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心相連

  扶昊予使了個壞。

  小舟不大不小，寬度剛好容得下兩個人並列而站。所以他沒有從顧小曼旁邊抱住她，而是繞到了她的身後。若是她想要掙脫出他的懷抱，他也會被推入湖中。扶昊予料定，就算顧小曼不願意接受他的心意，也定是捨不得推他下水的。

  

  顧小曼在他懷中怔了片刻，便明白了他的意圖。扶昊予就是這樣的，雖大多數時候都是正正經經的模樣，偶爾卻總會想要對她使壞。顧小曼不僅不討厭這一點，甚至還有些喜歡。因此她乖乖窩在扶昊予懷中，感受著近在咫尺的溫度與心跳，一動不動。

  清風微微吹過，兩人的髮絲交融在了一塊兒。扶昊予稍稍低頭，輕嗅顧小曼發尖的馨香，他繼續說：「除過方才說的那些，我這麼多年來，還忽略了一件無比、無比重要的事。」

  扶昊予聲音很低很慢，他一開口，呵出的輕柔氣息便落在顧小曼耳稍，勾起一絲微紅。顧小曼問：「是什麼事？」

  扶昊予答：「人生大事。」頗有些挑逗意味在裡面，但緊接著他認真道：「我以前從未考慮過娶妻一事，對談情說愛更是毫無興趣。在對小曼動心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竟會有為情所困的一天。」

  他說動心，他說為情所困。顧小曼終於完全可以確定，他對她的感情，與她對他是完全一樣的。

  「所以小曼，你願意接受我的心意嗎？」扶昊予緩緩問道。

  顧小曼一怔，差點便脫口而出，當然願意。但她什麼也沒有說，趁著扶昊予抱住她的雙手微微放鬆之時，顧小曼不動聲色地從他懷裡脫出，坐在了一旁。顧小曼日日夜夜都在期待著這一天，怎麼可能不願意呢？

  但正因為太過期待，顧小曼才需要報以萬分認真地態度，而不是在荷爾蒙操控下，稀里糊塗便點頭解決終身大事了。

  扶昊予微微愣神，看見顧小曼嘴角漾著溫和的笑意，這才微微一笑，坐在了她身邊：「不說話，便是默認的意思？」

  「我以前，也從未想過談婚論嫁之事。」顧小曼沒有回答，反而自顧自說了起來，「不管你信不信，我以前所經歷的，比你想像中要複雜千倍萬倍。所以或許，我並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值得扶大哥喜歡。」顧小曼自嘲一般笑笑，又問：「扶大哥究竟是看上我哪一點了呢？」

  「我方才便說過，小曼與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樣。見到小曼後我才知曉，竟有如此率真卻又聰慧的女子，其實從那時起，我便一點一點地被你的率真所打動。後來漸漸熟悉，才發現我自認為聰穎，卻許多地方都比不過小曼，甚至從小曼那裡學到了很多東西。當時我便覺著，小曼你如同一個巨大無比的金礦，總能讓我挖些出什麼。」扶昊予黑色的眸中透著幽深的情緒，「至於何時對小曼有了那樣的感情，又是因為什麼原因，我已經忘了。我只知道，我被你所吸引著。你在發光，而我只是想靠近罷了。我沒能闖入你的過去，但既然過去了，我便又何必去在意呢？但正是因為過去種種，才讓你成為如今這般吸引我的人。小曼也無需覺得介懷。」

  扶昊予所說的一番話，竟與顧小曼心意相合。她在黑幫中沉沉浮浮好幾年的心，居然徹底淪陷在扶昊予這裡了。一瞬間，顧小曼回想起上輩子的很多事情。她手下的小弟總會調侃她，說她那麼個精明能幹，又凶神惡煞的老女人，恐怕這輩子都沒有喜歡她的男人。上一世的確是沒有，但現在不是有了嗎？還不止是喜歡，而是兩情相悅。

  她沉默片刻，隨即綻放出一個略帶羞澀的笑顏：「既然過去我們沒能一起走過，那麼餘生，還請扶大哥多多指教。」

  「嗯？還叫扶大哥？」扶昊予嘴角揚起，語氣輕快。

  「……」顧小曼羞得有些說不出話來，扶大哥三字叫習慣了，有些改不過口來。而且畢竟他們還沒有結婚，才剛剛確立關係而已，又能改成什麼呢？顧小曼撒嬌似的推了他一把：「早就喊習慣了，哪兒那麼容易改？」

  顧小曼自己也沒想到，她不談戀愛還好，一談戀愛，竟然也會有小女孩一般的嬌羞感。瞬間覺得羞恥得不行。扶昊予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又坐近了些，將她掰入自己懷中。兩人就這樣坐在小舟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坐看清水湖的美景。一天時間，恍然間就過去了。

