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坐診
2024-05-03 22:54:46
作者: 沐蘇若
顧晨會與張彼得一同長大,他自認為這世上不會再有人比他了解張彼得了。他深知,張彼得雖然看似對誰都客客氣氣,親切有禮,但實則對任何人都保持一定距離,就連顧晨會都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得以成為張彼得在京城中唯一的朋友。可張彼得一到萬縣,立馬就有了所謂知己,還是一個討人好感的姑娘,這就很值得顧晨會深思了。
顧晨會調笑道:「該不會是……?」
雖只說了半句話,張彼得心中卻已經明了,搖頭道:「晨會多想了,人生當是知己最難尋,我又怎會對顧姑娘有多餘的念頭呢?」
更何況,小曼已心有所屬。當然,這句話只在張彼得心中閃過,並沒有說出口來。顧晨會看他神色認真,沒有絲毫羞斂之色,便明白他並沒有在掩飾。不知為何,顧晨會竟覺著心裡頭鬆了口氣。
「彼得兄竟能在萬縣遇見知己,實在有幸,我敬你一杯。」一杯飲下,顧晨會面色微紅,「不過這樣說來,我對古姑娘還真是越來越好奇了。先前一面之緣便覺親切得緊,仿若失散多年的親戚,如今看來,更是想多與她見見面一探究竟了,還望彼得兄替我引薦一番。」
「本就想介紹你倆認識的。」張彼得微笑搖頭,「不過晨會,你都這麼大年紀了,可別去禍害人家小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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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晨會在京城裡就被張彼得打趣慣了,此刻也沒有多說什麼,反而大笑道:「彼得兄真是說笑了。」
酒過三巡,月色微涼,照白半邊夜空。
顧小曼昨晚迷迷糊糊地便睡去了,清晨醒來才驀地發現,自己竟然連窗戶都忘記關了,燭火不知什麼時候被風吹滅了。顧小曼走到窗邊,準備拉上帘子,繼續睡個回籠覺,卻在窗邊的書桌上看到了一封信。
奇怪,昨天白天沒見過這信啊,顧小曼柳眉微微斂住,伸手去拿信。正巧,劉氏此時端著早餐走了進來:「嗨,昨晚你回家時我和你爹覺著你太累,就都想讓你早些睡下,沒告訴你扶公子寫信來的事。」
「什麼?扶公子?扶昊予?」顧小曼微驚。
「對啊,昨天你去衙門的時候,不知哪兒的小廝送來這封信,他說是扶公子寫的,還說什麼國醫堂……總之我和你爹也沒怎麼聽懂,你還是自個兒看看信中寫的什麼吧。」劉氏還有些惋惜的樣子,「小曼啊,你看這扶公子……」
「娘,都說是國醫堂,那麼便是工作上的事情啦。」顧小曼接過吃的,竟覺著幾分羞怒,「你快出去和爹聊天去吧,我看看究竟寫了些什麼。」
劉氏好歹為人母這麼多年,怎麼會看不出顧小曼臉上的羞澀之意呢?她瞬時覺得將女兒嫁出去的事情大有希望,笑著走出去了。
顧小曼眼光慢慢移向信封,動作比先前輕柔了許多,這是從西川縣回來後,她從扶昊予那裡收到的第一封信。大概是安排了自個兒小廝送信的緣故,信封上什麼也沒有寫,留了一片空白。顧小曼輕輕撕開信封,抽出裡面的宣紙,一觸碰到紙面,顧小曼就能感覺得出來,這是一等一的好紙。
紙面白如雪,其上無絲毫雜質,黑字在紙上更為顯眼。那字如游龍,蒼勁有力,就像隨時可能闖出紙面一般,顧小曼一掃就知,這是扶昊予的字。信的開頭『小曼』兩字,結束處只『扶』一字,白紙黑字,沒有印章。
信的內容極為簡略,沒有一句廢話,大意是希望顧小曼能去國醫堂坐診,以代扶昊予的缺。顧小曼本來十分開心的,看完信的內容後,內心不免有些失落。扶昊予的想法,她似乎看不透絲毫。
以前扶昊予勸過她多次,但她都不肯到國醫堂坐診。當時是因為不願以打工者的身份進入國醫堂,現在她和扶昊予的關係早已改變,就算到國醫堂去,和扶昊予也不會是上下屬,而是原本的合作關係。因此顧小曼稍稍思量,覺著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去國醫堂裡面坐坐,還能跟著別的大夫多學習一些她所沒有的經驗。
