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皇家往事

  當初天下大亂，民不聊生，皇宮貴族卻充耳不聞，終日沉湎於酒色。而那時，最不受皇帝所重視的小皇子扶南，早已暗中發誓，一定要推翻父親的統治，建立一個國泰民安的天朝盛世。

  那時權貴之家多淫亂，但如同皇室一般，既然皇室中會有扶南這般胸懷天下的皇子，官宦人家中也一定會有志向高遠一心為民的熱血少年。顧惜茂便是那樣一個人。

  顧惜茂家中官位不大，但父親竟走運成了國子監講師，負責為皇子講書。其餘皇子早已過了讀書的年紀，只剩下一個受到皇帝輕視的小皇子。顧家父親便託了關係，讓自己的兒子顧惜茂也進入國子監，陪小皇子讀書學習。

  兩人便這麼認識了。顧惜茂比小皇子的歲數要大一些，孩童時便處處讓著他，關懷於他。扶南在宮中受盡冷落，在顧惜茂這兒，卻能夠得到從未感受過的友誼，便一直講顧惜茂看做自己最好的朋友。

  後來，扶南對顧惜茂的信任與日俱增，便將自己的遠大志向告知了他。扶南一個普普通通的皇子，還是最被皇帝所輕視的那一個，又怎麼可能坐上那個位置？然而顧惜茂不但沒有嘲笑他，反而發誓要追隨他登上皇位，治理天下。

  兩個少年一拍即合，心靈相惜。待到扶南十五歲，從國子監畢業之時，他沒有選擇像其他皇子一樣，入朝當政，而是和顧惜茂一起前往邊疆，馳騁沙場。顧惜茂在背後為他出謀劃策，一次又一次粉粹邊疆敵軍的陰謀。扶南則每次都身先士卒，永遠都在軍隊的最前方。那個年代，國家衰敗已久，軍隊也毫無軍紀，被敵軍打退不知多少里地。可扶南只用兩個月時間，便將從前兩年失去的土地，給奪了回來。

  兩人聯合抗敵，一人智謀一人武取，幾乎無往不勝。

  然而扶南和顧惜茂畢竟年輕，一次外出征戰，仍是中了敵軍的圈套。黃沙陣陣，軍隊被埋伏在一個小沙丘下，當時整個軍隊幾乎沒人活了下來，扶南只僥倖撿回一條命逃了出去，卻也是奄奄一息。

  顧惜茂在軍營中，聽說扶南受傷不知所蹤的事情，連夜騎一匹馬，獨自前去尋找。很幸運地是，顧惜茂在敵軍之前找到了扶南。然而兩人都沒有在荒野中生存的經驗，夜色深沉，天空中一顆星都沒有，難辨方向。眼看就要橫死在荒漠中，兩人也就是在這時遇到了徐州年。

  話說那徐州年，當時也是一個鮮衣怒馬的少年，腰間橫跨一個酒壺，背上背著一把桃木劍。徐州年認定，如今天下大亂，定是妖魔作祟，因此發誓遊歷九州，斬妖除魔。雖然姓徐的少年看起來有些神神叨叨的，但實則十分靠譜。論文，不輸顧惜茂，論武，甚至遠超扶南。

  

  三個心懷天下的少年當即結拜成異性兄弟，顧惜茂和徐州年發誓一同輔佐扶南，登上皇位。

  後來，在三人齊心協力的努力之下，扶南終於成功坐上那個位置。而顧惜茂和徐州年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顧惜茂向來忠心為主，盡心盡力幫扶南打理朝政，恪守君臣之禮。但徐州年卻深覺朝堂之事無趣至極，他向來散漫，痛恨規矩禮法。待到天下安定下來，便辭去朝中事務，想要歸隱山林。

  可扶南怎麼會同意，不論是作為同生共死的兄弟，還是作為一國之君，他都不願失去徐州年這個左膀右臂。當初為這事兒，兩人還差點兒鬧翻臉。然而最終，徐州年還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一人踏著輕功，獨自離開京城，不知去向。

  這麼多年來，顧惜茂每每和皇帝扶南獨處，都會想起當年另一個出生入死的兄弟。然而徐州年從未回京探望過他們。扶南雖然身居高位，卻常常感嘆，想要快些讓出這個位置，也好四處遊玩，再次回到當年三人無拘無束的少年時光。

  所以顧惜茂心中清楚，皇帝遲遲不立儲君，並不是像許多人所傳的那般貪戀皇位，而是在等大皇子回家。

  顧惜茂看著那幅無比熟悉的字，往事一點一點浮上心頭，眉頭也越蹙越緊。柳依依在一旁看著，當年夫妻同甘共苦，陪同皇帝打下江山的畫面也浮現出來，而徐州年那個放蕩少年的眉眼，也從她心頭一閃而過……

