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2024-08-16 21:35:45 作者: 栗舟

  第49章

  這樣親密又曖昧的動作,惹得容因一怔。

  片刻後,她回過神,擡手在他胸前一推,轉身逃出了那個寬大的懷抱。

  她香腮帶赤,眼底卻一片清明,語氣冷淡地嘲諷:「上了年紀的老男人果然臉皮要比尋常人厚些。」

  她會心疼他受傷,卻並不代表會被他輕易蠱惑,忘記他心裡還裝著一個死去的白月光。

  「嘶」,祁晝明卻臉色一白,眉頭緊鎖。

  似是扯動了傷口。

  聽見他的痛呼,容因神情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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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猶豫片刻,她終究還是轉過身來,遲疑地問:「你,你沒事吧?」

  小姑娘眼尾還帶著淺淺的紅痕,是方才哭過後留下的。

  他輕笑一聲:「肯理我了?」

  這副模樣,哪裡像是傷勢嚴重,疼痛難忍的樣子。

  容因冷哼一聲,剜他一眼,冷冷地丟下兩個字:「睡覺。」

  她轉過頭去,如瀑的青絲香氣縈繞,纏綿撩人。

  望著她的背影,祁晝明笑意淡去,唇色一片慘白。

  薄唇輕啟,他無聲地開口——

  因因,我好疼呀。

  是真的好疼,背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用鈍刀一下一下在傷口處反覆研磨。

  不止這一次,先前每一次受傷,都疼。

  良久,他斂眸,自嘲一笑,輕輕闔上眼。

  祁晝明受傷一事,祁太夫人並不知情,府里上上下下的人聽了吩咐,都刻意將消息瞞下,無一人敢在她面前提及。

  反倒是祁承懿知道後,背著小手在祁晝明床前轉了幾圈,對著他的身上纏的那一圈圈繃帶評頭論足了一番,中心大意就是嫌棄容因手藝不好,包紮得太醜。

  最後惹得祁晝明一臉不耐地讓容因將他轟出去。

  他只是隨口玩笑一句,卻不想小奶糰子竟真的跑了出去。

  一出院子,小傢伙眼裡的淚便跟蹦豆子似的滾落了下來。

  印象里,父親是不會受傷的。

  他也從未帶著一身傷回府。

  可如今他才發現,事情的真相與他的認知之間似乎隔了一條長長的鴻溝。

  父親也是人,且是個整日裡查案辦差,直面窮凶極惡之徒的人。

  他並不是不會受傷,他只是受傷後從不會回府。

  方才她給父親換藥時,他瞧見了,父親背上那些縱橫交錯的陳年舊傷。

  讓人觸目驚心。

  他忽然生出幾分愧疚。

  往日裡他總嫌父親不願陪他,嫌他說話冷冰冰的,可卻沒問過他在外面辦差是否辛苦,有沒有受傷。

  容因追出來時,見小奶糰子還站在院子裡,鬆了一口氣。

  她緩步走上前,在他身後停下腳步,柔聲問:「懿哥兒,怎麼跑出來了?」

  小奶糰子匆忙揩掉眼角的淚,哽咽道:「沒什麼,你不用管我。」

  容因笑起來:「覺得你父親趕你,有些丟臉?」

  她輕輕拍了怕他肩頭,安慰道:「沒事的。你父親的性子你還不了解麼?他嘴上那樣說,心裡卻未必那樣想。」

  頓了頓,她又補上一句:「像你一樣。」

  祁承懿眸光微動,小臉緋紅,口不對心地反駁說:「你胡說,我跟他才不一樣呢。」

  容因但笑不語。

  這小兔崽子也就嘴上不肯承認,心裡指不定怎麼高興著呢。

  一連養了多日,祁晝明背後的傷口漸漸癒合。

  容因對他的態度卻始終不冷不熱。

  平日裡換藥倒水一樣不落,可卻幾乎不怎麼同他說話。

  祁晝明竟也不惱,反倒整日裡笑吟吟地一聲又一聲喚她,磨得她耳朵都要起繭子。

  喬五在一旁瞧著,一日比一日覺得丟人。

  他們家大人如今跟被人奪舍了似的,真是,讓他一個至今還沒娶著媳婦兒的光棍作何感想。

  他一邊腹誹,正事卻沒有落下。

  將手中的信件交到祁晝明手中,他眼神向外掃了一眼,確定無人,壓低聲音道:「大人,派去漕幫的兄弟說,他潛在漕幫半月,將兩淮所有的水路都行遍了,查出的消息是……當年經手過那批貨的人,如今都死光了,一個不剩。」

  祁晝明輕「嗯」一聲,漆黑的瞳仁中泛著幽幽冷光:「意料之中。」

  「讓他回來復命吧。那地方魚龍混雜,不宜久留。」

  那些人行事極為縝密,手段狠辣,想也不可能留下把柄。之所以派人去漕幫查探,也不過是報萬分之一的奢望,姑且一試罷了。

  這些年,他把當年可能尋到證據的地方幾乎都探查了個遍,卻始終一無所獲,他便知道,要想有朝一日將真相大白於天下,恐怕比登天還難。

  可即便再難,這條路,他也不得不走。

  他面色平靜,喬五卻臉一垮,氣餒道:「查了這麼些年,一點兒有用的證據都沒能找到。」

  案卷在那些人手中,當年漕幫經手那批貨的人一個不剩,那幾個善摹善畫的匠人也未能倖免於難,如今已找不出能夠做人證的人了。

  而中間經手的帳簿、商船來往記錄和客單,也都被藏匿的藏匿,被銷毀的銷毀,什麼都尋不見。

  自大人接手永清殿,便一直著人暗中查探。

  可這六年裡,從鄴都到江南,再到西南邊地,他們無一處不探查過,都無功而返。

  這次,大人鋌而走險,冒著被人覺察的風險讓人潛入漕幫,想必也是有些著急的吧?

