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2024-08-16 21:35:48
作者: 栗舟
第51章
容因眸色驟冷,眼底像藏著一塊化不開的寒冰。
「二姐姐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大人待我好不好,難道二姐姐比我還要清楚不成?」
頓了頓,她忽又笑吟吟地道:「不過也是,大人的好從來只對我一人,旁人瞧不見,有所誤會自然理所應當,也不怪姐姐妄自揣測。畢竟,也不是誰都能有康王殿下這樣的本事,能夠對任何一個女子都好,真真是風流多情。」
「你」,崔容萱怒目圓睜,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
這死丫頭,竟拿王爺那些風流韻事來戳她心窩子,當真可恨!
見她氣惱,容因朱唇微勾:「不過姐姐也別惱,王府那麼大,多幾個姐姐妹妹的陪你解解悶,也是件好事。」
說著,她還故作安慰地拍了拍她肩膀,說:「看開些吧,左右這世上像我家大人這樣的男子也並不多見。」
說完,她斂眸,掩去眼底的冷光,毫不猶豫地向門內走去,徑直路過崔容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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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覺得祁晝明逢人便殺,從不考慮緣由,仿佛他是一個毫無人性、極度冷血的怪物。
起初甚至連她也這樣覺得,可如今她卻知道,他絕不是這樣的人。
崔容萱不是她,所以不知內情,她沒理由責怪她。
但她從未去了解過祁晝明是個什麼樣的人,便肆意編排,人云亦云,甚至到她面前來說嘴,她絕不允。
小姑娘擡腳跨過門檻,脊背挺得筆直,驕傲又矜持。
祁晝明遙遙凝視著她的背影,輕笑一聲,黑眸里一片燦然。
沒想到來晚了還能有這等好事。
在外人面前,她一向都是這麼誇他的麼?
崔容萱正惱怒,忽見一匹一人多高、通體雪白的駿馬停在了崔府門口。
她下意識擡眸,往馬背上看去。
馬背上的男子,一襲黑金曳撒,腰間並無多餘的配飾,卻斜插著一把劍。
威儀凜凜,氣宇軒昂。
她從前並未見過祁晝明,此刻卻憑他那身玄裳一下猜中了他的身份。
崔容萱先是心頭一跳,倉惶地低下頭,可又忍不住擡眼偷覷。
原本她以為,坊間傳言能止小兒夜啼的活閻王,會是個虎背熊腰,身材魁梧,聲如洪鐘的粗糙大漢,卻不想他長相俊美,比之康王更盛。
祁晝明利落地翻身下馬,話里夾雜著一絲笑意,聽著心情很是愉悅。
原本到嘴邊的話一轉,換成了那個極為親昵的稱呼:「因因。」
容因下意識迴轉過身,便見祁晝明含笑凝視著她,站在不遠處。
他身形頎長,似瓊林玉樹,巍巍而立。
下一秒,她嫣然一笑,提起裙擺向他奔來,腳步輕盈得仿佛投林的乳燕。
小姑娘精準地往他懷裡撲來,他下意識張開雙臂,穩穩地將人接了個滿懷。
「跑慢些,也不怕摔了。」男人悠悠道,似是在苛責,但那雙大手卻一直攬在她腰際,不曾放開。
小姑娘擡起頭,眉眼彎彎,半瞋半喜道:「大人怎麼才來呀,昨日我分明同您說過時辰的,莫不是事務繁雜,忙忘了?」
祁晝明垂眸,小姑娘粉面桃腮格外惹人愛,終究還是沒忍住擡手捏了捏她臉頰的軟肉,引得她暗暗瞪他一眼。
他見好就收,問:「怎麼,夫人等得急了?」
她眨了眨那雙如小鹿般水盈盈的眸:「自然不是,只是好幾個時辰不見大人,想您了嘛。」
祁晝明覷著她白嫩的小臉,眼底閃過興味。
不知小姑娘是何處學的這一身本事?