信中,扶昊予似乎也料到了顧小曼的想法,倒是很合她心意地沒有提工錢一事,只說自己出門在外,國醫堂另外一位資歷深厚的大夫也前去京城為皇室中人問診了,國醫堂中一時少了兩個主心骨,因此希望顧小曼能夠去幫忙照顧照顧。信中更說,既然現在顧小曼與他是合作關係,那麼顧小曼也算國醫堂的半個老闆,照看一下自己的店自然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顧小曼又將信反反覆覆看了幾遍,這才滿意地哼哼幾聲,走出房間,簡明地和父母說清信中所講,便前去國醫堂了。國醫堂先前沒幾個學徒,扶昊予了解到美容館廣收學徒,並且給學徒發工錢的原因後,國醫堂這邊也模仿了起來。多收了幾個學徒,辭退幾個小廝,店鋪仍然和以往那般井井有條,絲毫不顯擁擠混亂。
見到顧小曼走進國醫堂的鋪面,大家像是得到指示一般一齊喊她『顧老闆』,顧小曼對這陣仗滿意得緊,嘴角上揚著揮手問好。但其實,顧小曼內心還是很心虛的,她來國醫堂的次數不多,還都是當時沒什麼錢的時候,過來賣藥。因此顧小曼對國醫堂,可以說是非常不熟悉了。來的第一天,她也沒打算真的就這麼開始坐診,而是準備先了解了解店面的構造區域,人員結構,等摸索透徹了,再開始當個大夫。
國醫堂中絕大部分人對顧小曼都是恭恭敬敬的,但也只是絕大部分——待顧小曼大體參觀了一圈,準備看看大夫們都是如何問診時,一旁的郭大夫只略微掃了她一眼:「你就是那個來代替田大夫的顧小曼?」
語氣里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視。先前管事就和顧小曼打了個預防針,說郭大夫脾氣不怎麼好,但醫術是數一數二的好。而田大夫,正是前往京城去的那人。顧小曼對於身有長技的人向來十分欣賞,到不介意郭大夫的態度:「我今日先學習一下流程,明兒再開始坐診。」
郭大夫眼中的不屑更甚一分:「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會什麼醫術?不去搞你的美容館,來國醫堂湊什麼熱鬧!」
「郭大夫,您這話就說錯了。」顧小曼笑意分毫不減,「我年齡雖小,但醫術……我自己雖不敢吹噓說有多好,但醫者都遵循望聞問切四字,您只望了我一眼,怎麼就能確定我醫術不精呢?再怎麼說,是騾子是馬總得拉出來溜溜才知道不是嗎?」
顧小曼一番話聽得郭大夫氣極,卻又無法反對她,郭大夫只得重重一哼,不再看顧小曼一眼。她反而覺得有些好笑,這哪兒像個大夫啊,簡直像個賭氣的孩子一般。見郭大夫不願理睬自己,顧小曼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看郭大夫替病人看病。
她看了一小會兒,便清楚流程了,先前她給扶昊予提了不少建議,他竟然一一採用。因此如今的國醫堂,看病流程倒和現代的大醫院很像。首先,每個大夫和自己的學徒都有獨立的小房間,現在顧小曼正不要臉地擠在郭大夫的房間裡。病人按照排號的次序,幾人一組進入房間,這時候並不是坐診大夫給他們看病,而是一些學藝稍稍精湛的學徒,大夫只在旁邊指導,若是有學徒解決不了的問題,便由坐診大夫親自上陣,大大提高了看病效率。但學徒問診時,必須有坐診大夫在場,否則學徒是不能單獨看病的。因此田大夫一走,相當於他整個診室都不能運作了,國醫堂的人手立刻少了不少。
其實最開始,扶昊予還有些擔心這般會不會壞了國醫堂的名聲,但稍稍試驗幾天後便發現,來國醫堂的病人不減反增,也從未出過什麼差錯,便一直沿用此法了。
顧小曼知道郭大夫不待見自己,於是只靜靜待在一旁,減少自己存在感。很快一上午便過去了,來的病人都不少,但大多都是風寒表證,學徒自己就解決了,用不著郭大夫親自問診。
然而一到下午,疑難雜症便商量好似的接踵而至,忙得郭大夫那叫一個焦頭爛額。顧小曼這時候不再只是看著了,開始和學徒一般問診——既然郭大夫你信不過我當坐診大夫,在你眼下當個學徒總是放心的吧?
忙過一段時間,好不容易得以休息片刻,一個身著布衣的小工突然闖了進來:「顧老闆,郭大夫,城北劉地主家的媳婦兒難產啦,他們,他們一定要求出診!」
郭大夫眉頭緊皺,起身道:「我去看看。」
然而人人都知,術業有專攻,醫者同樣是如此。就比如郭大夫對各類疑難雜症最為得心應手,婦產卻偏偏是他的短板。而田大夫專攻婦女的各類病證。這要是讓郭大夫出診了,那劉家媳婦兒能順利生產嗎?弄不好一屍兩命,別說郭大夫的名聲,國醫堂的招牌都得這麼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