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藥引子

2024-05-03 22:55:57 作者: 沐蘇若

  其實治破傷風的方法無非那幾種,這又是在古代,就更加被限制了。除過餵藥針灸,顧小曼也毫無辦法。國醫堂中都是些經驗老成的大夫,對此病早已有一套自己的療法。顧小曼在國醫堂坐診之後,也遇到了幾例破傷風病證,和其他大夫共同商討了之後,稍稍改善了治療方案,但總的來說,也離不開藥材。

  治療原則很簡單,藥材為主,輔以針灸,顧小曼的作用主要便是完善了一下該症的需要用到的穴位。藥方以千金散為基礎進行加減——然而治好病的關鍵,雖不在這加減的幾味藥上,卻也脫不了干係。

  方中好幾味藥都是不多見的名貴藥材,因此窮苦人家方中只有防風、天南星、蟬蛻、天麻幾味藥,實際上光是這四種藥材,就已經足夠挖空普通百姓的財產了。而稍有錢的,則加以烏蛇、蔓荊子、羌活、獨活、何首烏、沙參、川芎等藥。若是皇室級別的有錢,便可再加全蠍、旋覆花、桑螵蛸等藥。

  總結起來便是一句話:藥材越多,治癒的機率越高,換言之,錢越多便越有可能活下去。但這些藥材中,有好幾味藥又是有價無市的。生長在偏僻遙遠的山野中,除了在治療傷風時能起輔助作用,平時根本沒人會用。偏生又需要新鮮的根莖入藥,放久了便失去效果,自然沒多少藥店願意賣了。今年在國醫堂治療的十位病人中,不乏有錢人家,然而用著上等的藥材,卻還是只有三人活下去。

  走出胡四的房間,顧小曼凝眸低聲道:「將國醫堂中能用於千金散的所有藥都拿出來給胡四用,藥錢算在我的帳上。」

  

  「但國醫堂中藥材始終也是不全的。」扶昊予苦笑,「當初我們討論藥方時便說了,若是所有藥的集齊,根治的機率能高達八成。」

  顧小曼卻淡然一笑,眸中帶著不可置疑的自信:「剩下的藥,我去山裡找。以前靠賣藥賺錢時,我……似乎看見過。」面上再怎麼從容,那一剎那的停頓,仍揭示出她內心的不安與不確定。顧小曼頓了頓,執著道:「胡四不能死,只要有一絲機率,都不能放棄。」

  對她而言,胡四已經成了她親弟弟一般的存在。就像上一世她的小奶狗,就算世事變遷,她早已不再是曾經那個自己,卻一直沒有忘記過前世的親人。對父母長輩的感情可以轉移到如今的父母身上。這也是為什麼顧小曼面對毛三、胡四時母愛爆發的原因。

  然而感性是一方面,要說服扶昊予,需要的是理性。顧小曼認真道:「胡四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所以我不能放棄可能存在的一絲一毫希望。」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顧小曼這句話里的意思便是,如果胡四沒有救她,她也不會救胡四。就像她從懸崖上跌下時,如果扶昊予沒有救她,那麼她在扶昊予暈倒後說不定也直接走人了。因此,扶昊予不能反駁她所說的理由。

  扶昊予又怎能看不出顧小曼內心所想呢?為了說服他,連這般絕情的話都說出來了,可見她對救胡四一事是多麼堅決。扶昊予默然點頭:「那便一同去吧。」

  「找藥又不是什麼大事,何必麻煩你呢?我一人來去也快,或者再帶一兩個認識藥材的學徒便成。」顧小曼搖頭道,「你替我在國醫堂守著,照顧好胡四,我三日內定將藥帶回來。」

  顧小曼不願與扶昊予獨處,尤其是找藥時還會在山林中過夜。她太害怕自己會忍不住表露心意。顧小曼能從扶昊予的話語、行動中看出自己對他有多重要,越是重要的朋友,拒絕時恐怕便越是決絕。

  扶昊予眉頭一沉,眸光也沉了下去,他反駁道:「國醫堂中經歷資深,在我之上的大夫不少,有他們照顧胡四定出不了差錯。何況藥物大多生在深山老林之中,你的腳程再快,在山林中也快不過輕功。何況深山老林多野獸,你若是再出什麼事,讓我……讓你父母怎麼辦才好?」

  扶昊予語氣加重些許:「既然想讓胡四活下來,你就得對他的命負責。小曼你不是感性之人,就像經商一般,你知道什麼樣的舉動能帶來最大收益。那麼在此時,你也知道怎樣做才是最合適的。」

  扶昊予說得沒錯,顧小曼看似自信,實則根本記不清草藥的具體位置在哪兒。如果讓她憑著走路慢慢找,不知道得尋到猴年馬月才能將藥草給尋回來。扶昊予看著她的眼睛,眸中閃爍著同樣的堅定與不容更改。顧小曼終於點頭,心中忍不住微微嘆氣。

