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24-08-16 21:34:55
作者: 栗舟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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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睫微垂,猶豫著遲遲不肯邁步。
祁晝明靜等了片刻,不見她動作,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這小姑娘先前被他嚇破了膽,如今說起話來都有些麻煩,倒是難辦。
「放心,我又不會吃了你。」
他忽然輕嘆一聲,話里竟似乎帶了幾分寬慰地意思。
容因略感詫異,忍不住偷偷掀起眼帘,覷了他一眼。
他還是像方才那般散漫地而又隨性地坐在床榻之上,只是此刻微微偏頭向她看過來時,眼底的無奈消融了素日的冷意,整個人都顯得柔和許多。
她這才邁步,緩慢地試探著朝床榻邊走去。
離他尚有兩步距離時,容因站定,終於忍不住直截了當地問:「大人今日……究竟因何忽然要宿在此處?」
她知道東院本就是他的住處,他宿在這裡也是理所應當。而她如今名義上是他的妻子,與他同寢同臥更無任何不妥。
可先前那些日子,他一直歇在外院書房,她原本以為,他即便要搬回東院,也會提前派人來告知她住去別處的。
況且不僅如此。他先前還一度警告威嚇她,對她甚是戒備。所以他理應對她這個「心術不正」的妻子深感厭惡,而後故意冷落,令她一直獨守空房才對。
可他竟這麼毫無預兆地便回了東院,還絲毫不介意與她共寢?
難道,他是聽說了她先前夜夜夢魘,才故意如此?
「是祖母」。
想起祁太夫人先前說的話,祁晝明忍不住扶了扶額。
「祖母前日同我說,若你我一直分房而居,時日一久,府中下人難免輕慢你。她叫我回東院來,莫要冷落了你。」
話音一頓,他挑了挑眉:「難不成,夫人心裡,也覺得我冷落了你?」
他說這話時,神色輕佻,分明是存了戲弄的心思。
容因卻故意將這話忽略了過去:「府里的人都待我很好,您不必為此而委屈自己。祖母那邊……回頭我去說就是。」
「委屈?」
祁晝明輕笑一聲,「夫人何出此言呢?。」
他忽然站起身,容因尚未反應過來,他們便已挨得極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傾灑在她的發間。
她下意識擡起頭,正對上他幽暗的眼神。
他說:「夫人又怎知祖母這話不是正中我下懷?」
兩刻鐘後,祁晝明一手枕在腦後,靠坐在床頭看她將那頭如瀑的青絲來來回回,打理了一遍又一邊。
几案上的燈火輕輕搖曳,映出一圈暖黃的光暈,她纖細而柔美的身姿籠罩其中,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美不勝收。
祁晝明又靜靜看了半晌,唇角不由勾起一絲輕笑。
她還真是。
連想拖延時間都不知道尋摸個好點兒的藉口。
「夫人可需要我幫忙?」他忽然開口。
容因手一抖,輕輕扯斷了幾縷頭髮,吃痛得輕呼一聲。
她飛快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轉過身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祁晝明竟在那一眼裡瞧見了幾分嗔怒。
*
即便再怎麼想法子磨蹭,最終她都逃不過這一遭。
容因對此心知肚明。
她抿了抿唇,轉過身走到床榻邊,長睫微垂,猶疑地開口:「你……睡里側還是外側?」
祁晝明看她一眼,長腿一屈,讓出床尾的一片空間:「你去里側睡。」
他每日卯時天不亮便走。若有急事,夜裡也會出府。
「哦」,容因乖巧地點點頭,除了鞋襪,從床尾那側爬了上去,挨著床榻最里側和衣躺下,另一側卻足足留出了半個身子的距離。
祁晝明輕睨一眼,嗤笑一聲,轉頭吹了燈躺下,房內徹底陷入一片寂靜的黑暗之中。
四下無聲,身邊多了個人。
他的呼吸聲便顯得格外明顯。
前幾日被他嚇得食不下咽,寢不安席時,她做夢都沒想到今日便要與他同塌而眠。
只是好在他似乎也不是日日都像那日那般瘋魔,今日瞧著就還算正常。
腦子裡沒邊際地胡亂思索著,耳側是屬於他人陌生的呼吸。
容因竟就這麼漸漸睡去。
月移星輝,風搖葉動。
小姑娘均勻而平穩的呼吸聲傳來。
祁晝明轉眸看一眼她白皙的側臉,眼底一片幽深,眸色漆黑如夜。
第二天一早,容因醒來,碧綃已候在外面了。
聽見動靜,她端了魚洗進來。
「夫人,您起身了?」
「唔」,容因揉了揉眼,下意識看向身側。
果然,他早就走了。
沒想到昨夜他睡在旁邊,她最後竟也睡著了。
