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捉蟲)
2024-08-16 21:36:22
作者: 栗舟
第75章(捉蟲)
密林中,濃烈的血氣有如實質,滾燙而粘稠的液體將空氣中每一絲縫隙填滿,每一次呼吸都泛起潮濕的腥咸,幾欲令人作嘔。
曹宣頸上架著沉沉的冷劍,跪伏在一片血污之中,滿眼不甘和怨毒,眸光陰鷙地凝向祁晝明。
他卻好似恍然未覺,眼神專注地望著懷中的小姑娘,一點一點地替她捋好散亂的烏髮。
動作輕緩而溫柔。
曹宣突然不合時宜地笑起來。
笑里透著自得和張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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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晝明,你不敢殺我。你若今夜殺了我,必遭曹家報復。我父親,我姑母,我姑祖母,他們都不會放過你!你,你整個祁家,包括此刻你懷裡這個被你視作珍寶的夫人,你們通通都別想活!」
「是嗎」,祁晝明終於捨得將目光從他懷中的小夫人身上移開。
幽冷的眸光停駐在曹宣身上,笑意森然,毫不掩飾眼中酷烈的殺意。
曹宣本就色厲內荏,虛張聲勢。
心底不由生出巨大的恐懼,兩股戰戰,心如擂鼓。
他不自覺向後退了下,卻撞上冰涼的劍刃。
世人都說祁晝明殺人如麻,手段酷烈。
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心知自己這樣的威脅對普通人或許還有用,但祁晝明,根本無法以常人揣度。
不會的,不會的。
他姑祖母是太后,他姑母是皇后,他表弟是東宮太子,整個大鄴朝堂,都無人敢撼動曹家分毫。
祁晝明他不會的!
曹宣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嘶吼。
鼻端卻突然傳來一股好聞的梔子香。
他擡眸——
少女散落的裙擺,拂在他臉前。
曹宣一怔,倏然不合時宜的生出些懊惱。
倘若他方才沒有睚眥必報,動了他的夫人,會不會……
祁晝明便不會瘋得這樣徹底?
祁晝明在曹宣身前站定,咧開嘴角,無聲地笑了下:「這些就不勞曹公子費心了。祝你下輩子,投個好胎,別再做畜生了,做個人。」
最後一道尾音落下。
手起刀落——
曹宣眼中仍定格於那抹深入骨髓的恐懼。
雙眸大張,死不瞑目。
喬五將劍收入鞘中。
沒了支撐,曹宣的身軀轟然倒地,殷紅的血從他頸間細小的傷口中汩汩湧出。
喬五蹙眉:「大人讓他死得這麼容易,豈不是便宜他了?」
曹宣頸間的傷口表面看細如蟬絲,只是內里極深,又準確劃中動脈,才使他一息即亡。
只是這種死法,對於曹家人來說,未免太輕易了些。
祁晝明冷冷睨一眼死不瞑目的曹宣。
卻沒答話,大步流星地抱著懷中的小姑娘,繞開林中殘破的屍身和血污,漸行漸遠。
喬五立在原地看著,心中忽然升起一個荒謬的念頭——
大人,不會是怕曹宣的血濺出來,髒了夫人的衣裳吧?
容因醒來時,碧綃正淚眼婆娑地守在床榻邊。
意識回籠的瞬間,她想——
太好了,碧綃安然無恙。
她擡手,想替碧綃擦乾臉上的淚,卻意外發現自己的手臂難以彎曲。
容因低頭,見兩隻手臂都被用長杉木製成的夾板牢牢固定。
她笑了笑,想說哭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麼?
