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二合一)

2024-08-16 21:35:06 作者: 栗舟

  第24章(二合一)

  月色下,祁晝明身上那件玉色長袍泛起冷潤的光澤,像深秋里的寒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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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臉上的神情便顯得越發淡漠。

  他擡手一指祁承懿身後不遠處的那架木梯,問:「這是何意?」

  話里聽不出太多情緒,可熟悉他的人卻知道,他動了怒。

  容因見勢不對,連忙快走幾步上前道:「大人,是我打算賞月,這才……」

  「我不是在問你」,祁晝明看她一眼,不疾不徐地丟下這一句,又轉過頭去。

  然而與他對視這一眼,卻讓容因脊背一涼,忽然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畫面。

  她臉色變得蒼白,雙腳立在原地,像生了根,不敢再進一步。

  碧綃察覺她的異樣,立刻走上前來,握住容因的手一探。

  果然,手心冰涼,像剛從冰窖里出來一樣。

  她一邊憂心,一邊低聲安撫:「夫人,您別管了。大人想必有分寸,即便是罰,也不會重罰,仔細您自己的身子要緊。」

  夫人方才一路趕過來,本就累得脫了力,如今可不能再受驚嚇。

  她雖然也憐惜小公子,但於她而言,無人能比夫人更要緊。

  不知容因有沒有將碧綃的話聽進去,但總歸是沒有再貿然做聲。

  看一眼面色發白的容因,祁承懿忽然開口,幾乎是用一種頂撞地語氣道:「父親莫要再嚇她。是我讓青松拿了木梯來,想要爬牆出去,父親要罰便罰,莫要遷怒他人。」

  容因暗道不好。

  像祁晝明這樣平日裡說一不二的人,怎能容許旁人如此忤逆?

  更何況還是個稚子。

  容因已經做好了隨時衝出去替祁承懿求情的準備。

  可下一刻,卻見祁晝明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我不該嚇她。但你深夜爬牆出府,倘若無人發現,你可知會將自己置於何種險境?又可曾想過曾祖母會為你憂心如焚?」

  很奇怪,他說這番話時,語調平靜,聽不出絲毫慍怒,可容因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表面的風平浪靜下潛藏的驚濤駭浪。

  但他又出乎她意料地將這巨浪壓抑在淺海之下,未露分毫面目。

  無論如何,容因都暗暗鬆了一口氣。

  只要事情沒發展到那個糟糕的局面便好。

  父子倆平日裡本就無甚感情交流,若是此番產生了隔閡,日後再想消弭,只會難上加難。

  她原本還打算想辦法讓祁晝明多關愛小奶糰子些,總不能出師未捷身先死。

  祁承懿被祁晝明一連串的反問成功問至理虧。

  實則不需他人來問,他就知道自己今日之舉確實是任性妄為。

  可他實在太想念母親,想著若是有母親在旁,父親或許便不會對他如此疾言厲色,若是母親還活著,或許父親……多少也會有那麼一點喜歡他。

  沒想到最後卻因他的任性之舉,險些害得眼前這個女人從高牆上摔下來。

  小小的人兒忽然鄭重其事地俯下身,雙手合攏推至胸前,側身朝容因深深一揖:「對不住,今日是我的錯,險些害你受傷。」

  祁承懿從很早前,便在努力地模仿祁晝明,希望能夠像他那樣,冷靜、沉穩、殺伐果決。

  可最後卻只模仿來了他的傲嬌和毒舌。

  但大概所有人都沒發覺,從很早開始,他便已經從祁晝明那裡學來了很多東西。

  比如勇敢,比如擔當,再比如是非分明。

  容因一驚,下意識擡眸看向祁晝明,眼神無措。

  卻恰好對上那雙瀲灩多情的桃花眼。

  見她看過來,祁晝明沖她微微頷首。

  容因會意,上前幾步,扶著祁承懿肉肉的小手,讓他站直了身。

  她矮下身,柔柔地對他笑起來,輕聲說:「我接受了。」

  「嗯?」祁承懿歪了歪小腦袋,表示不解。

  於是容因又笑著解釋說:「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其實沒什麼的,我如今不是好好地站在這兒麼?更何況,多虧你,我今晚才能在坐在房頂上賞月,這可是我從前一直想做但卻沒機會做的事,多謝你。」

