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仇人相見

  對帳工作量最為複雜，最困難的自然是第一次，後兩次幾乎不用動腦筋。顧小曼拉過徐三牛的頭髮，又在他腦袋上一頓拍：「讓小船兒來做第一次對帳，你還真是撿了個大便宜。」

  「嘿嘿，誰叫小船兒比我厲害呢。」徐三牛訕訕笑道。

  「那今天你可又要撿一個便宜了。」顧小曼抬眸一笑，「待會兒第二次和第三次就交給那位漂亮姐姐了，你帶著香梅在美容館中四處了解了解。」

  男人最愛的是什麼？權利，錢財以及美人。徐三牛作為男人，當然也不會例外，從最開始他就看到了跟在顧小曼身後的趙菊花。只是礙於顧小曼在面前，不好意思去搭訕罷了，可全程他的眼睛一直都在偷偷往那邊瞟。聽到顧小曼的安排後，他不禁有些失望，若是能和美人一塊兒逛逛就好了。

  顧小曼怎會看不出他的花花腸子？逮住就是一頓數落：「想什麼呢？幹活去！」

  徐三牛這才悻悻領著香梅離開，顧小曼觀察到，香梅全程沒有流露一點兒被忽視的嫉恨感。要麼是她心機深沉，要麼則是她真心不在乎。現在雖然顧小曼還不是太了解香梅，但根據對她的些許觀察，顧小曼還是更願意相信她屬於後者。又簡單交代趙菊花幾句，顧小曼便往國醫堂去查看胡四的傷勢了。

  雖是艷陽高照，烈日流光，曬得灼灼的日子。街上的行人卻不減反增，用來遮雨的油紙傘，反而成了少女們遮陽的用具。一把把油紙傘樣式皆不同，拼湊成一幅五彩繽紛的華麗畫卷。顧小曼沒有帶傘，只得在各式傘下不停穿梭。倏忽間，竟然看到了一個熟人。

  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人。

  顧晨會帶著兩個丫鬟穿梭在人群中，他不時停下和路邊賣小貨的漂亮姑娘搭話。兩個丫鬟一個穿著青綠長裙，一個鵝黃紗衣。綠衣丫鬟替顧晨會撐著傘，鵝黃衣服的則不斷陪他說話打趣。看他那自在快活的樣子，到真是完全忘卻傷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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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晨會即將返回京城，卻還什麼都沒有買，今日是想挑些有特色的物品帶回京城的，當然，更多是為了散散心。他低頭認真挑選飾品，正欲與水靈的店主姑娘說上兩句話，卻看見丫鬟小黃眼神緊盯著街邊，似乎在思考些什麼。

  「發什麼呆呢？」抬手親昵一敲小黃的腦袋，視線也隨她移了過去，很不巧的是，顧小曼正好在這時看過來，兩人對視。

  顧晨會心中一滯，面上神色仍然是不變的微笑。跟了他這麼些年的小黃怎會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呢？小黃臉色一轉，立刻驚喜喊道：「誒，少爺你看，那不是小曼姑娘嗎？」說著朝顧小曼招手：「小曼姑娘！真是許久不見了，少爺不提起你來，我都覺著想你了。」

  這下，顧小曼再怎麼也不能裝沒看見了，掛著個僵硬的笑容迎了上去：「顧大哥，當真好久不見。」

  顧晨會卻絲毫沒有介意：「今日日頭正盛，小曼一人上街來，怎的都不打把傘。」

  見顧晨會已經沒有芥蒂的樣子了，顧小曼自然也不會再覺得尷尬。她微微一笑，迎了上去：「今日出門時還早著呢，哪兒能想到竟會熱成這樣。還別說，見天氣熱了起來，我又有個賺錢的法子了。」

  「哦？什麼法子？」顧晨會一邊問，一邊偷偷打手勢讓丫鬟先退來。小綠顯然也是一個跟他熟稔的，毫不顧忌地白他一眼，扔下傘便和小黃先選著東西去了。

  「你倒是好啊，不是說即將回京城了嗎？怎的還有時間帶著佳人在大街上閒逛？」顧小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賊兮兮地朝兩個丫鬟的背影努努嘴。

  她看似玩笑，實則是在試探顧晨會對她還有無別的心思。顧晨會很容易地通過了。

  「暖陽當頭，又有佳人相伴，豈不美哉。」顧晨會愜意一笑，惹來顧小曼鄙視的眼神，他才正色道：「正是因為即將離開京城，我才叫上兩個心腹大丫鬟，來幫我挑一些飾品，帶回京城中送人呢。」

  隨即，他張口想問顧小曼這些日子過得如何，又覺得顯然不大合適，及時收住了口。顧小曼不知該接什麼話，現在說要走了似乎也不大好，乾脆隨著顧晨會的話問道：「京城中？我看顧大哥挑的都是些小玩意兒，是要帶回去送給弟弟妹妹嗎？」