  但願這一趟順順利利帶回草藥,不要額外生出什麼么蛾子才好。

  顧小曼以前的確是見過那藥的,不過記憶太過久遠,當時她知道賣不出什麼好價錢,便沒怎麼在意。如今回想起來,更是模模糊糊,只記得似乎是在顧家寨旁邊的一處山溝中。山高路遠,幽幽森森。就算有扶昊予的輕功相助,恐怕也需要最少三個日夜才能將藥草帶回國醫堂來。

  顧小曼和扶昊予都是國醫堂的主心骨,還有萬縣另外好幾處產業,他們消失三天,可得引起一陣亂了。好在現在胡四的病還屬於前期,潛伏期都沒有過,再加上其他藥的作用,時間便顯得十分充裕。兩人商定好,等將一切安排妥當後,明兒一早騎上兩匹快馬出發。

  她再三拜託坐診大夫照顧好胡四,都煩得郭大夫吹鬍子瞪眼兒了,才訕訕笑著離開國醫堂。

  今日天色算不得晚,但趙菊花卻難得有空出現在了家中,她長發濕淋淋地垂落在身後,身上衣衫也都是純白色裡衣,還沾了些許水跡,顯然是剛洗過澡。但面上掩蓋不住的疲憊之色,卻讓顧小曼覺著微微內疚,大概趙菊花好不容易抽出時間回家洗個澡,待會兒就又要開始忙了。

  當然再怎麼內疚,也不能耽誤了正事兒。顧小曼笑得一臉諂媚,跟著趙菊花進了房間。香梅微微朝她福了福,隨即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紗巾,替趙菊花擦拭青絲。趙菊花配合地倚在她身邊,眼光幽幽,看不出任何意味。她兩人動作默契,神色如一,雖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卻勝過千言萬語般,到讓顧小曼覺著插不上話。

  顧小曼清咳一聲,笑道:「趙姑娘,往後幾天要多麻煩你了。」趙菊花眼神還沒掃過來,顧小曼就立刻伸出一根手指比劃道:「放心!錢是一點兒不會少你的!」

  趙菊花點頭,諱莫如深地只吐出三個字:「半個月。」

  雖只有三字,卻也聽得顧小曼心中一滯,她的意思是,還有半個月就能賺夠五十兩黃金了啊!顧小曼顧不得心痛,正色道:「胡四病了,因此接下來這幾天,我要去山野中採藥。各處的鋪子,就麻煩趙姑娘幫忙照看著了。張阿狗還在外面忙,我今天怕是來不及通知他了,趙姑娘抽空將此事告知他吧。有了他的協助,也不至於太過忙碌。」

  不可否認的是,顧小曼前後兩輩子加起來,都沒見過趙菊花這麼好看的人。就算是輕輕一點頭,都能集端莊氣麗與風情萬種於一身,別說男人了,就算女人都得為她的容顏所傾倒!趙菊花略一點頭後問道:「胡四?他的傷還沒有好嗎?」

  畢竟是從同一個人牙子那兒來的,當初胡四滿身是傷的慘狀,趙菊花可記得一清二楚。如今許久沒有見面,突然聽到他的名字,自是有些擔憂的。

  「前些日子他的傷本來都養好了,卻又出了些意外……」這不是什麼值得瞞著自己人的事,顧小曼便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趙菊花靜默片刻,反倒是香梅急切道:「胡四小哥現在怎麼樣?我每日較為空閒,若是國醫堂那邊缺照顧的人,不妨讓我去。」

  顧小曼在人牙子那兒買了那麼多人,何況國醫堂還養著一堆小學徒,當然不可能缺人。但香梅每天的確挺閒,顧小曼嘆口氣,她的確不是做生意的料。香梅跟在趙菊花身邊學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卻一點兒長進都沒有,還是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兒。而趙菊花、張阿狗一類,卻都有在顧小曼手下有了一定地位,因此香梅才會如此急切地想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干,急於證明自己並不是無用之人。

  顧小曼理解她的心情,便點頭同意了「平時多去看看胡四,若能陪他說說話最好。」語氣不咸不淡

  頭髮終於擦乾,香梅輕柔地替趙菊花梳頭,眸中卻浮著欲言又止的糾結神色,似是有什麼煩惱心事。顧小曼清晰地捕捉到了,但她並不準備詢問——這當頭她自己都煩的不行,哪兒還有心思去分擔別人的煩惱?

  如果當時顧小曼就知道,香梅的心事會將她推到萬劫不復的地步,她便一定不會任由其發展下去。可惜她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就算有穿越這個金手指,也是算不到未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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