  雖然只有六個字，並且提名並非徐州年，而是酒仙這一稱呼。但兩人都無比確定，那人定是徐州年。

  那麼一切都說得通了。

  機緣巧合之下，歸隱在萬縣周家村的徐州年，偶遇流浪在外的大皇子。徐州年便將大皇子帶回家中，傳授他武藝，教導他做人。那時雖然天下安定，但皇室仍然許多紛擾，徐州年為了大皇子的安全，便與他約定，十七歲前不可離開萬縣。以扶昊予的聰穎，到了離開萬縣的時候，定已經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到時候扶昊予鋒芒畢露，萬縣雖然山高路遠，但被朝廷注意到，也是必然的事情。那麼他便可名正言順地回到宮中。徐州年可謂用心良苦。

  「晨會，這幅字的主人，現在可還安好？」顧惜茂緩緩問道。

  顧晨會躊躇片刻，如實回答：「扶昊予身邊的小廝說……扶昊予的師父，早在幾年前便駕鶴西去了。」

  顧惜茂臉上閃過一絲悲切，很快卻化成了大笑，他仰天長笑，最終笑得淚流滿面：「當初他在我們三個人當中，向來身體最好，怎麼會……當時他性子頑劣，絲毫不顧君臣之禮，常常嘲笑我和扶南，說我們總是熬夜工作，不在意自個兒的身體，定會比他死得早。可是他怎麼就先走了！定是報應！報應啊！」

  顧惜茂一時悲戚難耐，竟然如同兒時一般直呼皇帝大名。

  柳依依輕拍丈夫的背，不斷安撫，可她自己的眼中也浸滿淚花。實在難以想像，不過十九年時光。十九年前，徐州年還是一個背著桃木劍，眼神炯炯的少年，可如今早已成為一抔黃土，再看不著了。

  顧晨會不知道的是，多年前，如果不是因為徐州年，他便會永遠失去自己的父親。

  奪位之爭向來洶湧，一次內亂，顧惜茂被叛軍所擄，小皇子扶南自顧不暇，全然沒能去救出自己的朋友。最終是徐州年，一個人，一把桃木劍，單槍匹馬殺入敵營，將顧惜茂給救了出來。滿身是血地將顧惜茂交到已有身孕的柳依依手中，自己卻差點失血而亡。

  也因此，顧惜茂對徐州年這個友人的感情，不可謂不深。

  然而人死終究不能復生，顧惜茂活了這麼多年，生離死別之事見得多了，早已趨近麻木。不過癲狂片刻，便從悲戚中恢復過來，充血的雙眸卻久久沒有變回平靜的樣子。這時，管家端來清粥小菜，三人才驀地發覺已經到了早膳時間。用過粥，顧惜茂的神色已平靜如常。

  顧惜茂淡淡道：「儲君之位懸而未決，如今也終於要有個結果了。我過一會兒便去將此事上報給皇上，晨會，你去告知定國侯一家。」

  定國侯趙振華，是譽王妃的父親。換句話說，他便是扶昊予的祖父。

  「是。」顧晨會斟酌道，「可是父親又如何能確定，扶昊予便一定會是太子呢？」

  要是在外面，這種揣測聖意的話被聽了去，恐怕是會被殺頭的。然而顧惜茂卻毫不在意，解釋道：「我和皇上遇難之時，不僅認識了徐州年，還有便是譽王妃。那時候，譽王妃不過也是一個普通宦官家庭的大小姐。而我們哥三為了不暴露身份，每日風餐露宿，狼狽得緊，譽王妃卻執意離家出走，放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反而追隨皇上過著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譽王妃溫柔賢惠，美貌同樣無人能比，別說皇上了，當時就連我這個不懂事的，也想傾盡一切對她好。

  譽王妃作為女子，將最為重要的青春年華全然獻給皇上，隨他南征北戰。皇上漸漸也對她情根深種。譽王妃不知道，可皇上私下同我講過，一旦他和譽王妃的第一個孩子出生，若是男孩，便立為太子。若是女孩，便讓她成為全國上下最為受寵的公主，享盡榮華富貴。然而天不遂人意，大皇子出生百日，便在混亂中失蹤。而兩年後譽王妃產下五皇子扶桃之時，正直叛軍當道，譽王妃不顧產子後的疼痛，隨皇上前往沙場，卻被叛軍一箭命中心臟，就此離去。」

  顧晨會怔怔聽父親講述往事，他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徐州年的名字，也更不知道，譽王妃居然是被亂箭所傷。譽王妃離開人世的時候，顧晨會已經五歲，那時他已有些許記憶。譽王妃對宮中小輩向來很好，他回想起當時那個溫柔的女子，不由得惋惜。

  「晨會，你自小和扶競扶桃兩位皇子一同長大，那麼你來分析一下，他們，是否能夠成為太子？」顧惜茂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