哄人的話一套一套的,說起情話來也自然得仿佛早已說過無數次。
只是有些可惜,她說這些話皆是為了做戲。
路過崔容萱時,容因目不斜視,仿佛根本瞧不見她這個人。
小姑娘微昂著頭,像只驕傲的雀兒。
跨過門檻,祁晝明卻忽然停下,道:「站在這兒等我一下。」
說著,他轉身,在容因疑惑的目光中緩步朝崔容萱走去。
「哎,祁晝明」,容因輕喚一聲,想將他叫回來。
但他卻只是腳步微微一頓,並沒有停下。
她眸光緊緊攫住他的身影,朱唇輕抿,目露擔憂。
方才聽他當著旁人的面那樣喚她,她便知道她與崔容萱的對話定被他聽去了大半。
但崔容萱說的那句誅心之言,他應當並沒有聽到。
所以,他應該還不至於起了殺心。
見他在自己面前站定,崔容萱眼皮一跳,慌忙低下頭:「祁,祁大人。」
祁晝明嘲弄地睨她一眼,嗤笑一聲:「王妃……似乎很關心我?」
他忽然微微俯身,離她近了些,薄唇微勾,低低道:「那不知王妃可否同我說說,半月湖的水,究竟涼不涼?我很好奇。」
說這話時,男人幽暗的眸微微眯起,雙瞳漆黑如點墨,神情輕佻邪肆,眼中卻蘊著凌厲的冷光。
崔容萱心頭狠狠一跳,寒毛倒豎,難以置信地擡眸:「是你?!」
那夜她才吹熄了燈,準備躺下,房中忽然闖進一人,二話不說便將她擄走。
起初她以為那人是王爺的仇敵,將她擄走是為要挾王爺,卻沒想到,他拎著她直奔王府後院,然後將她像丟垃圾一樣丟進了半月湖中。
她試圖呼救,口中卻被塞進棉布,棉布吸水鼓漲,半點縫隙不留,有如窒息一般痛苦。
但雙手卻被捆著,繩子另一頭被那人牢牢牽在手中,不讓她溺死在湖中。
更可怕的是,那人遲遲不肯放過她,就站在岸邊看她狼狽掙扎。
不知過去多久,她意識漸漸模糊,陷入昏迷。再次醒來時,她正躺在自己房間冰冷的地面上,渾身滾燙。
時至今日,那夜的經歷仍像一場噩夢,一旦憶起便讓人渾身膽寒。
祁晝明幽幽笑著,輕贊一聲:「聰明。」
「其實也沒別的意思,就是告訴您一聲,有些人,你不能惹,也惹不起。王妃若還想在湖裡多泡上幾次,在下定有求必應。」
他眼底冷意森然,似道道冰棱,每一道都像能在她身上戳出個窟窿。
那般凶厲肅殺的眼神,崔容萱還從未在旁人身上見過,一瞬間,她仿佛正被殺人不見血的鬼魅所注視。
崔容萱惶然垂頭,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是心底仍有不甘,顫聲問:「大人難道,就不怕因為她而得罪了康王?」
「康王?」他蔑笑一聲。
算個什麼東西。
不過是只揣著羔羊皮的狐貍,在真正的猛獸面前,他那點蠅營狗茍的手段根本不夠看。
更何況,他家小夫人這麼乖,這麼惹人愛,別說得罪一個康王,再有這麼十個八個都無妨。
他轉眸,看向不遠處正乖乖巧巧地站在原地等他小姑娘。
少女冰肌如雪,皓齒明眸,亭亭玉立,宛如一朵盈盈盛開的海棠。
他深邃的黑眸一點點變得柔和。
祁晝明走過去,小姑娘歪著頭一臉好奇地問:「你方才同她都說了什麼呀?」
他唇角微勾,問:「想知道?」
容因微微頷首:「想。」
男人促狹地輕笑一聲:「不告訴你。」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率先朝廊下走去。
容因反應過來,連忙提起裙擺追了上去:「祁晝明,你耍我?!」
看著兩人一前一後遠去的背影,崔容萱險些將一口銀牙咬碎。
她狠狠攢著手中的帕子,目光陰冷至極。
她怎麼也沒想到,崔容因嫁了這麼一個風姿秀逸,貌比潘安的夫君。
且祁晝明那樣傳聞中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竟對她十分寵溺。
原本她以為,自己嫁入康王府,至少在婚事上遠勝過她一籌。