  祁承懿微微撇過臉,耳根泛起紅意。

  未免這人再說些什麼叫人羞恥的話,他連忙轉過身,垂首道:「父親,我知錯了。請父親責罰。」

  祁晝明應聲的那一刻,容因本想問問他為何不問清楚祁承懿這麼做的原因,可最終又忍住了。

  只因她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倘若他已經猜到了呢?

  若真是如此,那她此刻非要替祁承懿向他討要這個說法,只會讓小奶糰子更傷心難堪。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用處。

  「念你觸犯,且及時悔改,就罰你一月不能出府,服氣麼?」祁晝明淡聲詢問,語氣卻沒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祁承懿猛然擡起頭:「不許出府?」

  不能出府,那他如何去靈台觀?

  祁晝明雙眸微眯,慢條斯理地反問道:「怎麼,不服氣?」

  祁承懿正要開口,容因忽然走過來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賠笑道:「怎麼會,大人說怎麼罰就怎麼罰,懿哥兒毫無怨言。」

  說著,她笑著轉過頭,垂眸看向小奶糰子,邊瘋狂沖他使眼色邊道:「你說是不是,懿哥兒?」

  雖不清楚容因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出於某種信任,祁承懿還是不甘不願地輕「嗯」一聲。

  祁晝明才走,小奶糰子便雙手環抱,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向容因:「一個月不出府,那我還怎麼去靈台觀?你是不是故意讓我出不了府,便可以理所當然地不用履約?」

  容因聞言不由扶額。

  這小兔崽子,也太難拉攏了,怎麼直到現在還總在懷疑她不安好心?

  她無奈地笑:「不是,你想多了。」

  容因俯下身,附耳道:「你想想,你父親如此聰明,你方才若是不答應,他難免不會生疑,逼問之下,我要帶你去靈台觀的事還能瞞得住麼?」

  「如今你先應下,他又不是日日都在府中,怎麼能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出府?到時我們偷偷溜出府去,又有誰能知道?」

  說完,看著尚且一臉茫然的小奶糰子,容因頗有些得意地沖他眨了眨眼,狡黠如狐。

  祁承懿確實有些迷惘。

  容因說出這番話前,他從未想過還能這麼做。

  先生講過,「言必誠信,行必忠正。」

  祖母也說,君子頂天立地,必得行事坦蕩。

  故而他從小到大還從未做過這種陽奉陰違之事。

  小奶糰子一時陷入了糾結。

  他揚起小臉,一臉困惑地問容因:「可我們這麼做,難道不是在欺瞞父親嗎?更何況,我方才答應了父親,不能食言。」

  這話聽得容因一愣。

  她沉吟片刻,忽然問:「那你先前可有同你父親提起過想去靈台觀一事?」

  她想告訴他,若他曾向祁晝明徵求過,但又被駁回,那他們何時自己偷偷溜去靈台觀都是一種欺瞞,沒有什麼分別。

  祁承懿卻沉默下來,輕搖了搖頭:「沒有,但我猜他應當不會同意我去。」

  容因一詫:「為何?」

  「因為父親從未在我面前提起過母親,我曾問他,母親是個怎樣的人,可他卻只是有些複雜地看了我一眼,什麼也沒說,便離開了」,他頓了頓,神情低落地道,「因此我猜,他應當是不願讓我去的。」

  祁承懿心裡一直藏著一個疑問——

  為何府里的下人都說母親是個極為和善的人,還說父親對母親用情至深,可父親卻從不在他面前提起關於母親的隻言片語?