誰知一張口,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胸腔突然傳來尖銳的刺痛,止不住咳起來。
「夫人快別說話了。李郎中說您五臟六腑受了震盪,傷了心肺,這幾日定要臥床靜養。」
容因微微頷首。
卻忽然想起些什麼。
環視一周後,她眸光微閃,終於明白自己心底那種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似的空落落的感覺從何而來。
抿了抿唇,容因努力減少胸腔的震動,用氣聲問:「祁晝明呢,怎麼不見他?」
碧綃去端湯藥的手一頓,斂下眼底的神色嗎,端起床塌邊那碗黑褐色的湯藥,道:「大人……有公務,出府去了。夫人,這藥涼了,我再去小廚房替您熱一熱。」
容因蹙了蹙眉,狐疑地盯著碧綃的背影,總覺得她有所隱瞞。
碧綃才轉過屏風,耳邊忽然傳來她嘶啞的聲音。
她說:「碧綃,你方才裝進衣袖中的,是什麼?」
泛黃的紙張上,那處新添上的字跡顯得格外明顯。
似乎是太過匆忙,那字寫得極為狂放潦草,與整張紙上其餘那些娟秀的簪花小楷對比鮮明。
那是她曾放在祁晝明書房的和離書。
如今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以這種形式回到了她手中。
「撲通,撲通。」
心跳聲一點一點放大,漸漸的,仿若擂鼓,在她胸腔中發出躁動的嗡鳴。
少女穿著單薄的白色中衣,面色蒼白近乎透明。
她於劇烈的心跳中擡眼,定定看向碧綃:「碧綃,我要出府。」
直覺告訴她。
出事了。
祁晝明出事了。
否則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留下一張簽好的和離書,不見人影。
深夜子時,直城門大街。
街頭巷尾,有好事者隱在牆角一隅,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打更人敲著梆子路過,直愣愣就要往前去,卻被人一把撈了回來。
「你不要命了?不看看前面是什麼陣仗,也敢過去。」
打更人一臉茫然:「什麼陣仗?」
一邊說著,他探出頭。
只見遠處,黑壓壓的人影仿佛一團濃重的陰雲,將黔國公府圍了個水泄不通。
銀亮的劍刃在漆黑夜幕中泛出金屬的冷光。
「那些是永清殿的人,你看不出嗎?」
「永清殿?」
打更人瞪大雙眼,連忙噤聲。
祁晝明深深看眼面前的朱漆高門,薄唇微勾,陰戾的瞳仁中露出猛虎享用獵物前的渴欲。
他輕輕招手,薄唇輕啟,嘴角帶著奇異的淡笑:「把門打開。」
太久了。
他等這一天太久了。
整整十四年。
午夜夢回,他常常夢見自己手起刀落,割下曹賊的項上人頭,告慰父母宗族。
可大夢醒來,卻總會發現皆是一場空。
如今,終於被他等到了。
他本沒打算選在今日。
可曹宣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畜生,竟將他的小夫人傷成了那副悽慘模樣。
他想,那便一起吧。
一起送他們父子上路。
黃泉路上,興許還能讓他們做個伴。
數人合抱的滾圓撞木,一下又一下重重叩擊在朱門之上,木屑飛濺,祁晝明卻定定站在原地,不躲也不避。
「嘭——」
又一聲驚雷般悶響過後,厚實的門板像一張脆弱的薄紙,轟然碎裂。
寒風掠過,檐角昏黃的燈籠撞擊牆面,颯颯作響。
門房驚恐的目光投射過來。
祁晝明咧嘴一笑,眼底照出森森冷光,猶如鬼魅。
沖天血氣籠罩整條直城門大街。
如夜河冥府,忽墮人間。
祁晝明帶人圍堵黔國公府的消息卻仍舊不脛而走,一路飛入宮門。
「陛下,陛下——」
孫添連滾帶爬地叩開皇帝寢殿的門。
頭一次,皇帝被人從睡夢中叫醒。
「混帳!出了何事,讓你如此大呼小叫!」
擡手按住額角突突跳動的青筋,皇帝面色蒼白地從明黃錦被中坐起身,滿眼怒意。
近來,他的身體每況愈下,一日比一日頭痛得厲害,已鮮少能睡個安穩覺。
孫添明知他才剛剛睡下,卻來叨擾。
若無大事發生,他便罰他去刷一整夜恭桶!
昏黃的燈光影影綽綽,在孫添深紅的內侍衣衫上搖擺跳動。
他嗓音乾澀,艱難地開口:「陛下,祁晝明瘋了。他、他帶殿中上千人,圍了直城門大街,要,要殺黔國公。」
「什麼?怎會如此突然?」皇帝驚怒。
