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024-08-16 21:35:13 作者: 栗舟

  第29章

  崔容萱最終還是沒能在容因這裡討到什麼便宜。

  容因輕飄飄的兩句話,便讓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她似乎是將手中捏著的那方帕子當成了容因。

  寬大的廣袖下,崔容萱的手攥至指骨泛白,力道之大幾乎要把帕子擰爛。

  她嫁入王府兩年卻無所出,後院的那些妖精一個比一個能勾纏,若不是母親教她……恐怕如今王爺的庶長子都快滿兩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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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光如此,宮裡還有一個老太婆盯著她,日日緊著她,一碗一碗的苦湯子逼她硬往肚裡灌,以致如今她只要一看見藥盅便忍不住作嘔。

  偏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還要拿這事來戳她的心窩子。

  崔容萱還想繼續糾纏,她身邊那個年長些的婢女卻忽然湊上前來,在她耳邊小聲提醒道:「王妃,今日時候不早了,咱們府里還有旁的事,不若先回去?」

  崔容萱聞言,面色一僵。

  「知道了,不必姑姑提醒。」

  一直注意著她神情的容因眸光微閃。

  不知是不是她看錯了,方才竟然從崔容萱眼中捕捉到一閃而逝的恐懼。

  容因轉眸,狀似無意地瞥了一眼她身邊那個長相平凡,絲毫不起眼的姑姑。

  但容因自以為隱蔽的一眼,卻被那人準確地捕捉到。

  目光交錯的一瞬間,她的眼神如幽譚一般,深不可測。

  容因下意識戰慄了一下,脊背一陣發涼。

  崔容萱並未察覺到容因與自己身邊婢女的交鋒,她欲言又止,最終卻只是一臉不甘地狠狠剜了容因一眼,而後帶著一行人,憤而離去。

  幾人離開時,容因遠遠聽見,崔容萱隱隱含著怒意但又盡力壓抑的聲音:「馮姑姑,母妃叫你來教我規矩,卻並非讓你事事都要管束我……」

  她口中的馮姑姑,想必就是方才讓她回府的那個婢女。

  如此看來,她在王府的日子,似乎過得也不很舒心。

  一眾人漸行漸遠,容因並未聽清那位馮姑姑的回話,但依稀能從她說話的語氣里分辨出,她對崔容萱這個正兒八經的主子也沒多少敬畏,倒更像長輩規訓晚輩。

  「呼,方才好險」,碧綃如釋負重地呼出一口氣,「若是二姑娘一直糾纏下去,起了衝突,夫人便危險了。」

  二姑娘身份壓了夫人一頭,若一旦起了爭執,必定是她們夫人吃虧。

  更何況今日她們出府也未帶什麼人,就一個駕車的車夫。可崔容萱堂堂王妃,難保出府時不隨身帶上幾個護衛,若真動起手來,她們恐怕只有挨打的份兒。

  看出她的擔憂,容因微微一笑:「你放心,不會的。」

  「夫人怎麼知道?」

  「佛門清淨之地,豈能容人大打出手?她就算動手,也會挑個地方」,容因擡眸看一眼遠處高懸的那方匾額,笑得像一隻偷腥的貓兒,琉璃般剔透的眸子裡寫滿得意。

  這上方寺可不是尋常佛寺,而是先帝為寄託其對元後溫誠皇后的哀思而建,裡面供奉著兩位聖人的長生牌位。即便是聖上親臨,也是畢恭畢敬。

  崔容萱又豈敢真的在此處鬧騰起來?

  「再者說,王妃的身份是她的臂助,但同時也是她的束縛,二姐姐若顧忌康王府的面子,便不會不顧形象地做出這麼掉份兒的事來。」

  而且,不知為何,她莫名心裡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底氣。

  她總覺得即使她真與崔容萱鬧開了,祖母、小奶糰子甚至祁晝明,都會站在她這一邊。

  容因回府時,已近日暮時分,早過了平日用膳的時辰。

  她毫無形象地一腳踹開房門,沒骨頭似的懶懶散散往內室走。

  此刻她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半點兒力氣也沒有,只想癱在床上,睡個昏天黑地。

  那上方寺真不愧是皇家手筆,今日容因好不容易爬了一百多階才看見了山門,彼時便已累得腰酸腿軟。

  她本以為也就到此為止了,可沒想到讓人頭疼遠遠不止這一百多道台階。

  整個寺廟她與碧綃並未走完,只是去大雄寶殿敬拜了一番,又尋了主持道明來意,以太夫人的名義添了香火錢。

  可單就她看到的這些推測,只怕這上方寺比祁府這座原本的郡王府,只大不小。

  容因躺了一會兒,碧綃便端了魚洗進來:「夫人,來洗把臉清爽些。今日在外頭待了一日,怕是臉都髒了。」

  碧綃說完半晌,容因卻依舊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她回頭看一眼陷在床榻中的少女,一邊搖頭輕笑,一邊無奈地嘆出一口氣。