可如今兩相比較,她心中竟隱隱開始覺得,崔容因反倒比她嫁得好一些。
至少,祁晝明對她瞧著比康王對自己要溫柔得多。
不行,不能再深想。
崔容萱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小臂上的軟肉,以免生出更多荒唐的念頭。
小跑兩步跟上他的步子,容因側過小臉,仰起頭惡狠狠瞪了祁晝明一眼:「我告訴你,方才只是為了氣我二姐姐,你可莫要多想。」
她指的是方才同崔容萱說的那番話。
容因自覺這一眼很有氣勢,殊不知她漂亮的眸子裡水光盈盈,澄澈清亮,從祁晝明的角度看過去,好似一隻撒嬌的貓兒,沒有半點威懾力。
他漫不經心地笑起來,絲毫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是,都聽夫人的,絕不多想。」
他應得越乾脆,便越敷衍。
容因一噎,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悶悶地輕嗯一聲,俏臉染上一層薄紅。
兩人走到花廳,正好撞見崔泓與康王一道從某處迴廊下走過來。
瞥見祁晝明的一瞬間,崔泓臉上的表情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下。
但很快,便滿臉堆笑地上前來:「祁大人貴人事忙,今日怎麼有空來參加愚孫的滿月宴啊?」
祁晝明微微側眸,眼神從容因面上掃過,款款道:「自然是為了陪夫人。」
崔泓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容因,面色微沉,眼中閃過一絲不快,意有所指道:「容因,你怎的如此不懂事,竟讓祁大人為你放下手中要事參加這麼個小小的滿月宴?」
容因心下冷嗤。
碧綃說得沒錯,原主當真不受她父親待見。
容因垂下眸,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憐模樣,嗓音軟軟地道:「父親誤會了,是……」
誰知話未說完,一旁的祁晝明便含笑道:「是我執意要跟來,怎麼,崔大人不歡迎?」
只是他笑意不達眼底,落在崔泓身上的眸光有些冷,隱隱透著威脅。
崔泓心下忐忑,忙道沒有。
說話時卻忍不住擡眸覷了容因一眼。
聽這煞神的意思,竟是句句都在維護他這女兒。
往日裡瞧她不聲不響的,性子也悶,遠不如萱兒活潑靈動,沒想到竟還有這種本事,能拿捏得住這煞神?
略一思忖,他側身讓出路來,道:「承蒙大人不棄,還請攜小女一同入座。」
他側過身的一瞬間,將容因整個人暴露在康王面前。
他眼中驚艷一閃而逝。
從前只聽聞他這位妻妹十分溫婉賢淑,卻無人稱讚過她的相貌。
可今日一見,才知竟是個不可多得的清麗佳人。
眼前的女子冰肌玉骨,延頸秀項,腰如約素,身形玲瓏有致。
她只略施粉黛,容色便極為姝麗,尤其那雙清亮的眸子,似雙瞳剪水,瀲灩含光。
感受到他的目光,她似覺被冒犯,微微斂眉,卻也規規矩矩地向他行了一禮:「姐夫安好。」
康王眸光一閃,眼中興味更濃。
不稱王爺,卻喚他姐夫,這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有意思。
不等他說話,一道身影忽然不動聲色地擋在她面前,將她整個人遮得嚴嚴實實。
康王略略擡眸,祁晝明如鷹隼般銳利的眼眸毫不避諱地與他對視。
男人雙眸微眯,黑眸沉沉,眼底一片漠然,明顯是不悅。
康王輕笑一聲,朝他微微拱手。
沒想到,一向殘忍嗜殺、冷酷無情的祁司殿也會拜倒在美人的石榴裙下。
只是不知,若父皇知道他這把素來鋒利無匹的刀生出了軟肋,會作何反應?