  喬五轉眸,目光落在祁晝明身上。

  容貌昳麗而近乎妖異的男子支頤而坐,姿態懶散,看似悠閒。

  可喬五心裡卻清楚,沒有人比他更著急。

  否則他不會拼了命地查案、與人廝殺,用短短三年時間便從殿中一個無名小卒爬到司殿的位置。

  然,事與願違。

  不知何事,才能達成所願。

  喬五垂下頭,神色黯然。

  容因從外頭進來時,喬五已替祁晝明換了身乾淨的衣裳。

  他這幾日待在府里養病,身上穿的衣裳不再總像往日裡那樣一水兒玄色、靛色這樣的深色,大多時候只是著一件單薄的白色中衣。

  加之面色蒼白,沒什麼血氣,便顯出一種病弱的美感。

  容因看了總忍不住心軟。

  且這老男人心眼兒太多,知道自己眼下這副病弱的模樣最適合賣慘,便總是用她從前從未見過的含著三分委屈的眼神,時不時偷看她一眼。

  見她不理不睬,再低低地喚她一聲,若還不理,便會一臉黯然地低下頭去。

  那副模樣,仿佛她當真怎麼了他似的。

  容因幾乎被他氣笑。

  若不是先前親眼見過他殺人不眨眼的瘋批模樣,估計她都要把他當成什麼羸弱無辜的小白花了。

  現下已入七月,出了伏天,天兒一日比一日涼快起來。

  今日外頭天高雲淡,惠風和暢,容因打算叫人搬張矮塌到外頭石榴樹下,一邊納涼一邊讀她前幾段時間新得的話本子。

  和鍾靈認識了一個多月,她才知道,原來那個小丫頭也是同道中人。

  且手裡攢了不少寶貝。

  前次見面,臨別時鐘靈神神秘秘地往她手裡塞了一摞,說裡頭有幾本鄴都城裡時下賣得最好的幾本,借給她看看。

  她還特意叮囑,說有好些都是她多年的珍藏,叫容因切莫損壞了。

  彼時容因打趣她,說她拿這些話本子,跟拿沈世子一樣的寶貝。

  惹得小丫頭俏臉緋紅,含羞帶怯地嗔了她一眼。

  容因尋了個極佳的角度,讓碧綃指揮著幾個小廝把矮塌放下,自己則回房去取話本。

  先前她帶回來,便依鍾靈所說,壓在了堆放衣裳的箱籠底下,藏得嚴嚴實實。

  翻找了一通,容因看著一摞衣衫底下露出的頁角,唇角微彎,眉眼盈盈地笑起來。

  容因俯身,將那摞話本抱起來,動作間卻不小心勾住了一件衣裳,她單手去解,手中的重量卻壓得她藕臂一彎,東西散了滿地。

  怕摔壞了鍾靈這些寶貝,容因連忙蹲下身去撿。

  身後忽然一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被擋住了大半,她下意識回頭,卻見原本應當躺在床榻上的人手中拿著一本畫冊,細細端詳著。

  他隨手翻了幾頁,面色越來越古怪。

  容因直覺不對,站起身道:「別亂翻,還我。」

  祁晝明擡起頭,好整以暇地望著她,唇角掛著一抹邪笑:「看不出來……夫人的癖好殊為特別。」

  說著,他將畫冊展開,遞到容因面前。

  目光落在上面的一瞬,容因俏臉騰地一下的爆紅——

  畫面定格的那一頁上,是赤|條|條的兩個人一男一女。那男子壓在女子身上,兩人以一個十分經典的羞恥姿勢占據了整張畫面。

  「不是,我,這……」容因吞吞吐吐半晌,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小姑娘粉面桃腮,從兩頰到頸間再到兩片漂亮的鎖骨,都堆上一層細膩的胭脂,艷若桃李,嬌俏得驚人。

  他眉梢染上笑意,眼底一片瀲灩,似遠山成墨,湖影輝光。

  不知不覺間,他已離她極近,近到彼此呼吸可聞。

  容因絞在袖中的手指糾纏得愈發緊密,心口咚咚如擂鼓。

  她抿起下唇,撇過臉,試圖補救:「真的不是你,你想的那樣……」

  鍾靈那小丫頭,害得她好苦。

  當初給她這些書時,也沒告訴她在裡面夾帶了私貨,放了一本春|宮圖冊啊。

  「無妨」,男人眼底蘊著促狹的笑意,「夫人的心思我都懂,只是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有什麼話同我直說便是。」

  「就是這圖上畫的春|宮二十六式,不知夫人喜歡哪一種?」

  容因聞言,下意識轉頭,眸光凌厲地嗔視向他:「不……」

  「不知道?」他唇角笑意更深,「那也無妨,夫人若不知道,我陪你一一試過去就是。」

  「想必總有一個合夫人心意的,若真沒有,我再私下讓喬五去搜羅些別的圖冊。」

  「你」,容因怒目圓睜,一雙清亮的眸子被他氣得水光盈盈,「你不要臉!」

  說罷,她擡起腳,狠狠一腳踩向他鞋面,抱著懷中那摞話本,轉身就走。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他眸光才緩緩下移,落到靴面上,上頭比方才多出一塊十分顯眼的髒污。

  他起來笑,眼底暈開一圈又一圈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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