  他一度懷疑父親與母親之間的感情是否真像旁人說得那樣好,可父親每年去靈台觀祭奠,又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訴所有人,他對母親的珍愛。

  他一直想去問問父親,可卻又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將這個疑問埋在心底,因為知道,即便去問,也得不到答案。

  容因神色複雜地望著眼前這個孩子。

  半晌,她忍不住擡手,輕撫了撫他的頭。

  她手搭上去的瞬間,掌心下那顆毛絨絨的小腦袋一下僵住了。

  但很快又放鬆下來,任她施為。

  她心尖便軟成了一汪水。

  容因忽然改了主意。

  收回手,她對祁承懿道:「你說的對,這樣確實不好,那我們一月之後再去如何?這段時日我常幫你說些好話,指不定哪日你父親心情一好,便提前免了你的罰也未可知。」

  剛才那一瞬間,她突然想到,倘若此刻是江氏在這裡,還會不會教他這樣做?

  誠然她並不是他的母親,甚至在一個多月以前,與這孩子還素未謀面。

  可如今他願意信任她、接納她,在他的祖母和父親面前維護她,那她便也應當投桃報李。

  他是個好孩子。

  他的祖母、父親和先生,都費心費力地想把他教導成一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她便不該教他這些。

  祁承懿瞥她一眼,冷哼一聲。

  她倒是樂觀。

  但父親一向嚴苛,說一不二,又怎會朝令夕——

  祁承懿忽然愣住,擡眸看向容因,一雙眼睛瞪得溜圓。

  父親好像……真的破過例。

  先前他與她一起被罰了扎馬步那次,父親曾免過她一日責罰。

  這個念頭一出,小奶糰子看向容因的目光頓時變得複雜起來。

  從西院回來這一路,容因走得極慢。

  自那一個月的馬步扎完後,她便再沒有一日的運動量能趕上今日。

  一進院子,容因便道:「碧綃,你叫人燒桶熱水來,我要沐浴。」

  方才急走那一路,身上黏答答的,難受極了。

  碧綃點頭稱是。

  兩人一邊說著話,走到了臥房前,容因擡手將房門推開——

  容因和碧綃同時愣住了。

  祁晝明正端坐在正對房門的那張黃梨雕花圓桌旁,百無聊賴地轉著手中的茶杯,似乎是在等人。

  等的是誰,自然不言而喻。

  「回來了?」他轉頭問,語氣熟稔得讓容因甚至覺得詫異。

  不等容因答,他又看一眼她身後的碧綃,道:「不是要命人燒水麼?還不去?」

  這便在趕人了。

  碧綃如夢方醒,連連點頭:「哦,對,奴婢這便去,夫人稍等片刻。」

  說著,她轉身離開,走時還不忘帶上房門。

  從頭到尾,都不曾理會容因向來投來的那道難以置信的目光。

  碧綃心裡拎得門兒清。

  先前她之所以不敢放夫人與大人獨處,次次都硬要留下,皆因怕夫人受了欺負。

  可如今眼見大人沒有絲毫要傷害夫人的意思,她又何必去湊這個熱鬧?

  隨著房門闔上,容因覺得就連房內的空氣似乎都變得擁擠起來。

  「我走之後,你又同他說了些什麼?」

  祁晝明忽然開口,容因一驚,下意識擡眸看向他,恰好對上那雙漆黑的幽瞳,深不可測。

  容因強忍著胸口如擂鼓般的心跳,端起一張笑臉:「沒說什麼……不過是告誡懿哥兒幾句,教他今後莫要再做這種事罷了。」

  小奶糰子既然說祁晝明不願在他面前提起江氏,想必那定是他心中隱痛。

  如今她一個外人還想帶著他兒子前去祭拜江氏靈位,大約就相當於在他雷點上蹦迪。若是被他知道,她定然沒什麼好果子吃。

  祁晝明淡淡「嗯」了一聲,收回目光,未再多說什麼。

  可不知是不是做賊心虛的緣故,容因總覺得他仿佛已經將自己那點兒心思都看穿了去。

  祁晝明放下茶杯,站起身,又看了一眼仍舊像個門神似的杵在門口的容因,十分刻薄地道:「不進來麼,還站那兒做什麼?怎麼,你今夜就打算站在那兒替我守夜?」

  說著,他轉身大步流星地往內室走去。

  容因氣結,對著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他這嘴就跟刀子似的,根本不能指望他說出什麼好話。

