  陸晏廷聞言無奈搖頭，「你們什麼時候決定要把肖立帶回驛站的，知道這件事的還有什麼人？」

  「昨晚。」崇嶺說道，「因為小侯爺和小池將軍今日要走，我和薛大哥就想著有廂房空出來，正好可以安頓肖立。當時我們說這話的時候，小侯爺他們也是在場的。」

  陸晏廷的神情終於冷了下來。

  只見他負手在背，繞著肖立的屍首慢悠悠地又轉了一圈，最後在走出這間屋子前轉頭吩咐薛承楓道，「事已至此，直接燒了吧。」

  「什麼？」薛承楓兩眼一抹黑，以為自己聽錯了，脫口而出的聲音連連拔高，「燒了，然後呢？是要給皇后娘娘抱一捧骨灰回去嗎？」

  開什麼玩笑，躺在這兒咽氣的這位可是皇后娘娘的親舅舅啊！

  薛承楓覺得自己背上的汗都淌下來了。

  可陸晏廷說完話，卻是頭也不回地就走出了屋子。

  廂房裡，沈令儀果然也沒睡，一見陸晏廷回了屋，她便捧著熱帕子迎了上去。

  「不是讓你先睡麼，還等我？」

  陸晏廷臉上雖看不出什麼情緒，但心裡卻是為肖立的死煩著的，說出口的話便沒了什麼和顏悅色。

  當然，他平常也是一貫冷臉的，眼下這樣倒也不怎麼奇怪。

  「大人肚子餓麼，要不要吃點什麼，我方才去看了，廚房灶頭的火還沒滅，蒸個饅頭或下碗面什麼的，都是能做的。」

  陸晏廷拿熱帕子擦了一把臉，一邊鬆開了長衫的盤口一邊看了一眼沈令儀，忽然意味深長道，「你不想問點別的話麼？等了我這麼久，只是為了給我做頓宵夜麼，皎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