今日來崔府參加滿月宴的還有少夫人鄭氏和柳氏母家的人。
如今都坐在花廳里熱熱鬧鬧的敘話。
見四人進來,一時間向康王見禮之聲層出不窮,反倒個個視容因和祁晝明若無物。
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都曾與容因有過一面之緣,因此能猜出祁晝明的身份。
雖觀他儀表堂堂,但到底還是畏懼他的名聲,因此都默契地選擇忽略他,心底里暗暗祈禱他今日莫要發瘋。
祁晝明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冷笑一聲。
他倒是無所謂,只是委屈了他的小夫人,要同他站在一起,受人排擠。
思及此,他轉眸看向身側的小姑娘,她乖巧地立在他身邊,從方才隨他一起站定起,沒再上前一步,只是安靜地看著那些人說笑寒暄。
他斂眸,掩去眼底複雜的神色,正要開口,卻忽見她仰起頭,軟軟地道:「祁晝明,這裡好吵,你陪我去別處走走,好不好?」
她看得出,這裡的人都不歡迎祁晝明,雖然她覺得依他的性格,想必絲毫不會因此而覺得尷尬難堪,但她私心裡還是不想讓他再待在這裡,被這些人投來窺探或審視的目光。
不等祁晝明應聲,忽然一個面生的婢女繞過眾人,走到容因面前,笑吟吟地道:「姑娘既回來了,怎的不去老太太那兒?老太太可是打從前兩日就念叨姑娘你,今日一早便提前讓奴婢備下了您愛吃的酪櫻桃和牛乳菱粉糖糕呢。」
容因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笑著說:「我才見過父親,正要過去呢,不曾想祖母便讓姐姐找來了。」
那婢女笑道:「那可是我來得巧,既如此,姑娘,咱們現下便過去吧,莫讓老太太等得急了。」
容因下意識轉頭看向祁晝明。
她要把祁晝明也帶過去嗎?
可她不是原主,她自己都對這位崔府的老太太不甚了解,不知她性情喜好如何,又如何能幫他說好話?
萬一那位老人家也對他存著偏見,不肯對他禮遇,那她該如何從中斡旋?
看出她的糾結,祁晝明輕笑一聲,道:「想去就去,不必管我。我自會找地方待著。」
容因抿了抿唇,忽然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故意揶揄道:「那大人答應我,要乖乖在這裡等我,不要生事哦。」
祁晝明睨著她,幾不可察地從喉間逸出一絲輕笑:「嗯。」
又撒嬌。
誰說她笨了,小姑娘聰明著呢。
一旦有求於人,比誰都會撒嬌賣乖,叫人不自覺便心軟,任什麼都想應下她。
那婢女瞧見兩人的舉動,暗暗驚詫。
這位是姑爺?
瞧著竟像是脾氣極好,不似傳言中那般凶神惡煞。
看她們姑娘在他面前那副有恃無恐的模樣,老太太的那些擔憂,倒像是杞人憂天了。
相比祁府,崔府的院落小了近一半。從前院到後院不過繞過一段迴廊,左右也就百步距離。
但崔老太太住在北苑,到那兒去也花了些功夫。
苑外粉牆朱戶,跨進垂花門,一幢寬闊的三間主屋接兩側抱廈,東西兩側月亮門內還有各有兩間廂房,嚴整氣派。
那婢女走在前頭引路,容因和碧綃跟在其後。
她率先打了帘子進去,不等容因跨進門,便聽她揚聲道:「老太太,可是給您盼著了,姑娘來了。」
容因甫一進去,便注意到一旁檀木色的博古架上擺了幾盆蘭草和圖案素雅的瓷瓶,處處都透著一個「雅」字。
再結合碧綃對原主的描述以及原主給自己樹立的形象,她心中暗暗有了個大概。
這位老人,怕是更喜歡端莊文雅些的女子。
她轉眸,見一個身穿墨綠大衫的老婦人正坐在炕上捧著瓷碗,一勺一勺地啜著些什麼。
聽見方才那婢女的話,她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轉過頭來朝容因伸出手,眼底隱隱藏著淚光:「囡囡來啦,快來,到祖母這兒來,叫祖母好好瞧瞧。」
她面若銀盤,目光灼灼,鬢髮梳理得十分整齊,一眼便知是個極為講究的人。
此刻卻也顧不上什麼失態不失態的,攥著容因的手讓她接連轉了兩圈,然後哽咽著道:「還是瘦了。」
「囡囡同祖母說,那姓祁的是不是苛待、磋磨你了?」崔老太太眼裡的擔憂幾乎要溢出來。
「都怪你那沒骨頭的父親,當初你守孝三年,名聲傳揚出去,恆哥兒母親已鬆口說應允恆哥兒娶你做正頭娘子,他卻硬是不敢為你拒婚,逼的你不得不嫁給那個煞神。」
容因眸光微閃。
恆哥兒是誰?
她怎麼不知道原主還有這樣一段往事?