  正當他快要繞到屏風後時,容因忽然跟上來,在他身後問:「大人,您今晚怎麼也想起來去西院了?」

  容因有此一問屬實合情合理,這一個多月來,祁晝明幾乎從未踏足過西院,今夜卻忽然出現在那裡。難道是同小奶糰子鬧了矛盾後,後知後覺地察覺他情緒不對,這才特意趕過去?

  祁晝明腳步一頓,並未回頭。

  他淡聲道:「路過。」

  說完,他長腿一邁,身影隱沒在了屏風後。

  容因站在原地,將他的話一字一頓地重複一遍:「路過?」

  可祁承懿今夜翻牆時分明挑了西院最偏僻的一個角落,即便是從院子東牆下經過,也斷然是瞧不見他的。

  又怎麼可能只是路過。

  祁晝明坐到床榻邊,闔上雙眼,斜倚在床頭閉目養神。

  腦海中卻不禁回憶起今夜的情形。

  他回到東院,卻不見容因主僕二人。

  問了院內灑掃的婢女,才知道不久前西院的小廝來將人叫了去。

  他略一思索,便轉身出了院子,往西院走去。

  那臭小子在他那裡惹了一肚子不痛快,此時將崔氏叫走,難保不會生事。

  這一大一小,蠢得幾乎不相上下,若真鬧騰起來,約摸誰都占不著對方便宜,只會兩敗俱傷。

  他匆忙趕過去,卻恰好見到她從牆上直墜而下那一幕。

  說起來,就照這一月來發生的事來看,這小丫頭能安然無恙地活到今日,也是件奇事。

  畢竟,隔三差五不是墜湖就是失足從牆上跌下來。

  大約是因為,上天有好生之德吧。

  容因走過來時,便瞧見祁晝明雙手墊在頸下,唇角微勾,不知在想些什麼,瞧著心情還不錯。

  於是,她暗地裡攥了攥拳,鼓足勇氣道:「大人,我有些話想同你說。」

  祁晝明睜開眼。

  小姑娘拘謹地站在床榻邊。

  看向他的眼神里透露著明晃晃的緊張。

  但見他擡眸看過去,卻還是忍著膽怯揚起唇來沖他笑。

  真笨。

  他心裡嗤笑一聲,面上卻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又閉上眼,漫不經心地道:「說吧,我聽著。」

  容因抿了抿唇,柔聲說:「大人平日裡,能否多抽出些功夫陪陪懿哥兒?對他耐心些?」

  雖然不知這對父子今夜到底因何產生矛盾,但於祁承懿而言,最想要的恐怕就是他的陪伴。

  容因不知祁晝明今夜除了惱怒外,還有沒有生出一絲後怕,但她知道她有。

  倘若小奶糰子當真一個不慎從牆頭上栽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她心知現在並非說這些話的好時機,以祁晝明的角度看,難免覺得她多管閒事。

  原本她也是打算循序漸進,慢慢地讓父子倆關係緩和。

  但想想今夜小奶糰子神情低落地同她說的那番話,就忍不住替他不平。

  容因頓了頓,又說:「容因自知逾越,若有冒犯的地方,還請大人恕罪。」

  祁晝明嗤笑一聲,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大人,懿哥兒他自幼便沒有母親照拂,能依靠的只有您和祖母。可祖母年紀大了,力有不逮,自然有顧不上他的時候。您既為人父,便理應對他多加教導和關懷,所以可否請您平日裡抽出些時間,多陪陪他?」

  容因話音剛落,便見祁晝明不知何時又睜開了眼,漆黑的眸子一錯不錯地凝視著她,眼底幽深一片。

  她當下便啞了火。

  被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盯著,容因一時間如芒在背。

  在他的注視下,遲遲難以開口。

  她想讓他閉上眼,別再看她。

  可這樣未免又顯得過於霸道。

  見她停下,男人開口,好整以暇地道:「繼續啊,怎麼不說了?」

  容因聞言,心底暗暗翻了個白眼。

  明知故問!