  船槳早不知什麼時候，便滑落湖中消失不見了。顧小曼眨巴著眼睛，目測小舟到岸上的距離，揣摩著要不要向旁邊泛舟的行人借一把船槳。有幾葉舟離他們很近，稍稍大聲些，舟上之人便能聽到。

  但……舟上坐的都是一對對情侶，耳鬢廝磨，傷風敗俗，不忍直視！顧小曼實在豁不出那個臉去打擾人家。

  「在想什麼？我看小曼一直在觀察其餘小舟中的情侶，莫不是也想像他們那般？」扶昊予的聲音竟帶了幾分魅惑。

  「你——」顧小曼狠狠拍了他一下，這才在一起多久，就開始沒正經了！

  「我在想，沒了船槳，我們怎麼上岸才好。」顧小曼佯裝氣鼓鼓地說道。

  「小曼可是忘了些什麼？」不等顧小曼回答，扶昊予便攔腰抱起她，借力在小舟上一踩，便飄然而起。他竟踏著水波，泛著漣漪，凌波而行至湖岸。

  「誒，居然在水上也可以用輕功嗎？」顧小曼話剛說完，兩人便到了岸上，可扶昊予絲毫沒有將她放下來的打算。以往扶昊予使用輕功時，都是拉著顧小曼的手，將她拉在自己懷中。而直接攔腰橫抱，這還是第一回。顧小曼害羞，本想掙扎著從他懷中下來，可她一抬頭，便看見扶昊予含情脈脈的眸子。

  這是他們第一次毫不掩飾眼中情意的對視。

  一時間顧小曼說出口的話也變了：「待會兒去我家吃個飯吧。」顧小曼輕笑，「爹娘老早就催著我帶女婿回家了，可等了好些日子了。」

  「好。」

  「過些日子若是有空，便再去郭大夫家中一次吧。」郭大夫將顧小曼看做自己的女兒，也一直有撮合兩人的意思。現在顧小曼和扶昊予在一起了，自然也要告知郭大夫一家。

  「小曼說什麼都好。」

  與此同時，顧晨會站在窗邊，望著萬縣人來人往的街道深思。那天之後，顧晨會沒有離開萬縣，而是沒有告訴任何人，偷偷返回了過來。他沒有住回以前的院子，而是包下一家客棧，和所有丫鬟小廝住在其中。這幾日不僅是他，除了有任務在身的小廝和管家，沒一人出過客棧門。因此就算是張彼得，也不知道友人沒有離開萬縣的消息。

  顧晨會從小便喜愛玉器，那時他還年幼，無意間在家中看到那塊傳說中玉佩的設計圖紙時，便被驚艷得說不出話來。雙龍玉佩，實在是太美了。年幼的顧晨會可不是什麼懂事的孩子，他拿著圖紙跑到父母面前撒潑，一定要他們把玉佩給自己弄到手。

  可沒想到，從來便對顧晨會言聽計從的宰相，竟當場黑下了臉。顧晨會可管不了那麼多，哭著一定要那塊玉佩。誰知宰相一發火，狠狠拎著他的衣領，將他丟進禁閉室，命令顧晨會好好反省一番，再不得提玉佩的事情。而一向遷就顧晨會的母親，不管他這回怎麼哭，也一句話沒有說。眼睜睜看著顧晨會被父親關了禁閉。

  從那以後，顧晨會便再沒有在父母面前提起過那塊玉佩，但那件事，卻永遠成了哽在他們父子之間的一根刺兒。直至他成年後的一天，父母主動找到他。宰相事務繁忙，很少有時間與兒子交流，說些閒話，因此當時顧晨會還覺著奇怪：「父親，最近又有何事吩咐我？」

  「難不成除了公事，找兒子聊聊家常都不行了？」宰相顧惜茂擺擺手，「好些日子沒見，也有些想我兒了。」

  顧晨會一笑，便看見母親也跟在父親身後走了過來，急忙上前作揖。宰相平時忙得不行，顧晨會也好不到哪兒去，三人明明是一家人，卻難得有時間聚在一塊兒。現在好不容易能聊聊天，顧惜茂便吩咐人備好酒菜，一邊吃一邊聊著家長里短。

  酒過三巡，顧惜茂眼睛已有些許花了，他嘆口氣道：「我知道，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多年，你表面上不說，內心裡一直是怨我的。」

  顧惜茂沒有明說具體是什麼事，但在場三人都心知肚明。多年前因為玉佩的事情被罰，那也是顧晨會唯一一次被父親懲罰。於是那塊玉佩，也就成為了顧晨會一直以來的心結。

  「晨會啊，現在你已經長大了，再不是以前那個不懂事的孩子，也能幫我分擔些許工作了。」言語中滿是感慨，「我和你母親商量好了，那塊玉佩的事情，也該說與你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