不過忽略掉這些無關緊要的訊息,她能瞧出來,眼前這個老人對原主的疼愛不是假的,是當真心疼她這個被迫嫁給個凶神惡煞,惡名在外的「魔頭」的孫女。
沉吟片刻,她忽然輕輕搖晃著崔老太太的手,嬌聲道:「祖母,不是您想的那樣,祁家人待我都很好,夫君他也是待我極好的。只是孫女太想您了呀,都害了相思病了,這才瘦了些。」
崔老太太一怔,有些詫異地打量起容因來。
容因心下咯噔一聲。
難道是她言行舉止與原主相差太多,被瞧出了異樣?
她正忐忑,誰知崔老太太卻忽然笑起來,輕輕頷首:「這我便放心了。囡囡你在祁家住了這些日子,性子反倒比從前開朗不少,想來日子過得確實是不錯的。」
從前在家時,因柳氏待她苛刻,囡囡的生母呂姨娘性子又怯懦,從來只叫她忍,叫她讓,故而她一向守規矩,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即便在她面前,也顯得有些拘束,時常揣著心事卻不與任何人說。
可如今見她,已與從前大不相同了。
這樣便好。
她一直愧疚,沒能說動她父親替她拒了這門親事,害她跳入火坑。
更擔心那煞神一個不如意便隨意磋磨她,左右一個五品官家的庶女,在他眼裡根本無足輕重,即便囡囡真出了事,崔家也奈何不得他。
這幾個月來,囡囡從未往府里遞過消息。她既怕她是心裡還怨恨她這個祖母;又怕她是日子過得不如意,報喜不報憂;更怕她受了那煞神的磋磨和轄制,連往家裡遞個消息都做不到。
她也沒旁的法子,祁家就連下人都口風甚嚴,她幾次三番著人去打探,也都探聽不出什麼,便只得安慰自己,沒有消息便是好消息。
而剩下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日日求佛祖保佑她的囡囡萬事順遂,隔三差五地給她求個平安符送去。
幸好,如今親耳聽見她說祁家人待她不差,又見她眉目舒展,不像是過得十分不如意的模樣,她便放心不少。
容因在崔老太太房中這一坐便是許久,先後被讓著吃了兩塊牛乳桂花糖糕和一碗酪櫻桃。
還沒開宴便吃了個半飽。
崔老太太見她放下湯匙,擡手一指她身後先前那個引著她進來的婢女,打趣道:「囡囡,你不知,自你嫁去祁府,你絳雲姐姐便再也不肯做這牛乳桂花糖糕了。即便是祖母要吃,都請不動她呢。」
絳雲卻立馬反駁道:「老太太這話說得好沒道理,難道不是您怕觸物傷情,從未再點過這牛乳桂花糖糕麼?」
「害得奴婢多日不做,如今都生疏了。三姑娘,你嘗著還是不是從前那個口味?若是覺得不好,你儘管同我說,我再去給你重做。」
三姑娘看似性子和順,像個能將就的,但實則最像老太太,平日裡飲食用具無不講究,沒人能糊弄得了她。
就好比她喜甜,卻不嗜甜,任何吃食非得將那個度掐得極准才行,這牛乳桂花糖糕,整個崔府上下,也就她做的還能讓姑娘吃上兩口。
容因輕輕搖頭,嘴角噙著笑道:「不必。姐姐瞧我方才一連用了兩塊,難道還看不出合不合我胃口麼?」
絳雲聞言,這才心滿意足地笑起來。
一番玩笑過後,崔老太太忽然悠悠開口道:「囡囡,時候不早了,不若你趁著還未開宴,去西苑瞧瞧你姨娘和弟弟?她想必也已候了你許久了。」
見容因有些愣怔,崔老太太又道:「你姨娘這些年也不容易,你心裡別總怨她。你出嫁那日,她不能露面,在後院險些哭昏過去,這些日子更是對你的惦念不比祖母少。她心性如此,擔不起事,害你吃了不少苦,可她終歸是一心一意為你好啊。」
容因斂眸,乖順地應聲道:「是,孫女聽祖母的,這就去。」
崔老太太微微頷首,目露欣慰,柔聲道:「好孩子,去吧。」
從北苑出來,容因藉口走得腳疼,讓碧綃牽著她,亦步亦趨地沿著迴廊往西苑走。
一邊走著,她忽然想起什麼,試探著問:「碧綃,恆哥兒是誰?」
碧綃一怔,很快便道:「夫人忘了?也是,那時夫人尚未出閣,自然不會去記一個男子的乳名。恆哥兒便是老太太母家兄長衛太常的嫡孫衛時安,就是從前那個時不時來府上做客的衛七公子。從前……您在老太太院裡見過他一次後,覺得他心性單純,好拿捏,曾一心盤算著要嫁進衛家來著。那衛小公子對夫人您也……」