  她苦於他的威勢,不敢開口,殊不知方才她說的那番話,祁晝明亦沒怎麼聽進去。

  從他的角度看去,她說話時,嫣紅的薄唇如同飽滿嬌嫩的桃瓣,一張一合,格外惹眼。

  見容因遲遲不開口,他忽然從榻上站起身來。

  容因眼前倏然一暗。

  一整片絲線勾勒出的祥雲暗紋在她眼前放大。

  容因一驚,擡起頭,恰好對上那雙幽暗的黑眸。

  男人似笑非笑地垂眼看她,眼底卻像初冬的湖面,覆著薄薄一層寒冰,透著三分冷意。

  他湊近,慢條斯理地開口,每個字都像是在舌尖轉了一圈才吐出來:「夫人吶,說夠了沒?」

  「你方才說要我多照看他」,他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麼好笑的事一般,唇邊逸出笑來,可這笑卻始終不達眼底。

  他眸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慢條斯理地道:「若按你所說,我何必還要將你娶回來?」

  容因一怔,頓覺難堪,藏在衣袖中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

  即便她早已知道,可被他當面道出,她還是忍不住生出一種被人輕視和羞辱的屈辱感。

  她忽然明白,為何原主,會生出那些偏激的想法。

  若她也像個工具一樣被人以婚姻的名義買走,只怕她也難以忍受。

  「啊——」

  不等她開口,眼前忽然天旋地轉。

  她下意識倉惶地閉上眼。

  再睜眼時,已經面朝上地仰躺在了床榻上。

  眼前是一張無比清晰的俊臉。

  眉眼疏朗,鼻若懸膽,面如冠玉。

  確實是十分偉大的一張臉。

  容因感嘆了一秒,然後動作飛快地向一旁逃開。

  祁晝明輕笑一聲,毫不費力地抓著人的領子將人一把摁了回去,一串動作順暢得如行雲流水一般,簡直像獅子逗弄貓兒,毫不費力。

  他兩手撐在她肩頸兩側,將她整個人困在他身前那片狹小的空間中。

  於是可憐的獵物便陷落在他織就的這張密網中,無路可逃。

  「我,大人,我錯了……」容因見勢不妙,終於想起來認慫討饒。

  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像藏著一口泉眼,她一邊說著淚珠兒便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兒,眼眶紅紅的,兔子似的。

  祁晝明眼底的冷意褪去三分,唇角微勾。

  她是慣會示弱的。

  若這麼看,倒也還不算太笨。

  祁晝明正要開口,外頭忽然傳來「篤篤」兩聲叩門聲。

  緊接著,碧綃的聲音傳來:「夫人,水燒好了,奴婢現下叫人擡進來?」

  容因聽罷,愈發滿眼哀求地看向他,淺色的瞳仁像貓兒琥珀似的眼珠。

  委屈的緊,也可憐的緊。

  等終於看夠了她這副模樣,祁晝明慢條斯理地翻身坐到床榻邊。

  他轉眸,看一眼還呆呆地躺在那裡驚魂未定的容因,故意譏道:「怎麼?夫人還不走,是想讓我陪你?」

  話音剛落,像觸發了什麼開關。

  容因「騰」地從床榻上坐起來,低著頭慌裡慌張地往外跑:「不勞大人費心,我馬上就去。」

  看著她倉惶失措的背影,祁晝明嗤笑一聲。

  隨著容因離開,內室歸於沉寂。

  祁晝明端坐床沿,摩挲著下頜,腦中反覆回想著容因方才的那番話。

  半晌,他擡眸,看向盥室的方向。

  他倒是小看了她,沒想到平日裡一向膽子小的可憐的小丫頭,方才會對他說這些。

  容因:老男人今天又不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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