口中才吐出幾個字,他突然劇烈地咳起來,撕心裂肺的咳喘聲,響徹空曠的殿宇。
孫添連忙上前,遞上錦帕。
半晌,皇帝攤開手,錦帕上深紅的血色刺痛了他的雙眼。
「陛下——」
孫添雙目通紅,幾欲掉淚。
「你去傳詔,命禁軍統領速帶三千人去直城門大街,務必將祁晝明拿住!」
他身上只著一件白色中衣,坐在一片明黃中,顯得單薄又孱弱。
眼神卻銳利如鷹隼——
「記住,不可去的太快,要等國公府的事了,再適時地出現。懂?」
他雖惱怒於祁晝明的擅自行事,但這筆帳可以留待日後再算,如此絕佳的機會卻不能放任它白白溜走。
孫添一怔,電光火石間,讀懂了皇帝的深意。
他心中惶惶,嗓音因發抖而愈加尖銳——
「是,奴婢定當將陛下旨意,分毫不差地傳達給統領大人。」
「還有,叫太醫來,就說朕驚怒之下突發急症,昏迷不醒。無論誰來,一律不見!」
明日前朝後宮,必定都是一片腥風血雨。
比起今夜的直城門大街,恐怕也不遑多讓。
皇帝擡起眼,漆黑的瞳仁幽深如墨,深深看向殿中那面朱窗。
窗欞向外,是一片濃重而寒涼的夜色。
他想——
這一天,他終於等到了。
這座皇城,要變天了。
秋夜寒涼,冷風颯颯,濃烈的血腥味仿佛天降一場血雨,將整座恢宏的府邸澆透。
手起刀落,祁晝明再次乾脆利落地削掉一個侍衛的頭顱。
黔國公身後僅剩的幾人,駭然後退。
應敵之心早已湮沒殆盡。
侍衛的頭顱骨碌碌滾落在腳邊,素來矜貴體面的黔國公,嗅著鼻端刺鼻的腥甜,幾欲作嘔。
眼前的青年眸光死死攫住他,凶戾的眼神仿佛一匹隨時撲上來撕碎他喉嚨的惡狼。
即使是黔國公這樣見慣風浪的人,也忍不住心下戰慄。
祁晝明半邊臉浸在殷紅的血色里,唇邊掛著邪笑,森森一笑,滿口白牙。
劍尖直指他眉心。
他已殺了太多人。
那劍在砍過太多人骨後,劍身遍布細小缺口,光芒黯淡,隱隱發污。
啪嗒。
啪嗒。
被涼風吹冷的血順著銀白的刃滴滴墜落。
仿佛落石砸在黔國公心頭。
令他幾欲崩潰。
他臉側肌肉鼓動,額角青筋狂跳,聲嘶力竭地嘶吼:「祁晝明,我與你素無怨仇,你何至於緊咬住我不放?」
他自認時至今日,他唯一錯誤的決定便只有那夜安排的刺殺和設計擄走他的夫人。
可他不相信祁晝明會單單為了這兩件事,賠上全部身家性命,調派私兵,無詔公然殺戮權貴公卿。
更遑論他是曹思誨,是太后親侄,皇后兄長,是這大鄴最為顯赫的皇親。
今日若殺了他,他休想再全身而退。
太后,皇后,朝中重臣,無一不會向陛下施壓。
即便他祁晝明是天子最趁手的那把刀,也會在重重重壓下不得不催折,化為齏粉。
可他遠比曹宣更清醒,更鎮定。
面對眼前瘋狗一樣的青年,從頭至尾,沒有生出半點威脅的念頭。
因為他無比清楚地知道——
在生死面前,其他任何東西都只是個屁。
「無冤無仇?」
祁晝明慢悠悠開口,將這四個字放在口中反覆咀嚼。
眼中猩紅如潮水般漫上來。
「也是」,他低頭哂笑一聲,烏髮垂落,擋住半邊側臉,「國公貴人多忘事,想必已不記得了。那我便提醒提醒您。」
「十四年前,您任兩淮鹽運使,在任期間卻發生了一件官員與鹽商勾結,私販鹽引的大案,震動朝堂。可誰知等此案了結,您卻一路高升,乾乾淨淨地從這樁事裡摘了出去,沒受半點牽連,所有人似乎一夜之間都忘了您曾經鹽運使的身份。」
「他們忘了實屬正常,但難道您也忘了,這些都是因為什麼麼?」
黔國公雙目遽然圓睜,死死盯著祁晝明,撞鬼一般。
乾癟的手抖如篩糠。
「你,你,你是……」
月夜中,孤冷的寒光在他面上飄忽閃爍。
面色詭譎,仿佛地府勾魂的冥使。
黔國公竟從他這張過於昳麗的面容中尋覓到了幾分故人的影子。
如墜冰窖。
「祁晝明」,他喃喃道,「你姓祁,你姓祁……」
「是啊,我姓祁。與當年被你誣告陷害,做了你替罪羊的司鹽都尉祁文昶,姓的是同一個祁。不知這個答案,國公大人可還滿意?」
「當年你左右逢源,加之要替深宮之中的太后和皇后斂財,不惜鋌而走險,利用職權之便販運私鹽。卻被我父察覺,可他的摺子還未遞上御桌,便被你知曉。你為永絕後患,反手便將此事扣在了我父親頭上,害我祁家家破人亡!」
「國公大人」,他不無諷刺地嗤笑一聲,眼底的輕蔑有如實質,「當年你做下這些時,可曾想過自己會有今日?」
「你,你怎麼會……」,黔國公雙唇顫抖不止,望向他的目光中滿是恐懼。
他面前站著的,分明是從地獄裡爬出來向他勾魂索命的惡鬼!
