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針灸治療
2024-05-03 22:55:47
作者: 沐蘇若
顧小曼坐在胡四床邊,靜靜看他一點一點喝下剛熬好的湯藥。胡四喝個藥都狼吞虎咽的,顧小曼不禁噗嗤地笑:「你這是喝藥還是喝湯?都一點兒不怕苦的?」
「……」胡四臉頰發紅,似是想說什麼,卻沒有發出聲音。顧小曼對他已有一定了解,知道他不是還不能說話,而是實在不愛說話,能省下的語句,大多都吞在了喉嚨里。
在醫館的精心照顧之下,胡四已經漸漸脫離了生命危險,眼中那股一心求生的氣,也就散了去。剩下的那雙清亮眸子,卻是著實好看。胡四衣衫半露,眼眸中全然透著少年人的天真,沒有一絲害臊的情緒在其中。因為他太久沒有出過門,全身上下的皮膚都變得病態的白皙,不過由於養護得當,全身肌肉仍充滿彈性,沒有萎縮。若不是皮膚上駭人的黑色疤痕,他看上去就和普通的少年無異。
疤痕遍布全身,橫豎抑或斜著相交叉。癒合得早為深黑,遲一些的為血黑色。像是刻上去的恐怖紋路。
不過十來天,胡四周身傷口便都結了痂,他的精神狀態也恢復許多,再不用人隨時隨刻盯著照顧。硬化的疤痕不再往外冒膿汁,全身上下也清爽了不少。先前因著傷口原因,顧小曼不敢用針給胡四治療,害怕加深傷口裂開的程度,造成感染。
現在胡四雖然看起來恢復得差不多了,但仍然沒法下地行走,顧小曼思量著,既然傷口已經沒有大礙,不如開始用針試試。顧小曼深諳中醫醫理,但她不喜理論,喜實踐,而實踐當中最為喜歡的,自然是針灸了。所以上一世她的針術便練得出神入化,現在在國醫堂,恐怕也沒有哪個坐診大夫能夠超過她。
「待會兒我用針給你扎扎各處穴位,也好讓你能快些運動起來,如何?」
胡四點頭,顧小曼卻又壞笑道:「用針沒有先前處理傷口時那麼痛,反而舒適得緊。不過嘛……恐怕會有好些人在一旁看著。」
學習針灸,一是要熟悉各處穴位的位置、針法與效果,二是要多加觀察練習。平日裡需要動針的病例本來就少,大多都是學徒自己就能完成的簡單事兒,沒有一點兒難度。學徒們看得少、學得少,自然也在針灸上難得有什麼突破。而胡四的病很特殊,用針十分講究,顧小曼怎麼會放過如此好的實踐教學機會。
當然,若是胡四實在不願意,她也不會去勉強他。不過他一直是個聽話的,顧小曼一說話,他或許還沒弄明白是什麼意思,便毫不猶豫地點了頭。顧小曼召來學徒,很快胡四床邊便圍了一圈人,聚精會神地盯著顧小曼。胡四半裸躺在床上都沒什麼反應,反倒是顧小曼被學徒熾熱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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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下心神,顧小曼對旁邊學徒問道:「首先,用針之前需知曉病人的證候情況,你們可清楚胡四現在的狀況?」
「四肢無力,無法行走……」、「知覺喪屍」「神志不清」……學徒們立刻嘰嘰喳喳說開了嘴,其中不乏許多奇葩的回答。顧小曼聽得發笑,強忍住笑意叫停:「看來此處大家都不甚明了,那麼我們來看看便是。」
「胡四雖然四肢無力,但身體儼然已經恢復,口舌如常,脈搏健碩……」
「雖然後肢無法著力,前肢卻已經能夠托舉一些重物。胡四,你翻得動身嗎?」說罷,胡四艱難地用雙手支撐,翻身趴在床上。顧小曼看清了他動作使用的每個肌肉,一一解說給學徒聽。
「……所以,除了上述穴位,還應該用毫針直刺足三里、腎俞、氣海、天樞、合谷、大椎這一組穴,以加強機體正氣,達扶正之功效。每個穴位不必針灸太長時間,一刻鐘便好,每隔三分之一刻,便用彈針法運針,達到最大功效。」
一邊說,一邊用方才燒過已經冷卻的銀針,捻轉進針,緩緩刺入胡四的各處穴位。隨著針刺入機體的深度加大,胡四的肌肉不斷輕輕顫抖,但這並不是因為痛,而是由於毫針刺入穴位『得氣』的自然反應。
用針看似輕鬆,實則及其費神費力,一療程下來,顧小曼竟累出了一身汗水。她伸個懶腰,對身邊學徒道:「我去洗個澡休息片刻,方才我所教的,你們有空便用醫館中的模具多練練。等到誰練熟了,便代我或者郭大夫替胡四針灸。」
經常會有大夫太過忙碌沒有回家的時間,夜間便會在國醫堂過夜,因此醫館內除了住宿處,還設置了幾處沐浴更衣的地方。從浴室中走出,全身汗水都被洗盡,顧小曼那叫一個神清氣爽。想再去找胡四說說話便到診室去幫忙。胡四話不多,這正是顧小曼所喜歡的地方,就像一個可以隨心傾述的溫暖樹洞。不論你說些什麼,他都盡數接收。
國醫堂的的後院很大,堪比富貴人家的後花園,假山花草甚至潺潺小溪,一應俱全。景觀是扶昊予親自設計的,可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從浴室到胡四的房間有一段距離,顧小曼繞過最為好看的地方,從最近的走廊直接走了去。然而走到走廊中,一個學徒便慌慌張張地攔下她:「顧,顧老闆,方才我們收拾針具去,回來想再看看胡四,卻發現他不在了!」
「不在?」顧小曼蹙眉。
「我們方才四處尋了,卻都沒有尋到。」一邊說,一邊和顧小曼一塊兒快步往房間走。果然,裡邊哪兒還看得到人影,顧小曼柳眉微微皺起,胡四現在還不能走動,那麼難道是有人進來劫走了他?可是會是什麼人呢?顧小曼想到自己被仁人醫館綁架一事,一時心中大慌,不會是姚家人報復來了吧?