她正說著,身後忽然遙遙傳來一道男子的喊聲。
碧綃率先先停住腳步,回身看了一眼,眸光一閃,神色變得古怪起來。
接著,她附到容因耳邊說:「夫人,說曹操曹操到,是衛小公子。」
容因眸光一凝,秀眉微蹙。
碧綃觀她面色,低聲道:「夫人,要不奴婢去替您回話?這衛小公子終究是年紀小,不知輕重。如今夫人已成婚,不論前塵如何,他實不該再與您有牽扯。」
此處靠近花園,周圍又僻靜,若是叫人撞見他們在這裡交談,不知道的恐怕還會以為是夫人在人他私會。
容因微微頷首:「也好。」
碧綃才要往衛時安那邊去,一轉臉卻發現,興許是見容因遲遲不應聲,少年等得有些心焦,不知何時竟已自顧自走到了她與容因身後三五步遠的地方站著。
「因姐姐,你為何不理我?」
容因不得已轉過身來。
眼前的少年穿一身鷂冠紫團花金絲束腰裰衣,腰系獅子紋白玉帶,腳蹬一雙黑金雲紋粉底皂靴,眼神純澈,臉上帶著點未褪盡的孩子氣,活脫脫一個花團錦簇,嬌生慣養的世家公子。
「衛小公子勿怪,我著急去見姨娘,因此方才未曾聽真切。」容因笑起來,與他客套道。
衛時安卻似乎未聽出她話里的敷衍,聽了她的話,臉上的陰雲頃刻間消失不見,高興道:「我就知道,因姐姐定不是故意不理我的。」
說著,不等容因答話,他忽然從袖中掏出一樣物什,滿眼期待地道:「因姐姐,這支簪子是我前日陪妹妹一起去鋪子裡挑首飾時買下的,我瞧見它的第一眼便覺得它與你最是相配。還,還望你能收下。」
一邊說著,他耳後悄悄浮上一層薄紅,竟不好意思起來。
容因看了他手中那根金簪一眼,那簪子通體爍金,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確實不凡,足見送禮之人的用心。
她神色複雜地搖了搖頭:「抱歉,衛小公子,這簪子我不能收,你還是帶回去,贈予令妹吧。」
衛時安聽罷,眸光一瞬間黯淡下來,俊秀的臉上滿是落寞。
他磕磕巴巴地道:「因姐姐,我,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覺得只有你才配得上這支簪子。」
「因姐姐,我知道先前確實是我來晚了一步,沒能趕在祁司殿之前向你提親是我的錯……你若,你若因此怪我也是理所應當。要不,你便將這簪子當作是我的賠罪禮吧。」
衛時安垂下眼瞼,遮住眼底的懊惱和不甘。
都怪他太無用,不能一早便說服母親。
他知道的,因姐姐已經給過他機會了。為她祖父守喪三年便是她為他們做過的爭取,終究是他笨,沒能守住她努力得來的機會,讓旁人奪了去。
少年的眼神太過純澈,此刻這副低落的模樣仿佛一隻被人遺棄的小奶狗,讓人覺得拒絕他似乎是一種罪過。
容因默了默,半晌,才狠下心道:「衛小公子,如今你尚未婚配,我卻已然成婚,我若收了你的東西,恐會惹人誤會。」
「可,可即便你成婚了,你我也依舊是表親,難道我想送你個簪子都不成嗎?」被一再拒絕,少年握著金簪的手微微顫抖,急得眼眶發紅。
容因抿了抿唇。
少年忽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試圖強行將簪子塞進她手中。
不等她作出反應,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涼颼颼的聲音:「呵,夫人方才不是說去看望祖母?難不成,眼前這位,便是你祖母?」
(怒吼)(咆哮)(變成猴子)(飛進原始森林)(創飛路過吃香蕉的猴子)(怒吼)(咆哮)(變成猴子)(飛進原始森林)(創飛路過吃香蕉的猴子)讓我康康是誰還在說我短小?!(嚴肅臉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