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儲君

  雖然一切都來得猝不及防了些，但顧小曼是真心為扶昊予感到高興。她並不在意皇子的身份，她相信扶昊予也是如此，他在意的不過是與親人團聚。

  

  然而聽到屋內的談話，提到「太子」時，顧小曼便覺得隱隱不對了。定國候和五皇子什麼都沒有解釋，不由分說便讓扶昊予去當那勞什子太子。而扶昊予問他們為何時，他們也不解釋，反而篤定地說，太子之位非他莫屬。

  按理說，儲君之位當然好啊——普天之下，去過那些看透紅塵的隱士，誰不想能夠登上皇位？這個位置對顧小曼當然也有吸引力，但是那兩人的態度太過可疑，五皇子甚至一副終於將鍋甩出去的感覺。而且從始至終，兩人都沒問過扶昊予的想法，仿佛認定了他不會拒絕一樣。

  顧小曼越聽越氣，便忍不住闖進去質問。

  在場三人沒想到突生變故，皆是一愣，扶昊予下意識伸手將顧小曼護在身後。

  還是扶桃最先反應過來，他本想開口斥責，卻見自家大哥將顧小曼護著，顯然是關係很好的樣子。扶桃雖然是扶昊予親弟弟，但是兩人畢竟才見面不久，他知道，大哥還是會更偏向認識已久的朋友一些。

  於是他只淡淡看了顧小曼一眼，便將眸子轉回扶昊予身上，神情認真，全無平時的頑劣之感：「那麼大哥是何想法？」

  「我只需要一個解釋。」扶昊予淡道：「正如小曼說得那樣，你們一來便要我登上儲君之位，我還什麼都不清楚，又如何決斷呢？」

  趙振華畢竟是老一輩的人，思想上便沒有扶桃那般開明了。在他看來，自己是扶昊予的祖父，扶桃更是他的親弟弟，就算才見面，血緣之親也是不可割斷的。扶昊予怎麼可以護著一個外人女子，而不向著他們！

  趙振華稀疏的眉毛一點點皺起。扶桃自小就機靈，看到趙振華要發作的樣子，立馬蹲回趙振華身邊，像個小孩子一般撒嬌道：「祖父，您方才那麼一會兒也累了，就閉目休息一會兒吧，我陪大哥聊聊。」

  趙振華本來就十分寵這個孫子，一看他撒嬌，怒氣立馬便消散了去：「好好好，知道你最懂事。」

  扶桃又走到顧小曼身邊：「這位姐姐，方才你也聽到了，我和我大哥有些話要說。皇家之事，終歸還是不方便讓外人聽見，你能否到偏廳坐坐？待到我們聊完了，有什麼話，再讓大哥說與你聽。」

  這什麼態度，憑什麼就讓我在偏廳等！而且什麼叫外人？我和扶昊予的關係，能是外人嗎？

  若是平常，顧小曼定會頂回去。

  但扶桃生來就一副俊俏少年的模樣，一聲姐姐也叫得好聽極了，竟讓顧小曼一時心軟，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來。不知為何，顧小曼總覺著不放心留扶昊予一人在這兒，仿佛他會被拐走一般。

  糾結時，扶昊予卻溫柔地搖搖頭：「小曼，你先去吧，我很快便來。」聲音雖然溫和，卻篤定自信。

  顧小曼點頭，離開了。她相信，扶昊予能夠處理好一切。

  見顧小曼走遠，扶桃看著扶昊予的眼睛，道歉說：「大哥，方才是我和祖父不夠周到。我像你道歉，只求你不要放在心頭。」

  「如此小事，不足記掛。」扶昊予淡淡道，眼睛看向趙振華。此刻定國候已經睜開休憩的雙眼，嚴肅地盯著扶昊予。

  「還請祖父指點一二。」扶昊予抱拳。

  與兩人相處不過短短半個時辰，然而扶昊予已經接受自己的親人，以及身份。方才他看似沉默，實則是在心中細細衡量。太子之位來得太過突然，但實則卻是他和顧小曼一直想要得到的。

  他和顧小曼心中懷有兼濟天下，改變世界的痴心妄想。若非登上那個位置，又怎麼可能實現？但是扶昊予做事向來沉穩，考慮周到，天上掉餡餅之事，就算那餡餅看起來再怎麼誘人，他都不會去撿。他現在需要一個解釋。

  為何偏偏是他？就算他是大皇子，但皇室之人對他的為人處世一無所知，怎能一上來就放心讓他登上這位置？皇室之中，最不缺的便是皇子，為何不是其他皇子？就因為大皇子這一噱頭？

  更何況儲君未立一事，別說在京城了，在整個大楚，都穿得是沸沸揚揚。除了顧小曼那種對皇家漠不關心的人，誰不知道，三皇子和五皇子，為了爭那個位置，已經明爭暗鬥好些年了。可如今見到五皇子本人，他可沒有一點兒貪圖皇位的樣子。