越想,她便覺得越有可能。現在正是病人多的時間,國醫堂外頭正忙,如果真有人有心,從外面溜進來是很容易的。而胡四行動不便,要是真遇到什麼危險,恐怕根本沒有呼救的機會。顧小曼心中一滯,急問道:「先前你們有沒有去花園中找過?」
學徒恍然大悟狀:「先前我們一直在店堂里和後面各個房間裡找,還真忘了花園!」
「嗯。」那就先去花園中看看,若是找不到人……顧小曼眼底閃過一絲怒意,混雜著殺意。匆匆幾步路,顧小曼趕到花園中。找了一圈沒有看到人,心中急得不行時,顧小曼卻在假山下看到了胡四。他一身黑色布衣站在假山下,的確很不容易被察覺到。一瞬間,顧小曼內心的焦急都化作哭笑不得的責備,快步跑過去:「你可讓我們擔心死了!」
胡四歉意地笑笑,將手中花遞給顧小曼:「我在房間中看到,很好看,就來摘了,想給你。抱歉。」
經過幾天的相處,顧小曼也習慣了胡四的說話風格。他不是說不了話或智力有什麼問題,僅僅只是不喜歡說話,遇到一定要說的時候,也只會用看似前言不搭後語,實則及其簡潔的方式說完。
他手中拿著的是一朵艷麗的紅色月季,少年一身黑衣,白皙的手指間拿著火紅妖艷的花兒,形成鮮明的對比。清秀眉目間沒有一絲雜念,將手中花朵輕輕遞給顧小曼,眼神中甚至帶著幾分虔誠。
「你可知道,在我的家鄉送人紅玫瑰是什麼意思?」月季和玫瑰都屬薔薇科,外貌本就十分相像,顧小曼一時起了玩心,便逗他道。
胡四當然不明白,顧小曼甚至覺著,他恐怕連男女之情都不懂是什麼。不過像一隻懵懂的小獸,誰對他好,他便拼命回報罷了。滿身駭人傷疤之下覆蓋的,卻是一顆無比純淨的赤子之心。顧小曼從人牙子那兒買來的二十多人中,其餘人都身世明了,賣身契上一看便知是何來路。唯有胡四,是人牙子半路撿到的。看著少年乾淨的眸子,顧小曼還真有些好奇,他從前究竟過的什麼樣的生活?
「不知。」胡四搖搖頭,又把月季花往前遞了遞,顧小曼順勢接過:「好啦,不逗你了。」
隨即她猛地察覺不對勁:「你是怎麼過來的?先前不是還不能動嗎?」
「現在,可以。」胡四回答道,「但不太靈活。」
月季花離假山還有一段距離,但胡四卻一直靠在假山邊。也就是說,他雖然能夠走動,但仍然走不了太遠。踉踉蹌蹌摘了月季,踉踉蹌蹌走到假山邊扶著休息,卻再賣不出一步路了。連顧小曼自己都沒想到,針灸效果竟能這麼好。再看胡四一臉無辜的樣子,顧小曼只覺得又心疼又欣慰:「能走路了自然是好事兒,但往後叫人跟著你一塊兒走,免得再走丟讓我們擔心。」
「還有。」顧小曼用月季輕輕敲下他的頭,「要記住了,紅色玫瑰花只能送給喜歡的姑娘。」
「喜歡?」胡四偏頭看著她,眸中滿是好奇與不解,還真與一隻小獸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