「怎麼會還活著?」祁晝明輕笑一聲,眼神陰鷙,「自然是因為,要留著這條命,來殺你啊。」
「放心,不止是你,還有你的夫人,兒孫……等我送你上路,他們很快便能來陪你了。」
黔國公手段狠辣,向來斬草必定除根。
抄家那日,他買通刑部右侍郎許綽,叫他將祁家所有成年男女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母親於一片混亂之中,想要保住他和祖母還有阿姮的性命,拼命將他們送走。
卻被許綽當著他的面,一劍穿心。
可好在曹思誨謹慎,怕祁家人一夜死絕,惹來皇帝猜疑。
留住了他與阿姮、祖母的性命,等候皇帝發落。
最終,阿姮被送入教坊司,他與祖母被判流徙。
從此天各一方。
不過好在,許綽也死啦。
被他以貪污瀆職,私放死囚之名檢舉。
皇帝震怒,判其腰斬。
如今這世上,他剩下的唯一一個死敵,便是曹思誨。
所以今日,不死不休。
「怕了?」冰冷的劍身貼上黔國公臉側,來回摩挲,刺骨的寒意激得他汗毛倒豎,帶起一身雞皮疙瘩。
「你該怕!」
祁晝明粗重地喘息,胸口劇烈起伏。
滔天恨意誓要毀天滅,在他胸膛中奔涌、怒號,急於尋找一個出口,撞得他五臟六腑生疼。
十四年前那場雨似乎一直下到了今日,那些混著血水的雨,早已將他渾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浸透,如附骨之蛆,如影隨形。
「我祁家上下一十三口,我祖父、父母、叔伯和嬸娘都慘死在你的陰毒的謀算之下,你就該日日夜夜不得安寧,永生永世身處煉獄!」
幢幢燈影在寒風中搖晃,明明滅滅的光足以讓人看清眼前的光景。
容因忍著胸腔錐心的疼,大顆大顆的淚從眼眶中墜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張張口,想喚一聲他的名字,想衝上去抱一抱他,卻又怕擾亂他的心神。
他說他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但她竟從沒想過。
原來那是用至親性命堆積如山的血海深仇。
為何說是出身鄉野,卻一家老小皆氣度不凡。
為何祖母明明喜愛熱鬧,卻始終固守佛堂,避而不出。
為何祁晝明不圖名不圖利,對皇帝也算不上忠心耿耿,卻依舊願意不顧生死。
為何他對曹家一直虎視眈眈,對中宮皇后毫無敬畏。
曾經她困惑的這些,突然之間都有了答案。
許是她目光太過灼熱,祁晝明忽然似有所覺般回頭。
那雙血紅的眸子太過駭人,她本該害怕,卻不知為何,沒有生出半點懼意。
祁晝明轉過頭的剎那,便見他的小夫人穿了件月白披風,在一片屍山血海中,像一朵素淨的白梅,格格不入。
握劍的手緊了緊,他忽然有些無措,下意識想要躲開她的視線。
還是被看見了。
他如今這副模樣,一定很是難看吧。
滿身血污,玄裳被浸透。
那股濃烈的血腥味是他聞慣了的,此刻卻突然刺鼻起來。
胃裡突然翻湧。
祁晝明近乎厭棄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幾欲作嘔。
除了他的小夫人,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讓他厭惡至極。
所有。
包括他自己。
他張了張口,想同她說——
別看我。
可卻突然遙遙望見他的小夫人扯起嘴角,淚眼婆娑地對他揚起笑。
灼灼熠熠,粲如春華。
她無聲地開口,說:「去吧。」
去討回這世間欠你的公道。
去平息至親怨怒的亡魂。
去把被困在十四年前那場夢魘中的自己,救回來。
祁晝明恍若被人隔空敲了一悶棍。
錐心刺骨,頭痛欲裂。
四肢百骸都仿佛被人撕扯般地疼。
良久,他突然瘋瘋癲癲地笑起來。
怎麼會。
她怎麼會這麼好。
他的小夫人。
僅憑他一面之詞,便敢信他。
便信他至此。
曹思誨卻仿佛從他片刻的遲疑里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急切地嘶聲大叫:「祁晝明,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難道不在乎你夫人的性命嗎?為了救她,你可是連那麼重要的人證都肯拿來換!」
「你要知道,今日你一旦屠戮我滿門,你祁家所有人都要受你牽連,一個也跑不了!」
祁晝明側目,古怪地覷著他。
曾經雄心滿懷的頭狼已在多年的安逸中磨平了銳氣。
不知是否作惡太多,行至人生暮途,竟也信起了佛道之說。只是此刻,身上那身藏藍的道袍崩濺上斑斑血跡,與仙風道骨半點不沾。
如今的他,倒像一隻茍延殘喘的病犬,氣急敗壞,卻無可奈何。
竟企圖用如此拙劣的方式,將他嚇退。
「呵。」
祁晝明眨眨眼,露出一點不合時宜的誠懇。
他說——
不勞費心。
寒光遽然閃爍。
空氣中響起令人頭皮脹麻的伐骨之聲——
滾燙的血濺上他昳麗的面容。
人頭滾落。
黔國公至死,仍雙目圓睜。
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