  碧綃放下魚洗,走到床榻邊,微微躬身,握住容因的胳膊,雙手同時用力。

  容因身量本就偏輕,再加上碧綃雖苗條細瘦,十指亦白皙纖長,但自小到大卻沒少幹活,自然是有勁的。

  於是這一下,硬生生將容因從床上拽了起來。

  「好姑娘,你乖乖把手臉洗淨,趕緊用飯吧。」碧綃半是懇求半是商量地道,微微低垂的雙眸里,看向容因的目光卻滿是縱容。

  容因撇撇嘴,神情間露出一絲不悅。

  倒不是為旁的,她只是有些不喜歡碧綃稱呼她「姑娘」。

  她總覺得,碧綃口中喊著這個稱呼時,腦子裡想著的是原主。

  也是因為把她當成原主,所以才如此無微不至地對她好,對她百般縱容。

  容因知道這樣想未免過於矯情,可心裡卻忍不住介意。

  她總盼著有一天,碧綃對她的好,不單單是因為把她當成原主。

  可是她也知道,這本就不可能。

  倘若不是重生在原主身上,恐怕此生她都沒有認識碧綃的機緣。

  碧綃不知內情,又怎會將她和原主當成兩個人來看?

  罷了罷了。

  容因暗嘆一聲,笑自己無理取鬧。

  她的人生里,還從未出現過這種近乎純粹的偏愛,難免起貪念。

  早些時候後廚做的那些晚膳現下已涼透了。

  府里的菜大多數時候都花樣繁多,清粥小菜倒是不多見。

  但今日累得狠了,容因便沒了胃口,只想隨便吃些簡單又清淡的。

  因此碧綃問她可有什麼想吃的時,容因略一思索,道:「你叫他們別忙活了,就在院子裡隨便找個會做飯的丫頭幫我去小廚房弄碗清水面,臥個蛋便好,也不用添旁的。你若願意便和我一道吃些,若是不愛吃這個,便去後廚再取點你喜歡的,就說是我要的。」

  碧綃一邊笑:「不必,我和夫人一樣,吃碗素麵便好。」

  容因微微頷首,見碧綃端了魚洗出去,她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背影。

  直到確認那道身影消失在房門口,「撲通」一聲,又將自己重重地摔回了床榻上。

  她就眯一會兒,應該不打緊。

  祁晝明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屋裡燈影幢幢,卻安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他正奇怪時,在床榻間發現了睡得四仰八叉、毫無睡相可言的容因。

  容因躺下時,並非像平日裡睡覺時那樣安分地豎躺,而是整個人橫在床中央,擺成一個大字。

  平日裡與她睡在一起時,不知是因為感受到旁邊有他人在,還是因為連在睡夢裡仍本能地懼怕他,這小丫頭還從未有一次睡成這副模樣。

  祁晝明一時新奇,站在床邊看了又看,勾起的唇角一直沒下來過。

  他自幼便被教導,即便是睡也要有睡相。

  所謂「寢如屍,側臥弓」,便是說不能像她現在這樣仰面而臥,睡相不羈。

  可此刻看見她的睡相,他突然發現,這麼睡似乎也並不會惹人討厭。

  繡著海棠春睡紋樣的湖綠色夾被壓在身下,容因安靜地躺在上面,睡得香甜。

  祁晝明忽然就起了興致,一撩衣擺,坐在床榻邊,對著她細細地端詳起來。

  小丫頭個子本就不高,站起來時才到他肩頸處,平日裡又總是不敢與他對視,微垂著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慫樣兒,老實地像只兔子。

  可眼下瞧著被子裡那軟軟的一團,他忽然又覺得,這分明是只慣會裝乖賣巧的貓兒。

  起初同你不熟時,瞧著膽子小的很,稍一嚇便乍著毛躲到角落裡;可等覺察出你的好,便又開始時不時地撓你一爪,蹭你一下,試探你的耐心。倘若這個過程里,它發現你露出了那麼一丁點兒不耐,便會迅速地躲回窩裡去。

  可一旦確認了你無論如何都願意寵著它、縱著它,它便會向你敞開柔軟的肚皮,毫無保留地在你面前撒嬌打滾。

  這麼一想,養只貓兒似乎也不錯。

  想起她在祖母面前那副乖巧又體貼的模樣,祁晝明牙根一酸。

  嘖,早知道便不嚇她了。

  總是這麼嚇她、逗弄她,似乎也沒什麼意思。

  可他忽然又想起那日盤問李炳時,她毫不猶豫踹出的那一腳。

  那時他停住腳步,忍不住想,他平日裡時常嚇她、作弄她,難道她也願意像維護祖母和那小兔崽子一般地維護他嗎?

  這隻貓兒似乎又與尋常的貓兒不太一樣——

  戒心雖有,但不太夠。

  旁人只要待她好一分,她便開始去琢磨該如何回報了。

  祁晝明擡起手,修長的食指在她柔軟的腮幫上輕戳了一下,不出意外地感受到那種他設想過多次的軟綿綿的觸感。

  於是忍不住變戳為捏。

  捏了兩下,他發現這小丫頭臉上的肉長得十分合他心意。

  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太少。

  燈影下,小姑娘嬌憨的睡顏顯得格外乖巧可人。

  他忽然想起那日她紅著眼眶,嗓音軟軟地喚他。

  咳。

  明明四下無人,祁晝明卻斂眸不自在地輕咳一聲。

  再看一眼睡得無知無覺的容因,他眼底浮上絲絲縷縷的笑意。

  還是這副模樣可愛些,那便好好養著吧,稍微寵著些,縱著些,也沒什麼。

  阿因自己腦補了一出替身文學(狗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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