  顧晨會搖頭，緊接著又點點頭：「我家就我一個兒子，不過妹妹嘛，的確是有一個的，也不知她喜不喜歡我選的這些個東西。」

  「你還有妹妹？怎麼以前沒聽你說過？」顧小曼好奇道，話一出口又覺得有些唐突了，她又有什麼立場詢問顧晨會家中情況呢？

  「嗯。」顧晨會輕輕點頭，眸下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傷痛，卻很快消失，「往後小曼到了京城，自然有機會見到的。」

  顧小曼笑道：「我倒是好奇得緊，顧大哥的妹妹會是什麼樣，顧大哥長得一表人才，想必妹妹也定是國色天香一佳人吧。」

  聊到這兒，兩人終於都覺著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強行說些有的沒的，總歸是尷尬的。顧小曼道別道：「國醫堂中還有些事，我就先告辭了。」

  顧晨會抱拳告辭，又叫住顧小曼：「小曼這幾天都會在國醫堂中？」

  「現在國醫堂真正的大老闆回來了，離開的田大夫也回到崗位上去了。雖大抵沒我多少事了，但總會去看看的。畢竟萬縣這么小個地方，若我不在國醫堂，便只能在家中了。」顧小曼認真回答了，又問：「怎麼了嗎？」

  「我離開萬縣之時，自然要來個小曼告辭。我尋思著若是找不著人便尷尬了。」顧晨會笑道。

  顧小曼點頭，一轉身一揮手，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往上看只一張張圓形傘面，各色圖案雜糅，找不著人頭。往傘下看，熙熙攘攘的人群擁來擠去，顧小曼早被擠得不知所蹤。顧晨會舉傘站在活動著的人群中，人來人往，唯有他始終在原地，竟覺著一股莫大的悲痛感從心頭湧起。

  孤寂是撩人心弦的，力度大了，卻成了說不明了的痛楚。顧晨會正覺著心中作痛，後腦勺卻真切地痛了起來，一隻巧手不偏不倚打在他頭上，隨即是丫鬟小綠的聲音：「看什麼看，人都走遠了！我看少爺你就是中了魔障！」說著扭頭瞪一眼小黃：「你還笑，就是你這麼慣著少爺……」

  丫鬟是隨他一起長大的，從小親昵熟稔慣了，到真的像是友人一般。顧晨會吃痛，內心的痛反而消了下去，他把傘遞給小綠，賠笑道：「哪個男人不喜歡美人？少爺我也是男人，多看一眼不成啊？」

  小綠接過傘，頗為無奈地搖頭：「京城中等著你回去的姑娘還不少？還有我們一群陪在你身邊的，哪個姿色差了？少爺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們？你們那一張張老臉，這麼些年早看膩了……」感受到兩個丫鬟殺人般的目光，顧晨會趕忙改口哄道：「好好好，姑奶奶們，我錯了還不成？等小曼姑娘的美容館在京城中開了，我給你們放假，讓你們天天都能去成不？」

  他們三人並沒有注意到，顧小曼遠遠地站在街邊，注視著這邊的情形。看到顧晨會笑顏如初，和丫鬟們玩鬧的模樣，顧小曼臉上也綻出一個笑容。看來顧大哥他，是真的放下了。顧小曼沒有經歷過，她不知放下有多難，但她也不會因為時間的短暫去質疑顧晨會的真心。從始至終，她想要的，只是朋友而已。

  只願顧晨會能夠早些遇到那個，能知他心意，伴他身邊，隨他游遍大好河山的女子。

  顧小曼輕嘆一口氣，轉瞬又換為輕快明朗的笑容。她才沒走幾步路，卻又看見另一個還算熟悉的，並且她十分不願意再見的身影。

  姚茂才！

  昔日的縣城一霸不知什麼時候失去往日的神采，佝僂著背，一瘸一拐走在大街上。穿著雖然華麗，卻讓人覺著一眼看去髒兮兮的，像是被毒物沾染過一般令人噁心。若不是他周圍前前後後跟了好些僕役，誰還能認出他竟是個土財主！姚茂財身上散發著惡臭似的，除了身邊僕役，別的人都躲開了去，硬生生讓他周圍變得空敞起來。

  顧小曼斜視過去，毫不掩飾臉上的厭惡之情：「這不是姚茂才嗎？以前雖然看著猥瑣，但好歹人模人樣，怎的現在淪落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了？」

  「小姑娘這就不知道了吧，那姚茂才也是活該，賺些錢幹什麼不好！一把年紀了偏偏去學著年輕人風月，惹得來全身是病！真是噁心得不行！」街邊賣菜的大媽一說話，顧小曼才發現自己竟然不小心把內心所想說出來了，不由捂嘴尷尬一笑。

  雖然大媽顧忌著街上人多，顧小曼又是黃花大閨女的年紀，沒有具體說是什麼病。但顧小曼又怎會聽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