  「昊予，你可知，你是當今聖上和誰的孩子？」趙振華一開口，又有些哽咽。

  當然是和您女兒。但扶昊予對皇室的了解也僅限於偶爾從市井之人口中聽到，比如三五皇子奪嫡一事。但是對那些陳年往事，他還真什麼都不知道。心裏面吐槽歸吐槽，扶昊予還是搖搖頭。

  趙振華道：「你是皇上的第一個孩子，更是譽王妃的。當年皇帝和譽王妃伉儷情深，早在懷胎之時便說定了，若是生的是個男孩，便讓他繼承父業，登上王位！而你腰間那塊玉佩，便是身份的象徵。雙龍玉佩只此一枚，前朝便有傳聞，得此玉佩者得天下。因此，你父皇從先皇手中得到這塊玉佩後，才會毫不猶豫地交給你！」

  「皇上登基之日，整個宮廷忙上忙下，卻不想，你竟在混亂之中沒了身影！想必是奸人趁亂將你拐出了宮。當時皇上下令封閉京城各個出口，只為尋到你，最終卻一無所獲。譽王妃也因此大病一場。後來一年，好不容易懷胎十月，生下扶桃。譽王妃卻被奸人所害，一箭正中心臟……」趙振華回想起女兒逝去的模樣，眼淚又止不住流了出來。

  扶昊予兩兄弟受到感染，只感覺心中隱隱作痛。

  趙振華抹了把眼淚，繼續說：「害死你母親的奸人，很有可能是雲妃那邊的人。」

  「雲妃……便是三皇子的生母？」扶昊予問。

  「沒錯。雲妃一派之人，尤其三皇子，各個心狠手辣，為了登上皇位什麼傷天害理之事都做得出來！」趙振華激動道，「要想查清楚譽王妃冤死的真相就只能登上那個位置。更何況，如果不去奪嫡，一路往上爬。就算只安心做個普通皇子，以三皇子扶競多疑的性格，定會除之而後快，絲毫不顧血緣親情。因此唯一的一條路便是奪嫡。」

  「三皇子和雲妃是什麼樣的人，我們既然知道，當今聖上又怎會不知？但皇上心軟，念著雲妃十來年的陪伴，以及對三皇子的為父之情，始終沒有戳破罷了。三皇子扶競明面上做得不錯，沒有什麼紕漏，皇上也不好說他什麼。雖然儲君之位懸而未決，三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心中是偏向五皇子一些的。」

  說著，趙振華嘆一口氣：「可偏偏扶桃這孩子，是個不爭氣的，多大的人了，卻一點兒不知道懂事。」

  扶桃心虛地撓撓頭，見趙振華看都沒看他一眼，才微微放心。

  「所有皇子當中，哪個不是爭破了頭想往上爬？他倒好，一整天就知道遊手好閒，四處享樂。還好朝政處理得還能看，不然皇上再怎麼寵他，恐怕也沒用！」趙振華狠狠嘆氣，「如果扶桃是別家的皇子還好，可偏偏是譽王妃的孩子，天大的壓力頂在他頭上……唉，或許是天意。」

  「這些年來，雖然從來沒有過你一絲一毫的消息，但皇上，和我定國候府，從未放棄尋找你。」趙振華的目光漸漸嚴肅，「昊予，我相信你明理懂事，孰輕孰重，你應當分得清楚。」

  扶昊予當然明白。如果真如趙振華所說，那麼於情於理，他都沒有拒絕的餘地。更何況現在朝堂大臣對皇帝施壓很大，別說拒絕，恐怕都不能有半分猶豫。

  更何況……對他自己而言，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一旦登上那個位置，他便再不用每日在商界苦苦打拼經營，才能獲得一點點上升的空間。扶昊予絕不是好逸惡勞，妄想一步青雲之人。而是——這是最簡單直接的道路。

  如果他靠經商，一步步走到權力的巔峰，需要多少年？十年，二十年，亦或是一輩子！扶昊予與其他人不同之處便在於，他總是能夠一眼看穿無數曲曲折折道路中最為直接的那一條捷徑。

  況且當上太子以後，每天要處理的政務，絕不比經商要來得輕鬆。所以，扶昊予內心立馬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並且十分坦然。

  「我明白了。」扶昊予再次撥開長衫，鄭重地單膝跪在趙振華面前，「在家中，我是長子，自該擔起家中重擔。在朝廷中，身為大皇子，我更應該兢於朝政。屬於我的，便不可能被別人拿走！」

  「好孩子……」趙振華前去扶起扶昊予，卻見他眼角突然泛起柔和的細線，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祖父，在離開萬縣之前，我還有一個人要介紹給您。」

  說著，扶昊予便往偏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