昨夜她似乎也做了個噩夢,但沒像前幾日那樣驚醒,甚至醒來後連具體夢見些什麼都忘了。
今日醒來,容因自覺精神還算不錯。
「你可知道大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她問,嗓音裡帶著一點晨起時特有的喑啞軟糯。
「天不亮大人就走了」,碧綃將魚洗放在一旁的木架上,過來收起床帳,遲疑了一下,悄聲問:「夫人,昨夜……大人可曾為難您?」
容因一怔,待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後,臉色微紅:「你別多想。他昨日說,是太夫人叫他來的,不曾對我做什麼。」
那就好。
碧綃緩緩鬆了一口氣。
她盼望夫人能與大人早日親近起來,但是絕不是現在。
她看得清楚,如今大人對夫人,全無感情,甚至就連憐惜都少得可憐。
若是此時大人要與夫人圓房,她心裡都替夫人覺得委屈。
不過,大人似乎也不是半點兒都不在意夫人的。
就比如今日,他臨走時就曾特意叫住她問,可曾知道夫人夜裡為何做夢說胡話。
想來是昨夜,夫人又做了噩夢。
她當時也不知是哪裡來的膽氣,竟就大著膽子說了。
如今想來,不由一陣後怕。
幸好大人並未責怪。
只是當時大人聽完後依舊面色平靜,瞧不出喜怒,只留下一句「照顧好她」便離開了。
也不知她那些話,大人到底聽沒聽進去。
*
那日之後,容因原本以為今後每晚都需那樣膽戰心驚地入睡了。
但沒想到祁晝明卻一連數日都未曾回府。
看著身側即便連扎個馬步都一臉認真的小奶糰子,容因忽然道:「今日你去聽先生授課時,也帶我一起好不好?」
前陣子因為身體的緣故,容因沒什麼心力去祁承懿面前刷好感。
如今她身體已經無礙,她想抓緊時間多了解他一些。
祁承懿聞言,轉過頭來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你去做什麼?」
「我閒來無事,也想去湊湊熱鬧。」
「不可」,小奶糰子嘴角一撇,堅決地搖了搖頭,一臉嚴肅:「讀書並非玩鬧,需得定心、用心才行,不是你湊熱鬧的地方。」
沒想到被一個小孩子說教了一番,容因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尖:「也不全是為了湊熱鬧,我想……習字。對,我想習字來著。」
容因並未扯謊,大學時她忙於兼職,唯一加入的社團便是書法社。偶爾空出閒暇在社團里習一兩張字帖時,能讓她從現實的焦頭爛額里暫時抽離出來,獲得片刻的安寧與平和。
如今若真有機會能夠繼續習字,於她而言,實是一件幸事。
祁承懿有些懷疑地看了她兩眼,見她神色真誠,遲疑片刻,終於鬆口:「那你不許胡鬧,不許惹先生不快。」
「好」,容因笑起來,「我答應你,到時我都聽你的。」
容因本以為那個祁晝明「撿來的窮舉子」應當是個年紀在四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卻沒想到竟然是個二十出頭、長相俊美的青年。
她忽然覺得自己今日也許不應當來。
按這裡的規矩,她私下裡與未婚男子接觸多少有些不妥。
不是容因迂腐古板,也不是她被這個時代所規訓,只是她原本的處境就不容樂觀,實在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宜再自找麻煩。
祁晝明命人為祁承懿開闢的這間書室不大,但卻極雅致。
書室外頭植了兩叢青竹,讀書習字之餘,一擡頭,透過軒窗便能見風吹竹動,綠意蔥蘢。
容因一行人來時,文彥博已在書室里候著了。
他一身書卷氣,穿著樣式最簡單的白色長衫,雖然略顯樸素,但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收拾得極為乾淨,一見便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先生」,祁承懿率先走進去,規規矩矩地朝他見了一禮。
文彥博從書本里擡起頭來,笑意溫和,本想開口,餘光卻忽然瞥見了緊隨其後走進來的容因。
他一怔,連忙將書放下,站起身朝容因拱手一揖:「文某見過夫人。」
容因輕「咦」一聲:「先生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文彥博說:「這不難。觀夫人衣衫髮飾與年歲,便可知您的身份了。」
他說話的語調平緩從容,不卑不亢,一點兒也看不出旁人口中「窮舉子」的落魄來。
容因輕笑著點了點頭:「先生慧眼。今日貿然而來,還請先生見諒。我只是想看看懿哥兒平日裡都是如何用功的,除此之外……也想請先生指點我習字,教授我書道,不知先生可否願意?」
她眼中帶了點期許。
文彥博眸光微閃,笑著說:「不敢說指點。能為夫人效勞,是文某之幸。」
祁大人的這位夫人,竟如此好學。